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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不少人头一次见到领主级多瑙兽,其身长超过了五丈(十六米多),形如巨犀,身躯雄壮如山,奔跑起来像火车头,地动山摇。
甚至它脑门儿上也长一块盾形骨板,不论是拱树还是拱石,都是一击即碎。
这雷擎巨兽的体形未必比身后的多瑙兽更大,但浑身附带赤炎闪电,每时每秒都有无数电球炸裂,好不惊人。
它的皮肤上还分布大大小小的晶石,颜色各异,像是从身体当中长出来的。
这群怪兽集群奔跑,彼此还互相碰撞,身后尘泥飞扬,那气势真是一往无前。连经验丰富的守军也只是被撵着跑,哪敢上前阻拦?
有两个腿短的倒霉鬼,当场给所有人做了示范:
谁慢谁死!
雷擎巨兽身后的军团,不仅限于同族。
所谓“领主”,通常能够号令领地内的其他多瑙兽。
前一次无兽首领召集兽潮攻击雷擎巨兽的巢穴,是抢了个机会,雷擎巨兽产卵后不允许任何多瑙兽靠近巢穴,包括自己的领民,因此巢穴遇袭时得不到领民的响应。
现在不同了,兽卵全失,雷擎巨兽已经没有后代需要守护。
青阳国师更是注意到雷擎巨兽双眼通红,嘴角冒出白沫,呼哧声震天响。
这家伙正处于暴怒状态。
谁能轻易惹怒它,把它诱进风暴之眼?
她第一时间想起墟山入侵者。那些个不要命的家伙,好像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但雷擎巨兽带领的多瑙兽群速度很快,最多再有几息就能撞进人群。
有好几个士兵不幸阵亡,要么被践踏成泥,要么被挑飞进水里,其余的都作鸟兽散。
青阳国师和百战天不及细想,只得往外避让。
灵虚城和多瑙兽打过几百年交道,知道这些大块头集群时最为可怕,但只要诱它们离群,分而击之,危险性就会大大下降。
百战天虽然不耐烦应付这些不速之客,但人慌马乱的时候上哪里去追击入侵者?
再说这副皮囊已开始损毁,它不想再额外费力。
青阳国师忽然道:“进水里去。”
多瑙兽没有浮行之能,深水只会拖慢它们前进的速度。再说弗界水源稀缺,它们本来就不喜水,自然不往草海深处走。
百战天点了点头,正要蹿进深水区,可这时水里呼啦一声,水灵冒了出来:
“找到了。”
水里的人不少,但巨蛛只有一头,还是挺好找的。
巨鳗话音未落,水里又跳出一个身影,勐地砸在它身上。
朱二娘!
它果然藏在湖里。
巨鳗一口道破它的下落,朱二娘立刻报复,爪上的尖刺戳瞎了巨鳗的眼睛,口器更是一下扎破鱼皮,灌入毒液!
这一下事出突然,在旁人看来,巨蛛只是跳到鳗妖头上八爪一收,然后借力再起跳,就上岸了。
哗啦一声,水花溅得众人满头满脸,伴随着鳗妖的嘶叫声。
蛛仙的溶解毒素,可不是随便一头水灵就能经受的。
此时巨蛛撑开八爪,头也不回就往岸上飞奔,比骏马更快。
百战天不假思索去追。
它几乎是擦着雷擎巨兽的巨蹄冲过去的。
“别……”青阳国师皱了皱眉。草海遭此变故,巨蛛和入侵者本可遁去,为何偏在此时现身?
怎么闻都是阴谋的味道。
但她能叫百战天别追么?这位天神的眼里只有入侵者,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雷擎巨兽。
她在水里也看清了,雷擎巨兽可不止招了这么二三百个小弟,后头还有几百头多瑙兽陆续从风暴之眼跳出来,往这里追来。
这头霸主的领头羊效应,十分显着。
“你留下!”百战天的声音传来,人却已走远,“那小子还在水里!”
方才巨蛛动作虽快,但百战天眼力惊人,已看出贺灵川不在巨蛛身上。
入侵者还在水里?
此时雷擎巨兽也停了下来,左嗅右探,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其他多瑙兽也放慢了脚步,但脾气特别暴躁,见人就顶。
人间的空气让它们很不舒服。
青阳国师见状,更确定它是被人引过来的了。
她举目四顾,水里有七八个士兵正在扑腾,这都是脑子好使的,知道雷擎巨兽不喜深水。
但其中只有一个背对着她凫水,而且相距甚远,至少有个一百三四十丈。
那就是水中一个小点儿,天还没亮,四下里暗沉沉地,要不是她眼力好,险些就忽略了。
这人居然逆着多瑙兽群而行,向风暴之眼游去。
青阳国师越看这个后脑勺越觉可疑。
这是直觉,不需要理证。
她一凝神,这人的细节就在她视野中迅速放大。其左臂上的甲片不见了,袖口破了个大洞。是了,方才有个士兵被多瑙兽顶飞入水,臂甲还掉了,大概就是这厮?
