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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月过去。
院里的杏花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树枝开始冒出了新芽。阿纪终于不再疯狂吃饭长个,也终于可以好好的控制自己的变幻之术了。
而阿纪没想到,当她用变幻之术呈现完美的男儿身站在林昊青面前时,林昊青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也好,也该离开了。”
于是思语一言不发的转身收拾了东西,当即便给了阿纪一个包袱,道:“阿纪,你该南下了。”
阿纪接过思语手里的包裹,有些懵,她看看包裹又抬头看看林昊青与思语,随即变回了自己的模样,还没开口说话,便见林昊青眉头一皱,她会意,立马又变回了男儿身,她挠头,有些不解:
“师父,你们不跟我一起吗?”
“我还有没做完的事。以后,便不与你一起了。”林昊青看着阿纪呆怔的脸,道,“记着我与你说的话,北境,京师都不可去,不得以真面目示人,不得用驭妖师之力。”
阿纪点头:“我都记得的,但是……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去?”
“阿纪乖。”思语轻轻摸了下阿纪的头,“我们不是要抛下你,只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阿纪不解:“我不能去?那你们是要去北境?还是京师?”
不等思语再回答她,林昊青便道:“你不用知道,拿好行李,南下吧。”
“我……”阿纪抱着包裹更加无措起来,“可我该去哪儿……该做什么……”
林昊青盯着她,默了许久,林昊青走上前,抓着纪云禾的肩,将她身体推过去,面前大门口,林昊青在她身后,推着她向前走,一直走到门边,而后,不由分说的,放在她背上的手一用力,轻轻一声响,她被推了出去,而也是在推她出去的这一瞬间,阿纪听见林昊青在她耳边低语:
“你总会找到要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
声色没有起伏,还是如平时一般严肃,但阿纪却倏尔感受到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当她着急的转头,想要再看林昊青一眼,身后“嘭”的一声,院门已经关上。
阿纪鼻尖碰在脏兮兮的院门上,触了一鼻子的灰。
阿纪抱着包袱,呆呆的在门口站了许久,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反复思量着,难道是最近自己哪里行差踏错,惹林昊青不开心了?
她在门口蹲了半日,但半日后,她再敲门,屋里已经没有了回应的声音。她厚着脸皮,推门往里面一闯……
院中,清清冷冷,地上落败的杏花无人扫,庭院间一片萧索。
不过半天的时间,院里已经人去楼空。
她在院中呆了一会儿,便只好转身启程,走出小院,走过杏林,当她踏出杏林的那一刻,身后的杏林倏尔化为飞花,簌簌而落,被风一吹,穿过她的发间,转向长空,随即化为无形,她转头一看,身后哪还有什么杏花林,阳光之下,这里不过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荒草之地。
忽然之间,阿纪心头一空,心头便似也长了几寸荒草一样,她忽然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没有根的浮萍,一无所知的从虚空里走出,没有父母,没有过去,一身的秘密,无法得到解答,这世间,她莫名的来,莫名的长,又莫名的回到了一个人的孤寂……
没有人再依靠,她咬咬牙,只好独自踏上南下之路。
但愿这一路南下,还能见更多繁花。
……
南方已经回暖,但北境依旧苦寒。
而在这驭妖台里,北境尊主的房间,更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加寒冷。
冰霜在他身上凝结,自他身上蔓延至床榻,一直到殿内地上与墙上,皆覆盖了满满的寒霜之气。
外面倏尔传来敲门声。
躺在床榻上的银发鲛人眼睑动了动,猛地睁开眼睛,一双蓝色的眼瞳失神的将天花望了一会儿,直到外面敲门声再次传来,他才缓了缓情绪,捂着头,坐起身来。
“进来。”他开了口,外面的侍从才推开门,一时间,屋内的寒气涌出,侍从踏进来的一瞬间被冻得浑身一个激灵,又恰巧一脚踩在结了冰的地面上,登时狼狈摔倒。在地上东倒西歪,宛如耍杂技一般挣扎了许久,才终于稳住身子,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侍从出了丑,悄悄瞥着长意,一声不敢吭。
这北境的尊主,自打离开湖心小院之后,身上寒气越发厚重,脾气也越是让人难以捉摸。换做以前,空明与洛锦桑还在,见侍从出丑,多半是要笑上一笑,他们便也没有那么心惊胆战,但而今……
长意一言不发的瞥了跪着的侍从一眼:“什么事?”
