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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见到我后就看着我不住地笑,“冯笑,不错,看上去像一个院长的样子。”
上官琴也在旁边掩嘴而笑。
我有些不大好意思,“我还是以前的我啊?”
他摇头,“不一样了。现在的你看上去沉稳多了,从你的一举一动中就完全可以看得出来。看来你最近进步小不小。这人啊,必须得坐到了那个位置上后才会发生改变,这话还真是很有道理。”
我“呵呵”地笑,“是吧?我自己怎么不觉得呢?”
上官琴也笑道:“董事长说的很对,你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
林易大笑,“怎么样?这话可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在说呢。”
“林叔叔,我还正想找您呢。”我说,随即把今天的情况对他简单地讲诉了一遍,“我想不到医院里面的问题这么多。后勤的事情虽然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却又心里没底,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合适?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还有年终奖的问题,财务上如果拿不出钱来的话,我怎么给大家发奖金啊?话已经说出去了,肯定是不可以收回来的了。我知道,那几位副院长都在准备看我的笑话呢。”
林易看着我笑,“冯笑,你真的和以前不大一样了,看来你还是从我这里学到了不少的东西的。你的这个主意很不错,我认为完全可以。不过我对医院的情况不熟悉,上官,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一些,毕竟医大附属医院分院的项目是你在操作,你说说,如何解决他的这个难题?”
上官琴笑道:“我觉得倒是不难。”
我心里很惊喜,“你快说说。”
上官琴笑道:“作为医院,怎么可能会缺钱?所以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用担心钱的事情。”
我苦笑道:“好像真的是缺钱呢。不过我还没去找财务问具体的情况。”
她摇头道:“不用问,或许你们的账面上显示出来的利润很少,不过肯定是不会缺钱的。”
这下我顿时就闹不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账面上不缺钱,如果利润很少的话,那也是不能动的啊。”
她笑道:“有些钱是可以用的,而且还不需要支付利息。比如你们准备支付给医药公司的那种款项。按照常规,医院和医药公司之间是结算一般是一个月一次,如果你换成两个月或者一个季度和他们结算一次的话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我怔了一下,顿时就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这样一来的话医院的账面上就永远有一笔钱是放在那里的了,于是就可以随便支配了是不是?”
她笑道:“是这样。这就是利用时间差去截留医药公司的资金,只要他们还要继续和你们医院有业务来往,他们的那笔钱就永远是你们医院的。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我当然已经明白了,同时也觉得她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主意,不过我有些担忧,“万一医药公司不同意呢?”
她淡淡地笑,“你是医院的第一把手,难道不想趁机改变医院里面的格局?从供货的医药公司到医院里面的人事变动?”
这下我就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说,如果我那样去做,要是有哪家医药公司不听招呼的话就趁机让他们出局。
“这样一来的话,可能会造成医院里面分管副院长的不快的。那我还得去请示一下卫生厅,请他们出面调整一下我们医院副职的分工。”我想了想后说道。
昨天晚上,戴倩悄悄对我说过,医院里面的很多职工对药品和设备招标的问题意见很大,很多人怀疑医院领导在里面吃了回扣,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
这时候林易忽然在旁边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不用。有句话叫做‘欲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冯笑,有些人、有些事就必须得让他们自己充分去表演,你暂时就当一个旁观者最好。这就如同我们身上的脓疱一样,等它熟透了再去挤才最好。”
上官琴笑着说:“董事长说得真好。”
中午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其实不长,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林易就匆匆地离开了,他说他还约了一个人谈事情。
上官琴去结账后来问我:“冯大哥,陪我去逛逛商场,怎么样?有空吗?”
我看了看时间,“好吧。不过我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了。下午还有事情。刚刚到新单位,两眼一抹黑,没办法的事情。”
她笑道:“那算了。你回去睡一下午觉吧。这样,你下班的时候再来陪我,怎么样?反正商场要晚上九点半才关门。”
我不好拒绝她了,毕竟人家这么替我着想,而且还刚刚给我出了那么好的主意。
下午我找来了医院财务科的科长。
我问他的第一件事情倒不是账面上有多少钱,“医院里面的财务以前是谁在管?”
