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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游泳馆,外面的天色冶艳。
帝都少见的好天气,天空泛着薄荷色,泼黛揉蓝,像一池澄净又通透的秋水,冷浸一方空翠,只有几缕薄云游弋其间,在林立的高楼镜面上映出。
话还没说上几句,跟在齐晟身后的人将一份文件递到了沈姒手里,“沈小姐,这是颜若那家公司的股份,你签个名,很快就会转到你手里。”
沈姒略微诧异地看向齐晟。
“你要是觉得封杀雪藏太便宜她了,可以天天虐着玩。”齐晟掀了掀眼皮。
“……我没那么无聊。”沈姒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几秒,心说自己看到颜若都烦,哪会期待每天看到这张脸。
她想了想,有些不痛快,“再说,她也不是赔不起违约金。”
颜若在娱乐圈的前途算是到头了。
即使投资方和粉丝不介意颜若的人品黑料,也没人敢跟齐晟对着来。
再者这些投资方跟华晟和蓝核沾亲带故,不是有业务上的往来,就是他的下属或朋友的下属。这群人都是老油子,再没眼力劲儿,也不可能为了一个随时可换的女明星想不开。
不过就算封杀了颜若,但颜若还能回去继续当她的千金大小姐。而且网友都是鱼的记忆,过段时间什么都能忘了,估计颜若的粉丝还要闹着替正主不平,想来想去,网上的舆论没什么意思。
沈姒想想还是觉得不爽。
“颜家不敢收留她。”齐晟抬手按了下衬衫纽扣,神色淡了淡。
“嗯?”沈姒抬眸。
“收留她也没关系,”齐晟微妙地勾了下唇角,意态懒散,看上去不太走心,“就看颜家更心疼女儿,还是更心疼这份家业。”
他的嗓音沉冷,没多少起伏,却听得人心惊肉跳。
颜家这两天焦头烂额,各种审查和整改找上门来,马上就要拿到政府批文的项目被卡了扣,和其他公司的业务往来断了大半。公司账目的事还没摆平,今早股市开盘时,市值蒸发了十几个亿,但凡不是傻子,也该品出味了。
齐晟没一下将人整治到死,无非是给他选择余地,二选一的余地——
要颜若这个女儿,或者要这份家业。
沈姒轻眯了下纤丽的眼,有些走神。
说起来也是神奇,这种“天凉王破”的论调,齐晟说出来,明明音色低冷得有些沉郁,却像在叙述“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没什么违和感。
齐晟抬手勾她的下巴,捏了捏,“现在高兴了?”
沈姒没躲,只压了下唇角翘起的弧度,“还行吧。”
齐晟瞬也不瞬地凝视了她几秒,眸色暗了几分,“你要是想要,颜家的公司也可以是你的。”
“别,”沈姒摇摇头,果断回绝,“我可一点都不想。”
她根本不期待跟这家人扯上边儿,任何形式的沾边儿。
沈姒思量了几秒,蛮认真地看着他。
“今天谢谢你替我出气,不过你也别——”话刚起了个头,她莫名觉得不大中听,一连“别太”了两声,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措辞,最后什么也没说。
齐晟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别什么?太过分?”
他看她微妙地沉默了,嘶地一声,捏着她的后颈一把将人揪过来。他的嗓音听上去很不爽,“她把你折腾得这么惨,你跑过来嫌我过分,替她说情?”
“也不是。”沈姒摆了摆手。
齐晟有点被她气笑了,舔了舔牙齿,“你对别人还挺良善,冲我发脾气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软?”
看得出来他不爽了,就是那种“平时旁人就算跪着求着我老子都未必肯花时间看一眼,现在肯在你身上下功夫替你出气别他妈不给脸”的不爽。
沈姒被他盯得有点发毛。
其实她确实怕他做得太过火。
她真怀疑颜若或者颜若那张脸,明天可能就会出点什么意外。
要是颜若被封杀了雪藏了或者颜家破产了,她乐见其成。但是为了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她再怎么恶心,也不太想踩道德或者法律的边儿。
但这种话说出来,平白惹他不痛快。
“我不是这意思。”沈姒在他手底下挣了挣,赶紧解释,“她不值当你花心思,平白脏了自己的手。我对折磨她也没兴趣,这种人,眼不见为净。”
齐晟微眯了黑眸,自下而上打量过她,看她略微紧张的样子,也没再计较,手劲一松,放开了她。
他敛回视线,低了低嗓音,“回去再说。”
站在路边不过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宾利从车库里驶出,挂了京A8的车牌,在路边缓缓停稳。
司机替两人拉开了车门。
沈姒刚坐进了车里,齐晟递给她一部手机,“什么东西?”