“回尊主,空明大师从南方传来消息,说受寒霜之毒影响的人甚多,他或许要耽误回北境的时日了。”
“嗯。”长意应了一声。
侍从为了不让自己再摔倒,跪着趴在地上往外退。长意倏尔开口道:“明日你不用来了。”
侍从一怔,战战兢兢应了声是,连忙退了出去。
他走了很远,出了好几个门,这才与相熟的侍从交头接耳道:“还说北境比京师好待呢,我看咱们是来错了敌方,这个尊主,不比顺德公主好伺候,也是个阴晴不定的主。”
“不应该啊……听说这北境尊主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出了那湖心小院便变成如此了,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妖邪术法,你看这每日起来,殿里面冰天雪地的,还不如让我在外面站着吹冷风呢。明日不让我伺候他了,正好正好,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哎……”
他们自以为自己的抱怨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殊不知这些话语却一字一句传入了长意的耳朵里面。
长意听着这些话,心底并无任何感觉,他觉得他们说得对。
他的脾气他自己也越来越无法控制,他看着这人世,便如同看着一片荒草一般,枯寂无聊,看着那些人脸,也如同看牲畜一般,没有丝毫触动。
他知道自己对这人间越来越没有兴趣,只因为他所有的执念和顽固,都已用在了一个人身上,而她将这些,都带走了……
长意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苍白,他每喘出的一口气,都在寒凉的空气中卷出白雾。
冰封纪云禾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慢慢变成这样了。长意知道,是他在纪云禾身上留下的印记,才让自己受这苦楚。他在纪云禾耳朵上咬的那一口,是鲛人给伴侣的承诺,这会建立他们两人之间的无形联系,在她活着的时候,这印能让他感知她的所在。
而当她死了……
鲛人一生都活在海里,所以当鲛人身亡之后,变如同陆地上的妖怪身亡一样。陆地上的妖怪身死,化为无形,如粉末一般在空中消散,越是力量精纯,越是消与无形,或成一抔土,或直接在空中消散。
而在海中的鲛人亦是如此。他们的力量来自大海,所以当身亡的一刻,周身力量也都还于大海,他们会化成海上的泡沫,在无形中消散。
纪云禾虽然不是鲛人,但她被他打上了鲛人的印记。只要长意将纪云禾的尸身放入大海,海水便会夺取她这身体上的鲛人印记,或许还会将她化为泡沫。而只要印记消失,长意便不必再受这冰霜之苦。
但他不愿意。
他以层层寒冰封住纪云禾尸身,将她沉在湖底,便是不愿斩断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纪云禾可以走,可以放手,可以自由。
他不可以。
他偏执的要抓住这一丝毫无意义的联系,不理智,不明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管不顾。只因为……
这周身的寒冷,让长意在夜深人静的梦里,好似能躺在与她同样的冰湖里,好似还能听见她在他耳边哑声低唤:“长意……长意……”
只是他臆想出来的这丝熟悉感触,便足以支撑他在一夜更比一夜凉的刺骨寒冷中入眠。
长意走下床榻,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出屋外,日光倾洒,照在他身上,他却未曾感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这渺渺人间,山川湖海,在他眼中,都已无甚趣味。长意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听过,国师府的那个大国师,要为天下办丧……
为天下办丧……
大抵也是他这样的感觉吧……
因为再无法感受这世界的美好与有趣了,所以苍生倾覆,天地颠倒,也都与他不再有关。
“尊主。”又有其他侍从走上前来,长意转头看他,他这张脸与之前那个侍从的脸,在他眼中看起来,都差不了多少,侍从道,“前一阵子降于北境的驭妖师卢瑾炎与在北境的蛇妖发生了冲突,两人动手,引起了驭妖师与妖怪的一次争斗,而今争斗已然平息,但双方仍旧心怀不满,尊主,驭妖师与不少妖怪而今都在我北境,此前人少,众人也算齐心,而今从四方驭妖地降来的驭妖师却……”
“杀掉吧。”
长意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来人一怔:“尊……尊主?”