他告诉我说是前任院长。其实我知道这一点,但这不是我真正想要问的,“也就是说,除了前任院长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签字报账?”
他摇头道:“每位副院长都有分管的工作,只要是他们分管的范围里面,他们签字后是可以报账的。”
我继续地问:“除了业务上必须的开支外,其它费用,比如接待方面的,副院长中一年最高的费用有多少?”
“这……大约最高的有三十多万吧。不过每年的情况不大一样的。”他回答说。
我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可能在前几年里面,有的副院长还会超出这样的范围?”
他不说话了。
我依然在看着他,“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安排你去做几件事情:第一,你马上把医院的账目做一个目录,列出收入和支出的大概情况,最好在今天之内交给我。第二,医院的所有支出暂时停止,包括药品、设备、耗材等,全部暂停支付。等春节后再说。第三,在医院新的政策出台前,所有人的账暂时不再报销。第四,你还要作一个计划,年终奖每人在去年的基础上增加两千块,看能不能拿出这笔钱来。”
他很为难的样子,“冯院长,我们医院可是近千人的单位,多这两千就是近两百万呢。这……”
我即刻打断了他,“我只是让你做计划。医院账面上的钱还是有的吧?”
他点头,“那是当然,如果暂时不付医药公司的钱就没问题。可是……”
我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可是。这件事情等院长办公会后再说。我是这所医院的法人,财务的事情我说了算。今后可能会在财务制度上做出一些调整,你是财务科长,只需要对我负责。我们医院的财务状况并不好,从你刚才所讲的情况来看,我们的浪费也很大,今后我们一方面要想办法开源节流,另一方面也必须进行财务上的严格管理。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财务管理方面的问题,如果你拿不出具体的办法和方案的话,我会认为你这位财务科长不合格的。好了,就这样吧,在下班前你最好把我需要的东西整理出来交给我,你去忙吧。”
他离开了,很惶恐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和几位副院长的关系究竟怎么样,不过我现在要做的是必须控制住这个人。当然,如果他不受控制的话我就只好换人了。
我相信他会明白我前面告诉他那些话中所包含的一切的,而且他也肯定会非常地在乎他现在的位子。要知道,医院里面的财务科长可不简单,不要说其它,就是医药公司每个月给他的红包就不是一个小数字。医药公司要按时拿到回款,就必须去贿赂财务科长。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单位的一把手应该找一位自己完全信得过的财务主管才可以,不过我觉得不需要,因为我并不想谋私,只需要这所医院的财务科长今后严格执行我所制定财务制度就可以了。
这位财务科长还不错,在下班前真的把我需要的东西拿到我办公室来了,我当然免不了要赞扬他一句。他喜滋滋地离开了。
我不大懂账目,于是即刻给上官琴打电话,“我下班了,走吧,我陪你去逛商场。”
结果我们见面后、当我把那份账目地给她让她帮我看看的时候她顿时就不高兴了,“原来是让我帮你的忙,真是的!”
我当然知道她是假装在生气,于是讨好地对她说道:“帮帮忙吧。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她笑道:“那行,我们先去吃饭,顺便帮你看看这东西,然后一起去逛街。”
结果上官琴看了后得出的结论和我的差不多,“你们这医院,太腐败了。也难得你们的那些职工了,他们居然不造反。”
我苦笑道:“医院里面的人其实也大多是知识分子,只要不过多地损伤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她叹息道:“这倒是。知识分子的软弱性毛主席早就指出来了。”
我大笑,“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左派。”
她摇头道:“我什么派都不是,只是觉得毛主席以前的很多做法还是很对的,只不过没有控制好当时的局面罢了。”
我说:“怎么谈到政治问题上去了?上官,你还是替我出出主意吧。现在我该做些什么事情?”