也就是说,方才这人一直混在军队当中,把雷擎巨兽往这儿引?
她不声不响踏浪去追。足下青光迷蒙,让她不会沉入湖水。
那人也像脑后长了眼睛。她这里刚起步,他就一头扎入水底,像是换气完毕。
等到青阳国师赶到时,这里只剩碧波荡漾。
先前被多瑙兽群冲散的草海守军,又在风暴之眼前方重新聚拢,不少士兵从水里爬上岸,湿漉漉前去归队。
入侵者应该不会混进军队,那是自投罗网。在队伍整编时,生面孔就很扎眼了。
何况青阳国师没看见上岸的哪个士兵少了左边臂甲。
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异响,立刻转头去看:
离岸十丈外还有几处沙洲,同样是长草凄凄,矮木浓密。多瑙兽的异动都在岸上,并不侵扰沙洲。但此时林子里却有几只禽鸟受惊,噗噗飞起,青阳国师听见的,就是它们不满的尖叫声。
什么东西惊动它们?
青阳国师当即转身,奔向沙洲。
她心头有强烈预感,目标大概就在这里。
果然跳过一株枞树,她见前方赫然站着一人,身上的轻皮甲湿漉漉,脸上戴着那个面具。
这人站得直挺挺地,有半边隐在树影里,不慌不忙道:“青阳国师!”
终于逮着了,青阳国师暗中呼出一口气,上前就是一把抓!
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先擒为敬。
这家伙犯的事儿实在太大,必须第一时间拿下。
她出手时就预判了对方的还击,因此这一着还暗藏几种后手,哪一样都能让对方吃不完兜着走。
这人敢停下来,就是犯了此生最大错误。
哪知此人不闪不躲,忽然双手高举,大喊一句“我投降”!
——接着就被她一杖怼在胸口,直接踉跄坐倒。
还好青阳国师最后收住劲儿,否则重则立毙,轻则半残。
青阳国师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以长杖拄地,绕着他在地上划了个圈子:“这禁制叫作‘画地为牢’,你想出圈,便会碰到头破血流。”
地上的划痕里,果然有澹澹青光流转。
这人双手一举:“我说了投降,就不会挣扎。”
青阳国师却不理他,运起身法,转眼就在沙洲转了一圈。
这沙洲面积也不大,三、四千个平方,枝蔓丛生。青阳国师不死心,每一处犄角旮旯都没放过,也惊起无数鸥鹭,但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这沙洲只有那么一个束手就擒的俘虏。
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儿!
她不甘心哪!
青阳国师一拳打在树上,卡察一声,小树根本没有拦腰折断的机会,而是整株化作齑粉。
她再走回去,俘虏还乖乖在圈里,动都没动。
青阳国师强压着火气道:“摘掉面具!”
此人手举到半空,还没碰到面具就放下了,忽然道:“青阳国师,我有一事求教。”
青阳国师一杖打在边上的大石上,也没见她怎么使力,后者突然坍塌,变作了一地岩砂:
“摘掉面具。”
看她脸色,听她声音,已经在爆发边缘。这人只好伸手摘了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
青阳国师的目光好像要在他脸上灼出一个洞来:“你不是他。”
“他”即是入侵者,祸乱整个墟山的罪魁祸首,也是她戴罪立功的关键。
俘虏奇道:“你怎么知道?”
青阳国师当然不答。这个俘虏臂甲完好,虽然戴着熔岩面具,却不是她要找的正主儿。
确认了这一点,她一颗心迳直沉到谷底。
该死的,到底让那家伙熘了!
“你是他的同伙?他在哪里?”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好歹抓到一个活口,希望能问出点有用的线索。
俘虏又笑了。他笑起来有点怪异,因为面部肌肉僵硬:“走了,已经走了,你抓不到他了。”
他的语气也干巴巴地:“我想问,你是不是有一把笛子,用天蜈骨做成?”
骨笛?青阳国师目光微凝:“你怎知道?”
这人是亲眼见她佩戴过、吹过,还是从奚云河的画中得知?如是后者,至少他看过奚云河给她绘的立像。
这可是不老药桉的证据之一,外头传说纷纭,其实才有几人见过?
俘虏直勾勾盯着她,声音底下掩着一点紧张:“我想问,这支骨笛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