“闹事者,诛。”长意落下这话,转身便走了,徒留侍从在原处呆呆的看着长意的背影,一脸错愕。
……
阿纪带着自己的包裹,用变幻之术化成了一个男儿身,一路南下。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会茫然无措或者不适应一段时间,但没想到,她的适应力总是超乎自己的想象。
在重山重水间走过,她发现自己意外的喜欢这样的生活,不求得不畏失,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任逍遥。
也是离开了那杏林之后,阿纪才发现了真正的自己,原来她这么喜欢蓝天,喜欢艳阳,喜欢暖风习习,喜欢在溪水里抓鱼,也喜欢吃饱之后,躺在草地里,一睡一整天。
前些日子那些被林昊青丢下的怅然与不快也都释怀了,她觉得林昊青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很对,她会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是日,艳阳高照,阿纪在小溪边走着,琢磨着该抓条什么鱼来烤时,忽闻前方传来了女子的哭喊声。
阿纪一愣,连忙跑上前去。
前方溪边,一个母亲抱着浑身乌青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了?”阿纪连忙询问。孩子母亲没有回答她,阿纪低头探看,只见孩子周身冰凉,浑身皮肤都是极不自然的乌青色,阿纪眉头一皱,将孩子手腕一握,发现孩子体内隐隐藏有双脉。
竟然是个有双脉之力的孩子……
“他中毒了……他中毒了……”母亲哭诉着,“这水里都是毒呀!”
阿纪转头看了一眼溪水,她日日也就着溪水喝,也未曾这样。她握着孩子的脉搏,眼见气息越发微弱了下去,她皱眉心道,她该帮他护住心脉,但孩子双脉之力,她万万不能用妖力灌入他的体内,林昊青之前与她说过,寻常人只有一股力量,这世上没有其他人像她这样,所以她要藏好自己,不能动用自己的驭妖师之力……
但是……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小孩送死吗?
忽然间,小孩浑身微微抽搐了两下,小小的身躯在无助的母亲怀抱里显得更加可怜。阿纪没再犹豫,握着他的手掌,便将自己的力量灌入了孩子身体之中。
没一会儿,小孩的抽搐微微停歇,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这一身乌青虽然没有消退,但他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睁眼了?睁眼了!”母亲破涕为笑,看着孩子,不停的摸着,“没事了,孩子没事了,阿娘在,阿娘在。”
阿纪退开两步,看着欣喜得也像个孩子一样的母亲,唇角微微勾起了笑容。
入了夜,阿纪跟着母子两人来到他们暂时栖身的小破庙里面。
母亲自称梁李氏,小孩叫梁小安。他们是从家乡里逃出来的:“小安父亲已经……已经没了。”梁李氏看着睡着的孩子,一边说,一边抹了下泪,“小安生下来,大夫说他有双脉,我和他爹连夜带着小安就逃离了家乡,为了不让他被抓到那四方驭妖地里面去……”
火光摇曳,照着梁李氏略显沧桑疲惫的面容,阿纪看着她,或许是篝火的光跳动太快,恍惚间,阿纪倏尔脑中有一道画面一闪而过,也是一对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仓皇逃走的画面……
“小安爹早年被官兵抓住,杀了。而后我就带着小安躲在山里,东躲西藏,就盼着那大国师,死了,朝廷倒了,我们也就不用躲了,好不容易等到北境起兵了,但哪曾想,哪曾想京城里的公主,竟然把毒都投在了江河里。我让孩子不要喝河里的水,每日接了露水,还有下雨接点雨水给他喝,但那哪够,孩子口渴,实在受不了了,趁我没注意,趴在溪里喝了水……”
梁李氏抹着泪:“我宁愿他喝我的血,也不要他为喝一口水变成这模样……”
阿纪听得心惊,对这事里的公主更是直觉的起了厌恶:“那公主怎么如此丧心病狂?”
梁李氏摇头:“那公主再如何做,我们也只得认倒霉,我想带着孩子去北境,倒不是为了什么,只是那里冰天雪地,至少有口喝的是干净的。”
阿纪闻言,默了片刻,点点头:“阿姐,你莫伤心,明天早上我陪你去接露水。”
梁李氏看她:“多谢小公子了,今天也是多亏了你……”
“没有,阿姐,你答应我,明日离开这儿,之后便将我忘了,千万别记得此事。”
梁李氏点点头:“我知道的,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公子救了我孩子,我绝对不给公子添乱。只是不知这深山老林的,公子若是也要躲避什么,不如和我们娘量搭个伴,一同去北境?”
