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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下了几天的雨,空气分外的清新与湿润。
时间已经进入了五月,山间万物滋长繁茂,乌蒙府以及辖下的六部经过短暂的修整后,也渐渐恢复了生机。
谢氏商号强势入驻,更是带动了一大批的商号纷纷涌入乌蒙这片蛮荒之地。
各色来自各地的商品源源不断的流入乌蒙,乌蒙的特色物产也被那些精明的商人们大量的带了出去。
崎岖的山路上商队不断,加上随行的伙计和镖师,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许多外来人进入到这片天地间。
商家来了,乌蒙的铺子也多了起来,随之增长的便是对于基础建设物资和各类人员的需求。
乌蒙地处偏远,不管是物质还是人员,商户都不可能随身携带,于是就便宜了当地的百姓们。
有那么一段时间,运送石料、木材、泥沙的货车一趟趟的往城内跑,而许多忙完了农活的青壮也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来来往往间,乌蒙这片土地竟变得‘鲜活’起来。
齐谨之适时向各个县衙下发命令,命当地知县组织人员修缮山路,确保来往的商队能畅通无阻。
至于那些曾经令过往商队畏惧的山贼和盗匪们,齐谨之更是毫不客气的予以打击。自从谢氏商号进入乌蒙后,齐谨之便将训练好的几百乡勇都撒了出去,别的地方且不管,先把通往乌蒙六部的几条主要道路两侧清理了一番。
几百号被刘虎、齐大勇摔打的乡勇们,如同下山的饿狼,一个个眼睛冒着凶光,抄着齐家下发的武器,悍不畏死的冲入了群山之间。
他们原就是土生土长的乌蒙人,有的甚至本身就是山民(or 山匪),对于丛林、山地作战再熟悉不过,再加上有齐家军的训练,他们变得‘专业’起来。
能够利用周遭的资源。寻找敌人、跟踪监视,最后全部歼灭。
堪堪不足三个月的时间里,乡勇们拔除大大小小的贼窝上百个,彻底将沿途的山匪清了个干干净净。
另外。他们还按照齐谨之的要求,沿途每隔百里便会设置一个联络点,常年有人驻守。一来是保护来往行旅与商队,二来也是加强对周围区域的控制。
乌蒙山地多,官府的控制力主要体现在县城及其周围。对于更加广阔的山林,又有些力不从心。
而齐谨之这一举措,却将府衙控制的范围扩大了好几倍,现在他只需坐在衙门里,便能清楚的知道几百里外小山村的动向。
随便哪个地方有异常,齐谨之一个命令下发下去,都不用出动府衙的人马,单靠周遭几个联络点的乡勇,便能将动乱掐死在萌芽状态。
如此一来,那些个山匪、逃亡的鞑子乃至安南王府的乱兵们根本无法在乌蒙的土地上停留。动乱了十多年的乌蒙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太平。
百姓们对府尊大人的敬佩度和尊敬值再次达到了新高,如今再也没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齐砍头’、‘齐京观’。
每每提到齐知府的时候,大家都会无比尊敬的喊一声‘府尊大人’,再肉麻些,有人还会感激的唤他‘齐青天’。
“……呵呵,也没见大爷办什么案子啊,怎么就成‘青天’了?”
顾伽罗捧着凸起的肚子,一边吃着新鲜的果子,一边笑着跟齐谨之闲聊。
“所谓青天,是指为官清廉、体恤民情、打击豪强、兴修水利等等一系列为民、爱民的举措。”
齐谨之将事务都交给了合适的人去执行,而他这个主官只需把握大局方向、制定方针即可,是以,现在的齐青天很闲。甚至有时间陪怀孕的妻子扯闲篇儿。
“办案什么的,是推官、捕快的活计,本府堂堂乌蒙知府,忙碌那些琐事像个什么样子?”
青天的定义没这么狭隘,极少升堂办案的‘齐青天’很有耐心的向妻子‘科普’。
“大爷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呢。”
顾伽罗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其实她心里对丈夫这个青天大老爷的新称谓还是很得意的。谁家男人能未及弱冠就坐稳了一府主官的宝座?还能备受百姓拥戴?
