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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尉,取“除奸、尉安良民”之义,渊远流长,早在春秋战国时已设置。
汉末,曹操、刘备都曾先后任此职。
曹操年二十,举孝廉为郎,任洛阳北部尉;刘备讨黄巾贼有功,任安喜尉,后与督邮争执、辞官,不久又任高唐尉。
唐时,县尉职权愈发完善,也颇受尊重,有“少府”之美称。
比如王勃就给一杜姓县尉写过《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其中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之名句。
至宋代,县尉一职更加复杂。
所谓“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比如五代时节度使、军阀把亲随派为镇将,与县令分庭抗礼、鱼肉百姓。
于是宋廷收敛藩镇,权归于上,将乡长与镇将之权归统于县。
这么做,好处是少了军阀盘剥,民生秩序好了非常多;坏处,也有。
简单来说就是,地方治安武备收回,交于县尉这种受中枢管控的官员。
但不是县尉的权力更大了,毕竟还受多层管制,而是中枢的权力更大了……
李瑕初任县尉,对这许多复杂的权职还不甚了解。
他只对自己第一步要做的事很明确,建一支小水师、在兀良合台伐蜀这一战之中崭露些锋芒。
首先就是人手。
昨日简单熟悉了皂班、上午简单熟悉了快班,接下来,才是他重点想要了解的壮班。
庆符县除了有数十民壮之外,还有百余弓羽手。
因为宋立国以来,外敌不断,边陲县尉亦有御敌之责,凡县满千户,则设弓羽手。
比如宋辽相争时,归信县尉臧景就很喜欢主动出击,杀伤辽兵;
建炎年间,海盐县尉朱良就曾集所部百余人奋击金军;
宋高宗逃到维杨时,招信县尉孙荣率百余名弓手与金兵相抗,使宋高宗得以南渡……
换作李瑕,肯定不会为高宗皇帝做这般牺牲,他想要的,是掌控这样的武备力量。
带着韩巧儿在县城逛了一圈,李瑕对县城的武备分布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巡房有三个,一个在城东,主要维护码头上治安;县城中心有一个,方便受县衙调派;城西南有一个,方便出城,到乡间巡检。
在册弓手一百六十二人,看起来多,在李瑕眼里少得可怜。
也就够维护县城内的治安、兼顾着官道。城池外的广袤区域管起来,肯定是力不从心。
但从另一方面而言,房言楷已是非常有作为,换作其它下县,有的仅有十余名弓手。
由此可见,房言楷显然是得到了史俊的大力支持,将庆符做为边陲县来治理,无“紧县”之名,武备上却有“紧县”之实……
这样逛了一圈之后,韩巧儿也有些头昏脑胀。
“李哥哥,我先把地图画出来,之后再逛一逛,不然我也记不下来。”
“好,我们到那边茶摊歇一歇,再去西南的巡房看看,看完就回去。”
“好哦,不喝茶也可以。”
两人说着,转向城西南。
韩巧儿抬着头,看了李瑕一眼,下意识想拉他的袖子,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回去。
“累了你就拉着我,没事。”
“没有累啊。”
“厨房里炖了鸡,晚上你多吃一点。”
韩巧儿终是伸手拉住李瑕的袖子,问道:“那也可以吗?那是江县令家炖的鸡。”
“只要问他,他一定会答应的。”李瑕道:“我们也不是没给钱。”
韩巧儿想着那鸡汤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最近都变馋了。”
“你太瘦小,吃的还是太少了。”
“可是……爹爹说,女儿家不能吃太多,万一吃成像刘大哥那样就糟糕了。”
“以宁先生不懂。”李瑕道:“你也不可能吃成刘金锁那样。”
他微眯着眼,带着些骄傲。
以前是击剑的,又不是搞相扑的。
那些女子击剑、游泳选手是如何管理身材,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把一个女孩子养成刘金锁那样。
“放心吧,这方面听我的没错。”
“好哦,我只想长高一些。”韩巧儿仰着头,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
他们已快走到巡房。
忽然,一道人影从巷子中窜出来,撞向李瑕与韩巧儿。
李瑕倏然侧身,一把拉过韩巧儿避开。
同时,他一拳就挥了出去。
他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且对自己的武力颇有信心,才敢不带护卫在这县城里逛。
这巷中窜出的人影给了李瑕强烈的危险感,他毫不犹豫就出手,一拳挥出,马上就掏出匕首。
……
“你他娘!走路不看路啊?!”
