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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佔霎时一片空白,明明听见了,却有片刻间的恍惚,像是进不去脑子,他在电话这头沉默,冼天佐在电话中沉默。
良久,秦佔开口:“确定吗?”
这么多年,他从没对冼天佐的专业产生过质疑,更没对任何结果表示不能接受,哪怕当年得知丁娴再也不会回来,他也只是默默地选择接受,可是这一次……
冼天佐低声道:“我核实过很多次,大数据和失踪人口都没查到,应该是当地警方抹掉了姜远当年的在职档案,最后在通缉犯名单上找到的,这份名单入的是国家系统,地方无权篡改和删除。”
时间一久,那份本能被大脑排斥的信息正在用力挤进秦佔的意识,不是一点一点循序渐进,而是顷刻间冲破防备,一秒在心底炸开,秦佔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和恐惧,也是这一瞬间,他才清楚的明白,为什么冼天佐会提到闵姜西,他猜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两人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秦佔率先开口,声音没有明显悲怒:“埋尸地不是姜远当年上班的警局,查,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我说所有,一个都不能漏。”
他不仅没有高声,反而声音越来越低,冼天佐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出秦佔的脸色,他不是没情绪,是不敢有情绪,生怕挂在脸上被闵姜西给发现,一如一个不小心得知了惊天秘密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怎么瞒下去。
冼天佐同样心情复杂,只回了两个字:“知道。”
电话挂断,秦佔呆坐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闵姜西的脸,她平静的说放下了,不光姜远当年出于何种原因不告而别,不管因为他的消失,对那个家庭造成了多么毁灭性的打击,她放下了,不想去惦记,不想去恨,也不想去回忆了。
曾经她怨念深重,恨不得希望姜远死,后来发现恨也可以无疾而终,所以选择放姜远一马,就当他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这样,最起码他还活着。
还活着……闵姜西对姜远唯一的念想,只希望他还活着。
秦佔完全不敢深想,如果闵姜西知道会怎样,人只有在消失的那一刻才会明白,爱恨跟生死相比,几乎不值一提,所以,闵姜西就不能知道。
深呼吸,秦佔努力调整好心情,起身去瑜伽室,站在门口,才刚瞥见闵姜西的背影,心底突如其来的涌上一股巨大酸涩,秦佔几乎仓惶避开,闵姜西正举着手臂做一个侧弯腰的动作,正常人轻易就能下去,闵姜西却离一百八十度并不遥远,一如既往的钢铁,平时看到这种画面,秦佔都会笑,可是今天,他喉咙发紧,胸口憋闷的难受。
一节瑜伽课四十分钟,闵姜西以为秦佔肯定会中途跑到门口来看他笑话,结果几次偷瞄都没发现,下课后马上出门找人,昌叔说秦佔在厨房,闵姜西一路寻去,在厨房门口看见某人的背影,秦佔宽背长腿,往那一站,把厨台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在倒腾什么。
闵姜西轻手轻脚的走近,嘴里也不出声,只是猛拍了下秦佔的后背,秦佔果然被吓了一跳,但是没有如闵姜西预料中的花容失色,只是侧头定睛看着她,那表情……
闵姜西很是意外,不由得道:“你在偷偷配药吗?”
秦佔慢半拍收回复杂目光,口吻如常的回道:“我想着给你煮点好吃的,你想着吓死我。”
闵姜西看了眼灶台,上面一口奶白色搪瓷锅,锅里翻着五颜六色的小汤圆,水面上还翻着金黄色的桂花,她说:“怎么想起吃汤圆了?”
秦佔道:“你不是想吃桂花米酒汤圆嘛,现在不能吃米酒,先对付一下。”
他舀了一勺,吹凉递到闵姜西嘴边,闵姜西小心喝了一口,抿抿唇,“你放米酒了?”
秦佔马上道:“像米酒吗?”
“不是吗?”
秦佔说:“水果熬的。”
闵姜西狐疑:“什么水果能熬出米酒味?”
秦佔瞥眼,“别一副我要害你的表情行吗?”
闵姜西道:“你刚才鬼鬼祟祟,活像是给武大郎熬药的潘金莲。”
秦佔气得无力反驳,“你有兄弟给你报仇雪恨吗?”
闵姜西脑中突然蹦出一个人,她忍俊不禁,“江东你看靠谱吗?”
秦佔盯着锅里的小汤圆,面无表情的说:“你赢了,成功影响了我的食欲,这锅都是你的了。”
闵姜西闻言笑得更是开心,秦佔也在窃喜,还好,没被闵姜西发现破绽。
下午闵姜西午睡,秦佔工作,往常确实在工作,今天却没办法思考其他,他又给冼天佐打了个电话,这次态度明显是压抑的狠戾,“先查出事附近的警察局,他们可定有鬼。”
冼天佐说:“已经查了,冬城新兴街分局现任一把叫陈旭民,之前就是他在尚进动工之前,叫施工队过去帮忙,他亲舅舅孙广义是老局局长,并且孙广义跟姜远所在的警察局一把曹瑞安关系不浅,他们是战友,也一起合作破过几起大的刑事案件,其中有一起是当年全国轰动的连环杀人案,姜远还因为参与破获被授予奖励。孙广义三年前死了,癌症;曹瑞安退休前是省公安厅二把,本来没想退,也是身体不好,心脏五年搭桥两次,因为脑出血差点没死了,没办法才退下来。”
不是秦佔被情绪操控了理智,而是眼下所有的证据都足够引起他的联想和猜疑,他冷着脸,平静的说:“脑出血,还没到人事不知的地步吧?我要真相,他要是配合,也许家里人还有望给他收尸,他要是不说,我保证连把灰都不让人看见。孙广义死了也不要紧,他外甥和家里人不是还活着嘛,能说说,不能说你就让人把孙广义的坟刨了,把他们全家埋进去。”
秦佔护短,但素来讲理,这样的结果虽然并不完美,但也许,也许姜远泉下有知的话,心里的那口恶气应该可以散掉不少,也算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婿,为老丈人最后做的一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