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章 舂刑不废,何至于贻害千年

陈庆秦始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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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凉好个秋哇!”

    陈庆从官署出来的时候,太阳己经快要落山。

    筑桥的野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晒得黑黝黝的面庞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快要下工了,他们有说有笑地讨论着今晚会供给什么饭食,会不会多加一道菜。

    偶尔有老妪和孩童提着箩筐经过,里面装着捡拾而来的谷穗和秸秆。

    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无比渴盼能在咸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

    “呵。”

    “因为目睹此情此景,殿下才会把他们当成老实巴交的顺民吧?”

    陈庆到现在都觉得好笑。

    山泽之间物资极度匮乏,食物是野人聚落交换物资时的硬通货。

    肉干肉脯这类既饱腹耐饥、又易于储存的,价值格外不菲。

    正是因为其价高抢手,所以聚落之间流传的肉干中时不时就会掺杂一部分来历不明的肉类,尤以冬季为甚。

    若不是铜铁铺的伙计里有人见多识广,陈庆差点就喝了一锅人肉汤。

    问题是,他辨识出人肉后,会把整整半袋子肉干一起扔掉,野人会吗?

    不扔怎么办?

    要不然自己吃掉,要不然继续拿去坑蒙拐骗。

    以野人对食物的珍视程度,它们绝不会被浪费掉。

    在朝廷治下的郡县,尚且时不时发生‘岁大饥,人相食’的惨祸。

    换成没有秩序没有王法的野人聚落,吃起来更没心理负担了。

    后世时,东南大岛上的中原百姓多来自漳、泉、粤三籍。

    这些地方自古以来武德充沛,在家乡时大规模械斗如同家常便饭,到了岛上对付土著生番自然不在话下。

    猎头族险些被中原来垦荒的百姓吃绝了种,最后退守阿里山才得以苟存下来。

    物以稀为贵,因为生番越来越难捕,番膏的价值也水涨船高,甚至有奸商以猪骨熬煮来冒充。

    而番膏也时常被当成赠送亲友的滋补佳品,返销回闽粤两地。

    有据可查的最后一次猎杀生番事件发生在1908年,至此之后才渐渐消失。

    扶苏竟然会担心麾下的野人没有受过军事训练,在西南百族手中吃了亏?

    你眼中的野人——老实巴交,任劳任怨。让他挖坑就挖坑,让他打灰就打灰。

    实际上的野人——今天的生番甚为肥美,大家快过来尝尝!

    陈庆越想越乐不可支。

    待到蜀郡传来捷报时,扶苏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

    天色擦黑时,马车在侯府门前缓缓停下。

    “夫人,我回来啦。”

    陈庆唤了一声,屋内静悄悄地没有回音。

    他略感疑惑,没太往心里去。

    嬴诗曼掌控的商号规模庞大,事务繁杂,披星戴月而归是常有的事。

    “恭迎家主。”

    一名侍女扭动着肥壮的身体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陈庆眉头微蹙,平淡地问道:“热巴呢?”

    “让她来服侍我更衣解冠。”

    侍女不为所动:“家主,交给婢子就好。”

    陈庆差点骂出来。

    嬴诗曼为了防止他偷腥,选的尽是这种碍眼的货色,专门给他添堵。

    “热巴……”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厚重的身影腾空而起,猛地朝他扑来。

    陈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惊魂未定地摸向后腰。

    糟了!

    忘记带火枪!

    咚!

    肥壮的侍女扑击落空,以泰陨石坠地的姿势朝着地面砸去。

    陈庆脚下震感强烈,顾不得思索,抬腿朝着她的脸猛踢。

    “住手!”

    嬴诗曼从屋内现身出来,目光中饱含怒火:“把人给我拿下!”

    陈庆欣喜道:“夫人你来得正好,快拿下刺客!”

    仆从护卫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家主,得罪了。”

    “主母有命,小人不得不从。”

    话音未落,七八双手同时按住了他,垂着头不敢作声。

    “夫人,你这是……”

    陈庆大惊失色。

    嬴诗曼面若寒霜,带着王芷茵和相里菱缓缓上前。

    “我知你与凡俗不同,浮浪狂悖,目无礼法。”

    “以往总是忍你、让你,妄想哪天你就改了。”

    “想不到你非但不思悔过,反而变本加厉!”

    陈庆心头咯噔一下。

    莫非是韩蓁怀有身孕的事被她知道了?

    不可能啊!

    现在还不到显怀的时候,韩蓁也不可能到处乱说。

    “夫人,我到底是哪里错了?”

    “就算要杀我剐我,你也得给个罪名吧?”

    陈庆无辜地望着对方。

    相里菱犹豫了下,看到嬴诗曼的脸色极为难看,没敢开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做的孽事我都羞于启齿,怕污了众人的耳朵。”

    王芷茵鄙夷地瞪着他。

    陈庆向相里菱投去求助的目光。

    眼下这种情况,也只有阿菱才会帮他了。

    “陈郎,今天黑冰台的人来过。”

    相里菱语速极快地提醒。

    “黑冰台?”

    陈庆绞尽脑汁,死活想不到他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中。

    “一定是赵崇害我!”

    “夫人,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千万不要信啊!”

    “为夫现在就去找他讨个公道!”

    陈庆挣扎了几次,仆从依旧死死将他按住。

    “公道?”

    嬴诗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二人狼狈为奸,没有一个好东西!”

    “明日我就去宫中奏报父皇,绝不轻饶了他!”

    陈庆又急又无奈:“夫人,你先告诉我,赵崇到底干了什么行不行?”

    嬴诗曼狠狠一瞥,怒道:“既然你不以为丑,那我就成全你。”

    “番县,这回明白了吧?”

    陈庆愣了下,瞬间恍然大悟。

    “赵崇把吴芮的妻女押回咸阳了?”

    “他……”

    “畜生啊!”

    “好端端的一桩善事,却害我至此!”

    嬴诗曼讥嘲道:“善事?”

    “亏你说得出口!”

    陈庆用力摇晃着脑袋:“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此二人另有他用,我自会与你分说清楚。”

    “先让他们把我放开。”

    嬴诗曼见他言辞坚决,不像是作假的样子,顿时泛起了狐疑。

    难道真的有误会?

    可想起陈庆以前的行径,他干出罔顾伦常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夫人,你先听我说。”

    “昔日来百巧楼采买宝镜者,有一人名为英布,受过刺面之刑。”

    “你还记得他吗?”

    陈庆努力勾起对方的回忆。

    “当然记得。”

    嬴诗曼不假思索地点头。

    “英布勇猛善战,有大将之才。”

    “吴芮之女是他命中的结发妻子,故此为夫才请托赵崇保全下来。”

    “你竟然……”

    陈庆眼中充满悲愤和失望之色,一下子让嬴诗曼慌乱失措。

    “快放开家主!”

    她匆忙呼喝一声,关切地凑到陈庆身边:“夫君,你没事吧?”

    “哼!”

    陈庆甩了甩胳膊,视线投向脸色发白的肥壮侍女。

    “以仆欺主,把她送去内史府,让宁腾判个舂米之刑!”

    嬴诗曼忍俊不禁。

    她给侍女打了个眼色,示意对方赶紧溜走。

    “夫君,舂米之刑己经被你和皇兄谏言父皇废止了。”

    “眼下都是水力脱壳碾米,内史府恐怕无法如你所愿。”

    陈庆惊讶地指着自己:“是我谏言废止的?”

    “唉!”

    “为夫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一失足成千古恨!”

    “若舂刑不废,何至于贻害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