她看着我,“冯大哥,你现在是一把手了,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做的就两个字:一是‘忍’,二是‘狠’”
我不大明白,“你具体说说。”
她解释道:“忍,就是你现在必须要引而不发,有些事情暂时听之任之,等有些人把事情完全暴露出来后在出手。狠,就是当那些事情暴露出来后一点不要心软,一下子将对方置于死地。”
我失惊地道:“用不着那样吧?大家都是同事,没必要把人家搞得那么惨吧?”
她看着我叹息,“冯大哥,你必须那样。”
我很是不解,“为什么呢?你说说。一直以来我都是与人为善,这样的事情我还真做不出来。”
她看着我,“冯大哥,你听我慢慢讲完。”
我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她随即说道:“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意思,董事长后来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让我提醒一下你。他说,你现在刚刚到这个新单位,而且听你讲了那些情况后就感觉到你们那几位副院长并不服气你,而且还应该带着敌意。所以你一定要小心才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很可能挖下陷进让你去跳。”
我觉得林易很可能把问题考虑得过于的严重了,“我想,还不至于吧?”
上官琴看着我笑,“冯大哥,你知道你们这样一所医院的一把手的含金量有多大吗?”
我愕然地看着她,因为我实在不明白她的这句话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她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这种诧异,她继续地在说道:“冯大哥,你知道吗?即使是一个区级医院的院长,如果他要贪的话,一年至少可以有一百万的收入,你相不相信?”
我顿时明白了,“那是肯定的。我们医院就更厉害了。”
她说:“我刚才看了,你们医院一年的药品销售量有近一个亿,如果按照药品销售占医院的业务量的百分之五十计算,那你们医院一年的业务量起码有近两个亿。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药品回扣的比例你是知道的,其它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所以,你到这家医院当这个一把手,不知道是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呢。马克思说,如果利润到了百分之两百的话很多人就会铤而走险,何况还是不劳而获?冯大哥,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说到底,你来当这个一把手不但断了某些人的念想,而且按照你的想法,还会断掉他们今后长远的财路,人家不试图把你搞下去才怪呢。因此,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一是要防范,而是要把自己的威胁全部排出掉。我说了,这也是董事长给你的提醒。最近董事长太忙了,他不能抽时间来和你细谈,所以才特地吩咐我一定提醒你这一点。他还说,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希望你一定认识到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可能面临的一切的残酷性,如果到时候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被免职事小,一旦在不注意的情况下触犯了法律的话,那就只能去面对身败名裂的处境了。冯大哥,我觉得董事长的这种担忧很有道理,希望你一定引起警觉和注意。”
我顿时惕然,因为我觉得她的这番话很有道理。
她继续地道:“冯大哥,我和你们医院在合作的过程中曾经听说过苏华的事情,你想过没有?她其实很单纯的一个人,如果当初她能够注意到那些事情的细节的话,何至于会到那样的处境?当然,她当时的情况和你现在不一样,你现在是医院的一把手,如果不彻底把可能出现的危险排除掉的话,今后受到威胁和伤害的就一定会是你!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必须狠下心来,把可能出现的危险完全、彻底地消除掉。冯大哥,我带上觉得你没有必要心软的。你想想,那些人其实都是腐败分子,你有必要对他们心软吗?”