阿纪摆手:“不了,我还要去做别的事。”
翌日,阿纪与梁氏母子分道扬镳之后便顺着溪水而上。她答应了林昊青,不去北境不去京师,那就不去,而且……阿纪想,那个什么京城里的大国师和公主还有北境的尊主,都太高了,她摸也摸不到,她不如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去做点什么。
比如找到这个溪水的源头,至少,想想办法,让喝了这条溪水的双脉小孩,不再中毒。
……
阿纪顺着这条溪走了两天,弯弯绕绕,一路向西,入了一座大山。她找到山里的时候,天色将夜,阿纪本来打算找个地方先睡会儿,等明天天亮了,再探看一下溪水的源头在哪儿。
而这天夜里,却在她睡着后不久,她听见了山背后传来一阵阵搜寻呵斥的声音,她在树上睡着,坐起身来抬头往远处一看,便看见不少人举着火把,在山林间寻找着。
阿纪心里奇怪,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而她这方刚一落地,忽听旁边草丛里传来一声惊呼,她往旁边一看,月光之下,一个一袭白衣的少年满脸狼狈的摔坐在草丛里。
她眨巴着眼看了少年两眼,一个字还没说,少年忽然蹦起来将她嘴捂住:“嘘!”少年惊慌道,“别说话!”
阿纪不惊不惧,依旧眨巴着眼看他,他的手将她的嘴捂得很紧,接触之间,她察觉出来了他身体里的双脉……一袭白衣的驭妖师……这白衣的衣料子还如此的好……
阿纪琢磨着林昊青让自己看过的一些书,心里犯起了嘀咕。
而这边,少年确认她没有要惊叫的意思,这才颤巍巍的放开了手:“你别怕,我不伤害你。”
“你是国师府的弟子吗?”阿纪问,只一句话,又重新让少年戒备起来,他退开两步,背抵在树上,戒备又惊惧的盯着阿纪。
“你……你是什么人?你是来抓我的吗?”
阿纪没有回答他,动了动鼻尖,她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她转眼一看,少年的左手手臂衣袖破开,手臂上好长的一条伤口,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我不是,但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阿纪打量他,“是不是你在这条溪的源头投的毒?”
少年连连摇头:“不是我!我……不……也算是……”少年靠着树,好似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似的,他无力的坐下,双目失神,“我……和我师兄,受命前来,我在来的路上我看见中过毒的小孩……他浑身乌青……我……我不想执行任务了,但师兄……师兄还是把寒霜投入了溪水里,后来北境的人来了……师兄被他们杀了,我逃到这里来……”
他说着,有些语无伦次,好似这一天已经受到了足够多的惊吓。
他抓着头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少年情绪有些崩溃,“我也不想害人,我也不想死……”
这个少年,不过十五六七的年纪,阿纪看着他,审视着他,而后相信了他。她下定了决心,蹲下身来,对少年道:“我不抓你,你走吧,后面的人来了,我帮你糊弄过去。”
少年抬头看她,满眼的血丝,苍白疲惫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我……我是国师府的弟子……现在外面的人,都想杀了我们……你,你要帮我吗?”
“走吧,别和我闲扯了,他们快追过来了。”
少年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他看着阿纪,蹭着树,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我……我叫姬宁,我师父是国师府姬成羽……”
姬成羽……
阿纪眉头一皱,倏尔觉得这名字莫名熟悉。
少年未察觉到她的情绪,继续道,“你……你叫什么名字,若日后……”
“还想有日后?”
一声冷笑自身后传来,少年看着阿纪身后,登时脸色苍白。
阿纪闻言微微转过头来,看见身后站着的壮汉,那人双手拿着一把巨型大斧,盯着阿纪与姬宁:“国师府的走狗,休想逃走!”
少年脚下一软,再次摔坐在地。阿纪此时却站起了身来,挡在姬宁面前。
月色之下,她眸眼中有点漆之光:“他不过是被逼至此,岂用赶尽杀绝?”
“哼,哪来的臭小子?休要扰大爷办事!”他说着,脚下一蹬,手持巨斧,径直冲阿纪奔来,壮汉每踏一步,大地好似都震颤一番,他一声大喝,冲到阿纪身前,举起手中大斧,狠狠劈砍而下。
阿纪眸中光华一动,她眉眼一凝,一抬手。“嘭”的一声,她一手顶住壮汉的手腕,手掌与壮汉手腕相接,气浪当出一丈余,震颤四周树木。
阿纪抓住他的手腕,壮汉面上神色,渐渐从吃惊,角力,最后变成了痛苦。
阿纪的手看似轻轻一推,那来势汹汹的壮汉便连连退了三步,右手登时再握不住手中巨斧,手一垂,巨斧落在地上。
壮汉不甘的抬头盯着阿纪,阿纪身后的姬宁也是一脸震惊。
只有阿纪一人还是一张平静无波的脸,道:“跟你说了他是被逼的。杀人前,能不能讲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