没有!一个都没有!
放眼整个大齐,也就她顾伽罗的男人如此了得!
想到‘弱冠’,顾伽罗忽的想起一事,“大爷,眼瞅着就到你的生辰了,你的表字父亲取好了吗?”
自古都是男子二十弱冠,行过冠礼,长辈给取了表字,就意味着男子真正的成人了。
好吧,虽然齐谨之已然娶妻,儿子也在老婆的肚子里窝着,仕途更是走得顺畅,绝对已经做到了‘成家立业’的标准。
但没有弱冠,在世人眼中,还不能算个真正的成年人。
齐谨之的生辰是六月初一,他们夫妇远在西南,二十岁生日这天,自然无法由家中长辈主持冠礼。
所幸齐谨之娶了个好妻子,父母不能给他的盛大弱冠仪式,顾伽罗积极补上。
从进入四月开始,顾伽罗便开始筹划此事。
精心选择礼宾人选,广撒请帖邀请西南地界上的贵宾,细致周到的准备各色祭礼和贡品,准备宴集所需的各种物品……大大小小的事务,顾伽罗全都亲自过问,务必要将夫君的冠礼办得盛大而郑重。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事情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现在只差长辈赐字了。
齐谨之笑着说道:“不急,约莫过几日便会有准信儿。”
他可是家中的嫡长子,他的冠礼不能在京城举行,已经够让父母觉得遗憾了,对于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取字,他们绝不会马虎,更不会耽误了冠礼。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准信儿,齐谨之估摸,定是父亲太慎重了,选了许多寓意好的字,却一时决定不下来。
不过距离他的生辰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呢,不急!
眼下倒是有件事更急一些。
“对了。今天收到邸报,圣人决定在安南设置卫所,下设五个千户所,选派了安亲王府的萧如琪担任首任指挥使。”
齐谨之说笑了几句。渐渐收敛了笑容,和顾伽罗说起了正事。
“萧如琪?”
顾伽罗微微蹙眉,这人她知道,是安亲王嫡出三子的嫡次子,虽是出身高贵的王府嫡孙。却无法承袭爵位。
安亲王是圣人最器重的‘王叔’,除了嫡长孙能够承袭王爵外,圣人特意开恩又给王府的两个年长嫡孙赐了爵位,正二品的镇国将军。
这可是极大的殊荣啊,毕竟按照大齐律,郡王的儿子得封镇国将军。
而安王府的那两个嫡孙,严格来说,并不是郡王的儿子,他们是安王嫡出次子、三子的嫡长子,按律只能受封一个辅国将军。
即便如此。安王府仍有好几个嫡孙、十来个庶出子孙没有爵位,萧如琪便是其中一个。
“萧如琪,年二十岁,母袁氏,威远侯府的小姐,按照辈分,我还要唤那位袁夫人一声表姑母咧。”
齐谨之缓缓说着萧如琪的背景。
顾伽罗一笑,“咦?这么说来,这位新来的指挥使,竟还是咱们家的表亲咧。”
她刚才还想着。放眼整个大齐,没几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郎能像她夫君这般出色,结果立马就来了个萧如琪。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萧如琪与齐谨之同年。只是略略大了几个月,刚刚办完冠礼。
可问题是,萧如琪的品级高啊,好家伙,一上来就是卫所的指挥使,正四品。硬是比齐谨之的正五品高出一级。
最最要紧的是,齐谨之的这个知府有点儿虚,辖区小,人口少,各项指标勉强踩着府城的及格线。
以乌蒙的情况,若是放到内陆,妥妥一个县城的标准哪。
萧如琪的指挥使确实货真价实,半点水分都没有。辖下设了五个千户所,最标准的卫所配置呢。
若是这么一对比,齐谨之竟逊于萧如琪好多筹。
另外,萧如琪姓萧,有个做亲王的祖父,这又让他的优势多了几分。
“表亲?”
