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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腊八,洛染哪里也没去,跟万管事和汪嬷嬷准备过年事宜。这是她成亲后第一次以府中女主人的身份张罗一整个府邸的事情。
光是接待各个管事就用了小半个上午的时间,这还不包括她嫁妆铺子那些管事呢。
傅今安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对正在为她捶肩的又青道:“我来吧。”
刚要起身,洛染拒绝了:“不用,你都陪我坐一早上了,你那边事也多,快去忙吧。再说我一会儿还要看看年礼的单子。”
意思是说:我没时间陪你胡闹。
傅今安有些委屈,他只是想给她松松筋骨。算了,他那边也确实还有一些焦头烂额的事,又嘱咐了她几句切勿不可太过劳累之类的后,这才离开。
他一走,春雨就进来,低声道:“夫人,四夫人那边让人来传话,说等您信呢。”
“这么急?”
又青皱着眉道,“这个四夫人,好像好不容易逮着您了,生怕错过似的。”
洛染垂眸笑了笑,对春雨道:“你去回话,就说我这两日忙,倒不出功夫。等空闲了我再去找她。”
春雨应了一声刚要走,就听又青问:“夫人您若真喜欢那颗夜明珠的话,万一四夫人卖给别人怎么办?”
洛染没说话。
马氏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傅世坤忍不住道:“行了,你都转了一大早上了,我都的头都要被你转晕了。”
听了这话,马氏果然不转了,一屁股坐下,担心地问:“你说她能买吗?”
傅世坤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不买就算了,那种好东西你还害怕砸手里不成?”
提起这个,马氏就一肚子气:“还说呢,这么个破珠子,把我的嫁妆都搭进去了,你开始还说几日就能出手,现在可倒好,都三个月了,眼看着要过年了,我这好多东西都没置办呢!”
傅世恒横了她一眼:“这怨谁?还不是你太贪,当初有人出两千五百两,可你不卖啊!”
马氏气势明显弱了下来,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道:“谁知道你最近这么不赚钱,我这不也是为了多卖点银子么。这么个好东西得来不容易,只赚五百两岂不是太亏了!”
傅世坤道:“临近年底,藩王进京,各处都看得严,很多府里怕惹麻烦,不敢动,过了年就好了。”
马氏也只好点头。
此时去传话的小丫头回来了,马氏听了后脸色顿时沉下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逗我玩呢?”
傅世坤忽然道:“不见得。”
马氏眼睛一亮:“那你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是想压价?”
傅世坤常年跟那些府中的管事夫人们打交道,头脑又是个灵活的,稍一想,便猜了个大概,道:“你放心吧,这颗夜明珠她要定了!”
马氏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傅世坤神秘地一笑:“你等着就是了。”
果然,又过了几日,洛染府中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又见了各个铺子庄子的管事,管事们将这一年的收入汇报,又说了下一年的打算。
那些卖首饰胭脂的铺子收益好,掌柜的脸上也有光,说起话来腰杆挺得绷直,说话也有底气。比如首饰铺子玲珑堂,胭脂铺子暗香阁,还有卖蜜饯的玉香斋,逢年过节,银子如流水般地进账。
只是其中轮到一个绸缎庄的掌柜时,气势明显低了很多。
洛染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了,从一进门,他就跟在所有人的后面,坐在最角落里,也是最后一个开口的。
等他说完了,玲珑堂的徐掌柜笑得最大声:“哈哈哈,我说黄掌柜,谁都知道过年的时候衣裳料子最是好卖,你怎么还守着个金钵钵要饭吃呢?”
实在是绸缎庄的收益太过可怜,两个月的进香都不如他玲珑堂一件首饰的价格。
洛染抬头看向黄掌柜。
黄掌柜约莫四十来岁,不算太高,也很清瘦,跟大腹便便的徐掌柜一比,似乎还抵不上徐掌柜体重的一半。身为绸缎庄的掌柜,身上却穿着最普通的灰色长衫,一点商贾的影子也没有,倒像是一个书生。只是除了那双精明的眼睛。
绸缎庄的生意为何不好,洛染倒是仔细想过。
无非就是铺面太小,又没有好的货源,一开始她倒是让人从江南运来一些,只可惜京城这水面太广,一个小小的石子没掀起任何波澜。
正好那时她也有了别的想法,便暂时放在一边。
此时听到徐掌柜毫不掩饰的轻蔑,黄介脸上没有任何难堪,只低头对洛染作了一揖:“小的经营不善,请县主责罚。”
没有任何借口。
洛染点点头:“那个绸缎庄我也路过几回,铺面太小,地点也有些偏,周围又都多是铁匠铺子,在那里卖绸缎,也亏这么多年你能坚持下来,虽然没有多少盈利,但也不至于亏损,实属难得。”
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神略过徐掌柜。
徐掌柜脸一僵,谁都知道,他玲珑堂位置最好,铺面宽敞规整,就这,还是自打县主回京后才开始慢慢起来的,之前看着红火,可每到年底盘算,经常入不敷出,其中原因他当然心中有数。
亏得县主不计前嫌,没将他赶出去,除掉二夫人这个毒瘤后,铺子生意一天好过一天。尤其是最近一年,洛染亲自给他画了首饰样子,又重新请了工匠,虽不至于说是满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但在那条街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没了徐掌柜的夹枪带棒,又见东家理解,黄介不自觉多说了两句:“多谢县主体恤。小的回去会再想想办法……”
没等他说完,洛染便抬手打断,道:“这事不急,一会儿再说。”
待所有人都没什么事了,洛染单独将黄介留了下来,先没说原因,而是唠家常般道:“黄掌柜当初跟着我母亲作为陪嫁过来洛家,母亲走得早,这么多年多亏了你不离不弃,守着这个铺子,我代母亲谢谢您。”
黄介一听这话,脸上没了刚刚的镇定,但也没慌乱,只是有些悲伤又有些复杂地垂下了头:“沈家与我有恩,我愧对夫人,县主您辞了我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