是一段监控录像。
视频里是她那晚参加饭局,他去接她,在外面等的一段时间。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沈姒莫名,还是顺着他的意看了眼。
瞥见颜若的身影,她的视线一顿,继续看下去,结果在监控录像里目睹了一场利用崴脚投怀送抱的戏码,十分狗血,十分老套,也十分上不了台面。
沈姒真有点儿惊了,第一次切实地觉得颜若特别不可理喻。
“你说的香水味,是不是那一晚?”齐晟垂眼问她。
沈姒声音很轻地“唔”了一声。
“当时怎么不问我?”
齐晟自然而然地将她圈在怀里。
他靠她很近,冷冽的木质香若有若无地覆盖了她周身,钻她的感官。
沈姒盯着监控视频,睫毛轻轻一颤,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说话。
其实她不知道怎么问。
毕竟当时也没明确的说复合,察觉到他带了一身香水味,她以什么样的关系质问他?总不能是前女友吧。而且万一没什么,这种问题问出口,显得她太在意,太小题大做,太……
“下次直接问我。”齐晟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眉眼间的沉郁一扫而空,嗓音低下来,难得的温柔,“其实你肯吃醋,我不会不高兴。”
“谁稀罕?”沈姒没好气地推开他。
只这么一推,她的手被他攥住。
齐晟忽然拢过她的腰身,手上一带,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到了腿面上。
手机从沈姒手中掉落,砸在了身侧,滚落到脚边。由不得她捡起来,齐晟箍住了她手腕锁牢,禁锢在怀里。
沈姒警惕地看向他,“你做什么?”
齐晟捉住她的手腕,拉到身前,拇指按住淡淡的淤痕揉了下,“手怎么了?”
“……”
沈姒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昨晚被某个畜牲绑的,你失忆了吗三哥?”
真给她听笑了,他还挺好意思问。
他怕是忘了自己干过多少畜牲事儿了,昨晚从温泉开始,领带、红酒、冰块,辗转到地毯立镜盥洗台和落地窗,她膝盖跪出块淡青来,现在都没消。
齐晟轻挑了下眉。
他攥住她的手腕没松开,忍不住回想了下:昨晚她婉转低吟,实在受不住时仰颈哀求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莫名被愉悦到,他今天的心情和耐性格外好。
齐晟勾了下唇,看她的一眼有些意味深长,“今天不绑你。”
这话的意思昭然若揭,他要在这儿。
沈姒往后仰了仰身子。
“躲什么?”齐晟掐住她的下巴,拖近了距离,不准她后退。
沈姒沉默地看了他好半晌,磨出几个字来,“现在是白天,三哥。”
“我知道。”齐晟要笑不笑地打量着她,视线自下而上在她身上一掠,气息沉沉,“很怕在这里?”
想象之中的恼羞成怒和剧烈挣扎的场面并未发生,沈姒靠在他怀里,放软了身子任他施为,一改平时伶牙俐齿的样子,半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没迎合他的喜好,但也没多抗拒,她似乎是由着他鱼肉的态度。
本来是唬她玩的,不过直到他将她掀翻在后座,整个人拖到膝上,她也没什么抵抗的反应,齐晟反倒有些纳罕,怕她觉得过分,不太敢继续逗她。
他凝视着她,捏住她的耳垂碾转了下,轻笑,“怎么这么听话?”
这份乖软和顺从,实在有点反常。
沈姒枕在他膝上,凉凉地看着他,“今天不想跟你呛。”
她轻扯了下红唇,含讥带俏,“再说,我若不肯,你就会收手吗?”
“会。”齐晟想都没想就应到。
他半垂着视线,利落的碎发下是一双漆黑沉冷的眼,气质冷冽而沉郁,手上缓慢地捻转她身前顶端,不轻不重地掐了下,言语和动作截然相反。
沈姒见他睁眼说瞎话,咬了下后槽牙,没好气地冷笑了声:
“骗子。”
“我说会考虑。”齐晟轻笑,低头含她那处时牙齿磕上去,嗓音低冷而倦懒,意态轻慢,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邪气,“不过你哪次求我,我没答应过?”
“昨晚就没有。”沈姒很轻地急喘了下,在他的注视下将脸侧向一边。
棠梨花开胭脂色,茉莉一点白雪香。很快,那种熟悉的感觉上来了。齐晟见她根本压不下婉转而绵软的腔调,一把掐住了她的脸颊,虎口抵在她唇上。
手劲儿很大,封住了她所有声息。
“那你再求一次。”齐晟漆黑的眼凝视着她,“你乖一点,我什么都给你。”
沈姒怔了怔。
她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又像在极力压抑着被他弄出的难以言说的感觉。
松绿色的旗袍掉落在旁边,她身前风光旖旎,一片春色尽数显露在他眼底,还有心口一抹红,是昨晚烧起来的刺青,今天竟然还没褪去,颜色浅淡。
齐晟身形一顿,抬手贴了下她的额头,微蹙了下眉:“生病了?”