齐谨之的眼神有一瞬的冰冷,这年头,慢说什么表亲了,就是嫡亲的舅甥都会相互算计呢。
想到水西的舅舅,齐谨之心念一动,“嘶~安南设置了卫所,西南的兵力分布格局势必有所变动,水西大营,约莫要被架空了。”
安南王府倾覆,整个安南群龙无首,虽然在朝廷看来,安南是个鸡肋,但大片的土地也不能弃之不要啊。
但圣人不想再弄一个‘安南王’出来,所以安南设置卫所是必然的。
可圣人放着满朝文武这么多官员,却唯独选了一个姓萧的宗室来担任安南卫指挥使,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顾伽罗心下一凛,她没有去想什么水西大营,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家的利益,“大爷,你说,京里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齐家没有在水西重新建立势力,而是悄悄潜入了安南,在王府被朝廷清算后,第一时间抢占了许多地盘。
王府残存的一些兵力,齐谨之也命人暗中收拢起来,在安南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除了人力和土地,齐谨之还将王府的几处翡翠矿弄到了自己手里。
只这一项,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给齐谨之带来了巨额的利润。
更不用说前两个月齐谨之下乡主持春耕的时候,安南那边的人传来消息,他们在安南西南部竟发现了一个银矿。
齐谨之和顾伽罗夫妇惊喜了好些日子,悄悄跟京中的齐令先汇报了一番,然后就安排人偷偷去开采。
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银矿的各项工作全部到位,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再有两个月就能有产出。
可朝廷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派了宗室来组建卫所,这让顾伽罗不得不多想。
齐谨之沉吟片刻,摇头道:“应该没有。咱们这边进行得十分隐秘,连水西那边都没有察觉,更不用说京里了。”
要知道马翰泽可是圣人的铁杆心腹,倘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定会第一时间上报,他可不会管这事是不是跟自家外甥有关。
齐谨之神色有些凝重,“不过,萧如琪一来,银矿的事儿就有些麻烦了。这事,瞒不住人的。”
至少瞒不住一个拥有五千户军户的指挥使。
顾伽罗愈发担心了,“这可怎么办?”
好好一个银矿,在安南的大好局面,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拱手让人?
这些真要是都被萧如琪拿走,慢说齐谨之舍不得,就是顾伽罗也不乐意!
顾伽罗咬着下唇,细细的想了又想,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试探的说道:“要不,我、我给大师写封信?”
妙真大师俗家名字萧妩,身份乃安亲王府的大小姐,是萧如琪的嫡亲姑母。
或许,他们可以试着通过妙真大师跟萧如琪谈一谈,要是能一起合作,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啊。
齐谨之紧锁眉头的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点了下头,“这倒是个法子。不过,我还是先跟父亲商量一下。”
他不是不相信顾伽罗,而是不信妙真大师。毕竟妙真跟萧如琪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反观顾伽罗,只是妙真莫名喜欢的一个别人家的女孩儿罢了。
顾伽罗却异常笃定,“商量是肯定要商量的,不过我觉得大师会站在我这一边。”
齐谨之定定的看着顾伽罗,顾伽罗满眼的自信。
夫妻对视良久,齐谨之才慢慢的说:“我知道了,我会详细禀明父亲的。”
……
京城。
被齐谨之夫妇讨论的萧如琪,此刻正恭敬的跪在静月庵的静室里,与妙真大师说话。
“这次多亏姑母了——”萧如琪生得五官清秀,消瘦修长的身形,看着很是干净、疏朗。
妙真大师伸手打断他的话,淡淡的说道:“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虽多年不在王府,但到底是安亲王府的女儿,你是我的侄儿,我理当照拂。”
“不管怎么说,侄儿都要感谢姑母。”萧如琪郑重的叩了个头,所有的感激都在他的行动之中。
妙真大师摆摆手,她原就是个清冷的性子,对于萧如琪这些侄子、侄女,她真心没有太多的感情。
她之所以愿意给萧如琪一个机会,看重的是这小子的性情。
“你此去安南,我有两件事要说与你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