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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场上出现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因为官场说到底就是一门站队的学问。
有句话是这样讲的:谁的地盘谁做主。
造成这句话成为现实的病根就在圈子。一部中国文化史,就是一部圈子史。文人有文人的圈子,这个社那个社,这个流派那个流派。江湖有江湖的圈子,这个侠客那个高手,不是峨眉就是昆仑,不是崆峒就是华山,不是少林就是青城。寇匪有寇匪的圈子,这个山寨那个香堂,这个大王那个寨主,都是建立在圈子的基础之上。血缘关系可以结成圈子,共同志趣可以结成圈子,利益攸关可以结成圈子,打家劫舍也可以结成圈子。中国人向往圆融,圆融往往被理解为一种成熟宽容的心态和境界。但隐藏在其后的另一层深意,却向来为人们所讳言。所谓圆者,即是画了一个圈,围绕某个契合点,把有共同追求、利益、爱好、特点的人划到一个圈子里面。所谓融,就是围绕这个圈子,达成内部的融合与团结一致,达到一个声音对外说话的效果。基于中国文化基因的特点,得出这样一种解释一点不为过。
圈子一词的出处似不可考,但圈子却始终贯穿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所以圈子也给我们留下了成语故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汉朝的淮南王刘安,据史家讹传,有人认为他醉心权势觊觎皇位,钻研丹书潜心修炼,以图谋反。有人认为他纯粹是沾染了汉魏时期炼丹服药的风气,总想着长生不老。但有一个共同点,即这位王爷,最终得道成仙,家里人跟着他一起沾了荣光。据说最后,人走屋空,家里的阿猫阿狗的,鸡啊牛啊没人喂养,饿极了就舔舐主人家剩下的餐盘,结果也因服食了丹药的残渣跟着升了天。虽然不过是传说,但我觉得传得有点不靠谱。至少在我看来,鸡犬升天并不是个意外,而绝对是安爷的特意安排。中国人评价一个人向来都有一个底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想想,这安爷苦练多年得了荣华,怎能忘记那些鞍前马后、跟随伺从多年的喽啰们呢?
江湖多是传说,哥也虚无、姐也飘渺,圈不圈的,不过是茶余饭后多了些谈资罢了。但是圈子一旦接触到现实生活,蔓延到了政治、经济、文化和日常生活的角角落落,坑爹就在所难免,任谁也无法淡定了。文学圈里,占着一份报纸、一本杂志,占着一个编辑的位子,就有了话语权。你文章能不能发表,评奖能不能入围,先看小圈子,再看大圈子。演艺圈里,进了房、上了床,导演、制片和演员,大家经过深入了解和接触,谈谈“人生哲学”,成了一个圈子,都成自家人了,出镜就不成问题,变红发紫也不成问题。教育圈里,跟对了导师、找对了领导,你就品学兼优,否则的话,教室最后一排自己看小人书去吧你就。经济圈里,你要防止恶意竞争,防止别人扰乱你要结交白道的。你想一夜暴富、急剧扩张、空手套白狼,那你不结识黑道不行。黑染白白染黑,染得乱七八糟最后,大道无形,啥道也没了,最多也就是个无间道。
中国官场,自古以来,或明或暗都有一种“站队”哲学,从上到下,从皇城根儿到边陲郊野,无时不在无处不有。进了官场,很多人都是抱了一种赌徒的心态。你要先选择一个以某个或者某几个领导为核心的圈子,把宝压在他的身上。因为中国人始终信奉一句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因为孔老夫子的上下尊卑已经成为人们行事的自觉准则,来自上面的认可才是唯一的判定标准。队站对了,飞黄腾达锦衣玉食不成问题。队站错了,一局棋就输了,对不起,轻则你自觉出列,重则身陷囹圄甚至卿卿性命不保。虽则是赌,但胜出的把握较大,所以大多人愿意一试。虽则是赌,但你不赌不行,夹在两座山之间,你不成沙丁鱼也得变成夹心饼干。别人吃肉你靠边,别人吃鱼你嘴闲。
龙在天上行,蛇在地上爬。龙蛇争斗,到了地面,龙是斗不过蛇的,因为龙始终不过是独来独往的孤家寡人,而蛇则是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的地毒蛇,后面有背景,也就是俗话说的有后台。这一点古人早有论断,即所谓蛇鼠一窝,不光有蛇兄蛇弟,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连老鼠都是蛇的自家人。另有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也是这个意思。老虎出山照样是老虎,除非是奄奄一息的病猫或者纸老虎,否则的话,单打独斗,什么狗都难占上风。但不幸就不幸在,你老虎下了山,上来的狗就是一群又一群。好汉难敌两双手,你不被狗欺负谁被狗欺负?