我当然认同她的观点,不过我依然觉得她有些危言耸听,“这样吧,我先按照你的这个思路去做,如果到时候某些人真的有问题的话,我肯定不会再说什么的了。”
她看着我,就那样看着我,随即摇头叹息道:“冯大哥,你这人……。有时候还真的是心肠太软了。”
我苦笑道:“也许吧,不过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总是不忍看见别人去走到那一步。”
她点头,“也罢,我觉得你的这个想法也不错。”
说实话,要让我去做那样的的事情似乎不大可能,因为我做不到。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老母妻儿,一旦去坐牢,那将对一个家庭是一种致命性的摧毁。我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了,特别是想到那天胡雪静在我面前的那种敌意,我心里其实还是非常的难受的。
触犯了法律的人当然该坐牢,但那不是我要去做的事情,更不希望自己亲自去把某个人送到监狱里面去。
我承认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有些懦弱,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曾经,我也和其他的人一样痛恨特权和腐败,但是现在,当我坐到了这个位子之后才发现,那样的事情其实已经非常的普遍了,只要事不关己,我何必要去触及别人那样的事情呢?我认为,目前对于我来讲,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制定好各项规章制度,然后尽量杜绝有人的有机可乘,尽量让他人不要有犯罪的机会。
而对于我自己来讲,我相信自己不会在经济方面犯罪,因为我没有那样的欲望。我相信,大多数的犯罪都是贪欲造成的,而对这一点,我自信能够控制得住我自己。
那天晚上我和上官琴吃完了饭后就一起去逛商场。其实我很少进这样的地方,以前也很少陪别人到这样的地方来,因为我是从骨子里面不喜欢。即使是我要买东西也是一进去后看着觉得大约可以了便即刻付钱。
赵梦蕾和陈圆都不怎么要求我陪她们逛商场。她们知道我的秉性。
陪着上官琴逛了几个小时,后来她买了一条牛仔裤。因为她在去试过那条牛仔裤后我不住赞叹她穿上那牛仔裤很漂亮,她的脸顿时红了一下,然后笑着问我:“是吧?”
我看得出来她很高兴。我不住继续地赞叹。
那条牛仔裤被她穿上真的很好看,就好像是专门为她定做的一样。她即刻付钱买了,虽然价格不菲。
一直到商场关门前她还依然兴趣盎然。出了商场后她一下子就来挽住了我的胳膊,“冯大哥,今天我真高兴。”
她挽我胳膊的这个动作极其自然,我僵硬一下后也就只能接受。我在心里想道: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我有些不大明白:不就买了一条牛仔裤吗?至于这样高兴吗?
“冯大哥,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她在低声地对我说道。
我笑道:“上官,你不怕长胖啊?”
她歪着头来看我,“还真奇怪,我就是长不胖。”
我也去看着她,“真让人羡慕。你看我,好像是在发福了,是吧?不过今天你要吃夜宵的话,我陪你。”
她很高兴的样子,“冯大哥,那谢谢啦。”
我说:“你谢我干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才是。你帮我出了这么多主意,我都从来没有帮过你什么忙。”
她急忙地道:“冯大哥,你别这样说啊。我们是好朋友呢,你说是不是?”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心里已经充满了感动。
上官琴没有开车来,她告诉我说中午和我一起吃完饭后她就一直在逛街,中午的时候她坐的是林易的车。
我禁不住诧异:她一个人逛了一个下午?而且还什么东西都没有买?随即就苦笑:女人有时候还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于是我开车和她一起去到了江边。现在那地方正是吃夜宵人最多的时候。我们江南省的人都好吃,即使是在这样的冬季,食物的美味也会吸引人们走出温暖的家。而在夏天的时候就厉害了:街边的大排档往往人满为患,喝酒的、划拳的把那样的地方衬托得热闹非凡。当然,人们或许是因为喜欢那样的气氛。
现代的人压力都很大,社交圈子都比较狭窄,那样的氛围可以让人们压抑着的内心得到释放。其实我也很喜欢那样的氛围的,曾经好几次开车从那些大排档经过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有了一种想要下车的冲动,可惜的是我没有能够陪我在那样地方喝酒的朋友,所以每次就只好黯然、叹息着离去。
刚才,就在上官琴提出要吃夜宵的时候我就猛然地想到了那样的地方,于是我就对她说:“上官,我们去江边的大排档好不好?”
她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好啊。我好多次看见那地方有很多人在吃夜宵、喝酒,心里羡慕那些人不得了!太好了,我们也去喝啤酒吧。”
我顿时明白了:原来她也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内心孤独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