鲍三才撞过去,嘴里已大嚷起来。
没想到这一下撞了个空。
那李县尉反应之迅速,让他大吃了一惊。
尚未收住身影,拳风已袭至面前。
鲍三独眼一眯,正要避过。
电光火石之间,却是一个念头泛上来,他干脆不避。
“嘭!”
这一拳之势,竟远超鲍三所料。
他只觉脑子里“嗡”地震了一下,有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独眼,恍恍惚惚中人已跌在地上。
鼻血长流。
鲍三抬起头看去,只见那李县尉手中已拿着一柄匕首,极防备地看着自己。
愣了一下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惨叫不已。
“啊!”
“哥哥!”
对面的巷子里,姜饭已扑了出来。
只见那李县尉抬起一脚,径直将姜饭踹飞出去……
~~
“伍班头!不好了,鲍大哥被人打了!”
“什么?!”
“朝廷又派了个小奸贼,要对余帅旧卒动手了。”黄时大嚷道,“就在前面街上,把哥哥们往死里打!”
“猢狲!弟兄们,去给哥哥出头!”
“去他娘的!当老子们没烈性,哥哥们卖了命杀敌,一直受欺负,都躲到这庆符来了,还敢找上门来!”
“走,将他杀出鸟来!教这些狗厮知道老子们不是好欺的!”
一片骂喊声中,黄时还在大哭。
“大家伙不要冲动!那小奸贼是朝廷命官,鲍哥哥被打得七窍流血都不敢还手……苍天呐,到底还要逼我们这些人到啥时候,逼死了余帅,冤杀了王将军还不够吗!”
“娘的,走!”
十余名弓手已冲了出去。
黄时又哭道:“朝廷要抄余帅的家,余小郎君拿不出钱,鲍哥哥不过是出头顶了一句就被刺字流放,要不是主簿保着他,指不定已死在哪了,为何还不放过他啊?!”
有人在他脑袋上一拍,道:“别嚎了。”
黄时转头一看,是弓手班头伍昂。
伍昂心里其实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激动。
他微眯着眼,看着冲出去的手下,道:“你还敢拱火?也不怕事情收不了场。”
黄时见巡房里已没别人了,笑道:“我是真替鲍哥哥委屈,被打得鲜血直流呢。”
“哥哥故意的。”伍昂道,“凭哥哥的武艺,哪能被个瓜娃子打了?”
伍昂是庆符县三个弓手班头之一,也是房言楷的心腹。
要赶走新来的县尉,这事,他也是事先就通过气的。
因此,他故意晚走几步,让手下人先去闹事,他再出面阻止。
与黄时聊了两句之后,伍昂道:“走吧,我们过去。”
“早了吧?让哥哥们先揍李县尉一顿,他吃了教训才知道不该和房主簿争权。”
“我怕闹出人命。”
“都没带刀呢。”黄时道,“哪能呀?”
“你把火拱大了,兄弟们的拳头也能打死人。”
说着,伍昂领着黄时走出巡房。
走了二十余步,听着前头的嚎叫声不太对,伍昂加快脚步跑过去,见到了让他颇为吃惊的一幕。
只见那穿着一声青色官袍的县尉正一拳挥出,将一个弓手打得抱头惨叫。
他身影灵活,但也不是没挨到打,而是他挨了拳脚跟没事人一样,出手也比弓手们重得多,竟是倾刻间又放倒两人。
而地上已经倒了好几个人……
伍昂张了张嘴,犹不敢相信。
“这小县尉……这么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