似乎起了一点低烧。
“嗯?”沈姒先前根本没意识到,拨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连自己发烧都不知道?”齐晟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紧张,直起后背。他抬手将外套盖在了她身上,没再碰她。
没料到他突然规矩了,她有些意外。
“你还好意思凶我?”
沈姒无声笑了一下,嘴角有一抹淡淡的嘲讽,“我怎么生病的你不清楚吗?您倒是突然有良心了。”
这话听着有点阴阳怪气。
齐晟反应过来她今天为何反常,颜若那点破事儿好不容易说开了,她开始记他的仇了。昨晚的事没翻篇,他又逗她,指不定她在心里怎么计较。
但她还真不算无理取闹,她发烧的事,他好像脱不了关系。
昨晚在温泉里搞了太久,回去后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说不好在哪处见了风,着凉了;也可能是他玩太狠了,她根本经受不住来来回回的折腾。
齐晟捏了捏她的脸颊,定定地看着她,有点无可奈何:“还生我气,嗯?”
沈姒没理他,偏过头不发一言。
不提这事儿还好,只是一想起昨晚的境况,她软话硬话说遍都没用,有点被惹毛了。她捞过身侧的旗袍,背对着他系好盘扣,摘掉了半落的发簪。
车窗将公路两侧的景色加了一层暗色的滤镜,依然能瞧出天色明媚,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不断在路口汇入和流散,路边横出的广告站牌闪着冰冷的光,高楼大厦和树木在迅速后移。
静默不过两分钟,沈姒整理好衣服,降下了车内前后排的隔板,突然道:
“停车,我要下去。”
“姒姒。”齐晟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没来由一阵心慌和心烦,面色沉了沉。
司机没敢轻举妄动,从后视镜里不安地瞄了一眼齐晟的脸色。
他不准,没人敢停。
沈姒回视他,声音闷闷地坚持了句,“你放我下车,我想回去。”
司机装作没听见,车速丝毫不减。
齐晟没松手,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戾气,气场有些压迫人。他向来没什么耐性,大约碍着她生病,看了她半晌,罕见地什么也没说。
他只交代了司机一句,“掉头,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沈姒瞪了眼他。
齐晟按了按眉心,心头直拱火,但到底不能对着她发作。他看她坚持,退了一步,“那就跟我回家。”
沈姒张了张唇,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车子一路疾驰,驶向西城的四合院。
一路沉默。
古香古色的四合院,丹青色砖瓦,明黄的琉璃瓦,勾勒着绿剪边,雕龙画凤,单檐卷棚歇山顶,穿过长廊,院内玲珑石叠,峰峦隐映,流水潺潺。
沈姒跟他回去后,其实没怎么闹腾,老老实实地吃完药,也没闹着去哪儿。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沈姒神色恹恹的,不怎么说话,甚至都没怎么反抗他,由着他来。她就是看着兴致缺缺,自始至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老实归老实,但她状态让他感到烦闷和不安。
齐晟出去接了个电话,没见到人影,声音沉了沉,“她人呢?”
“沈小姐在书房呢。”家里的阿姨因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齐晟勾着领结松了松,朝书房走去,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伫立在门边,颀长的身形斜倚着门框,五官的侧影浸没在黑暗里,骨相流畅,让人一眼沦陷的长相。
人还在。
沈姒半挽了长发,别了一支祥云纹样的白玉簪,一袭松绿色的旗袍。珍珠扣、水云边,银灰色的暗纹勾勒,清丽的颜色之下是销魂诱骨的春光。
她手中提笔,正低着头练字。
齐晟朝她而来的脚步缓下来,走到她身侧,周身的躁郁和沉冷才散了点,“不待在床上休息,跑到书房来做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轻轻一哂,“练了这么久,字还是不好看。”
沈姒的字其实还说得过去,只不过小时候懒得在这方面下功夫,运笔和字形不是刻意练出来的,没有章法。
是他的评价和要求太苛刻了。
从前他就嫌她的字丑,还抽出过时间教她,不过练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根本速成不了。这几年除了偶尔抄经文平心静气,她也没怎么动笔,所以这手字看上去真没什么长进。
“笔不好用。”沈姒不太高兴地别开脸。
她的侧颜慵懒而清妩,有一种难以描摹的媚态,就连生气也是种风情。
借口太扯,他拆她的台。
“你手里握着的这支,是从拍卖会上一百多万拍下来的。”齐晟看着她,笑意里带了点淡淡的谑色。
这支毛笔是明清时期的东西。
白玉的套管,顶端镶嵌一枚圆润的翡翠,青金石螭龙纹毛。
确实是好物件,不过跟她用着是否顺手有什么关系?
“贵也不好用。”沈姒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