在上江市的官场上,文市长就是地头蛇,而陈书记就是初来乍到的那只老虎,他当然不喜欢自己变成虎落平阳的境地,所以他到了这里后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强大自己的实力。毕竟他是组织上任命的市委书记,是上江市实实在在的一把手,所以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去拉拢、瓦解文市长身边的某些人。而现在很多人都是非常现实的,他们在选择站队的时候肯定会向真正的强者靠拢。
难道陈书记这次是为了从大局出发所以才适当地做出了让步?我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极大,毕竟酒厂的项目对于我们整个上江市来讲太小、太小了,所以他没有必要继续为了这件事情去和文市长较真。
既然文市长那么顾面子,那就给他这样的满足吧。假如我是陈书记的话可能也会这样做的。毕竟他是市委书记,他要做的是下好整个上江市的这盘棋。
虽然我依然隐隐地觉得自己的这个分析并不完全地有道理,但是我却实在是找不出其它可以去解释的理由来。
不过现在我似乎已经知道那个被陈书记拉过去,或者是自己主动站到陈书记那边去的人是谁了。因为我觉得只有一个人是最可能的。
要知道,我也是刚刚才接到这份提纲,因为我正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所以我相信小徐不应该在发放的过程中耽误时间的。可是,陈书记却在我给他电话之前就知道了,这说明了什么?
政府常务会的提案内容是由分管副市长提交给文市长,然后由文市长亲自圈定后才确定下来的,但是在他圈定后就会让政府办公厅的人拿去打印下发。所以,陈书记的消息必定是来自于政府办公厅里面。
因为我是刚刚就职,所以这次并没有通知我提交议案。这并不奇怪。
而对酒厂的事情提出来要上会的分管副市长应该不会把这件事情提前告诉陈书记的,因为我知道这位副市长和文市长有着很好的关系,这个人就是陈书记对我讲过的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姜山安,他也是市委常委。
所以,这个人就只能是市政府办公厅的主要负责人。要知道,一个人要去投靠陈书记的话起码得有一定的级别或者位子,因为这样的人才会那么在乎自己现有的位子,想要继续上升的野心也比其他的人更强烈。当然,一般的人陈书记也不会看上眼的。此外,这个人还应该与文市长走得很近,否则的话文市长是不会在这个人面前讲那天他和我的那件事情的。而要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就只有一个人——卢秘书长。
只能是他,因为只有他符合泄密的条件。
我唯有苦笑:这官场上的事情怎么就好像谍战片一样地变得如此复杂和神秘了?
不过当我想清楚这一切之后心里顿时就释然了:官场本来就是这样,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最可怕的是自己糊里糊涂在里面被人利用,甚至被别人卖了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
我打电话叫来了小徐,“这提纲是办公厅发给你后就直接给我拿来的是吧?”
他点头,“是的。冯市长,怎么了?”
我心想:果然是我想象的那样。我笑着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尽快把文件给我,因为我需要时间思考和准备。”
他脸上地答应着。我随即也拿出了两条烟来递给他,“你拿去抽吧。我已经把调研报告的提纲交给你了,你尽快把他整理成文字。辛苦了。”
他急忙地道:“冯市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朝他微笑道:“你是抽烟的人,我给你这烟也是我应该做的啊。是吧?小徐,你是我的秘书,不要在我面前战战兢兢的,随意一些的好。”
看了看时间,即刻出了办公室下楼,小崔早已经在政府大楼外边的车上等候着我了。
他开车的速度还是很快,不过这次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在赶时间。而且上车后我就开始继续思考关于酒厂的那件事情。
我还是觉得里面有些让人有怪怪的感觉,但是却一时间实在是想不明白。
还是迟到了,我到达南苑酒楼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在路上的时候钟逢两次问我到什么地方了,我都回答说已经进入市区,但是太堵车。
我没有说假话,如今省城真的是越来越堵车了。这是城市飞速发展与基础设施配套跟不上的必然结果。
进入到雅间的时候看见林易和夏岚,还有钟逢都已经在里面了,他们坐在雅间的沙发上聊天。我不住道歉,“实在是太堵车,手上的事情太多,又不能提前离开。没办法。”
钟逢责怪我道:“你自己没注意走捷径,你不要从江南那边下高速,继续往前面开,然后再从机场方向开回来,这样就不堵车了。路程虽然远些,但是速度快啊。”
我想了想,好像这样确实要快很多,毕竟机场路很宽阔。随即便笑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下次一定按照你说的路线走。”
林易笑道:“没事。反正今天大家都没有急事。”
我这才记起应该去问问夏岚,“你什么时候到江南的?”
她回答说:“今天中午。”
我发现她有了些变化,在穿着打扮上她显得比以前更成熟了些,披肩的长发也被她挽到了脑后,衣着上也少了很多时尚的元素,这让她看起来更漂亮一些,因为如今她的打扮更符合她的年龄。
林易即刻地就对我说道:“好啦,大家别闲聊了,肚子都饿了。小钟,吩咐服务员上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