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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没有料到陆知蘅竟然会提这么直接的问题，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黑暗中，没有灯，黑暗能够掩饰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所以她终究是慢慢地开口了。
“我出来后，回到家里发现爸妈都没了，办完葬礼后，我试着去找工作，没人要我。无论什么工作多低的工资，最后总会出事被开除，所以我就离开了A市。后来遇到了阿航，他在那边卖鱼，我给他打下手，后来就在一起了。”
于安的声音平平的，没什么感情，仿佛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陆知蘅却是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掌心都泛了白。
他知道于安为什么总是被开除，可是却说不出口。
何家如此针对她，处心积虑把她赶出A市，不正是因为他娶了何颖菲吗？
还有于父于母……
陆知蘅的声音有些沙哑：“然后生了女儿，是吗？”
于安摇摇头：“乐乐是我捡来的弃婴。”
陆知蘅愣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当初的资料里完全没有提到过这一点？
就在他回想那时候派去调查的人是谁的时候，于安低低道：“她一出生就被丢掉了，因为是女孩，又有治不好的病，当时我陪阿航去医院看病，没人肯要这个孩子，我们俩就抱了回来，养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抱来的。”
陆知蘅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回来，他心中百感交集，握住了于安的手：“你对这个女儿这么掏心掏肺，我还以为……”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在我心里她和亲生的没什么区别。”于安微微一笑。
每当想到乐乐，想到她今后可以拥有光明的人生，于安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扬起，心也难得地柔软起来。
陆知蘅的思绪很快就跳到了另一个问题上——这样说来的话，那于安岂不是只为他一个人生了孩子？
想到这了，他也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就在他暗自高兴这件事的时候，于安冷不丁也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当初进去后，你马上就和何颖菲结婚了吧？”
陆知蘅一愣，苦笑：“没有。我过了一段时间的荒唐日子，后来退了婚，才娶了她。”
“退婚？”于安也愣了：“你还和谁订婚了？”
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听过。
“你应该不认识，也是陆家一个世交家的女儿。本来是打算和她结婚的，后来菲菲被查出可能一辈子生不了孩子，我觉得要对她负责，就退了婚娶了她。”
于安沉默了。
要不是这个夜晚猝不及防地打开心扉，他们还不知道，对方不知道的事情竟然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有这么多。
陆知蘅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于安。
或许她的确是个坏女人，可人总是复杂的，并没有纯粹的坏人或者好人。
这个想法让他更加释怀了，决心不再去顾忌其他的东西，随着自己的本心去做事就好。
人生短短几十年，糊涂点过，总比什么事都想得太清，算得太清要过得舒服。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天微微亮了。
陆知蘅轻轻摸着于安的头发：“睡吧，以后不能再这样熬夜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于安乖巧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很快地就睡着了。
大概是晚上说累了，于安睡了差不多十个小时才醒。
平常这个时候陆知蘅都会守在身边，问她想吃点什么，可今天陆知蘅居然不在，这有点新奇。
于安本打算做一个温顺识趣的女人，不去过问陆知蘅的行踪，可这段时间她有点被宠习惯了，犹豫踌躇许久，竟然还是鼓起勇气问黄妈：“知蘅去哪儿了？”
黄妈笑着说：“少爷好像去给小姐你准备什么惊喜了，具体在哪没说，不过我想他准备好了后应该会来接小姐的。”
惊喜？
于安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听到他并不是去了何颖菲那里，她的心总算是稍微安定了一点。
意识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个而安心后，于安的脸红了一红。
她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之所以不希望他去何颖菲那里不过是因为担心腹中的孩子罢了，一切都是为了其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在意他。
黄妈给于安端上了饭菜，于安喝了几口汤后便不想再吃了，让黄妈拿走。
黄妈笑着调侃：“小姐，是不是这些时少爷喂你喂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吃就没胃口呢？”
于安有点局促：“怎么会？”
黄妈坏笑着打算拿走几乎没动的饭菜，于安似乎是为了证明她并没有被惯得那么娇气，主动又吃了起来：“我忽然有点饿了。”
黄妈忍住笑：“是，是我说错啦！”
陆知蘅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他似乎做了什么特别辛苦的事情，不仅身上的衣服有些发皱沾灰，就连双手上都有了伤口。
“你去做什么了？”于安有些吃惊。
陆知蘅笑了笑：“做了一件很无聊也很有意义的事情，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扶着于安上了车，亲自驾车把于安带到了之前她和郑泽嘉经常去的湖边。
“那个家伙以前经常带你来这边吧？”陆知蘅边开车的时候边问。
于安犹豫了一下，承认了：“嗯。”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那时候很生气。既然我不能带你来，总应该有人替我，现在算是不需要他了。那家伙很久没出现了，大概是死了吧？”
于安不好接话。
车开到了湖边，陆知蘅扶了于安下车。
虽然空气中有点冷，可于安还是被清新的湖风吹得精神微微一振。
小楼再好再温馨，呆久了多少有些憋闷到发慌。这个时候能吹一吹湖风，看看月色下如镜子一般的湖面，的确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然而，陆知蘅给她的惊喜并不仅仅是这个。
他按下了不知道哪儿的一个开关，于安眼前一亮，之间湖岸边的沙滩上竟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纱制小屋，里面有一个木秋千！
小屋做得很简单，就是几根木桩子然后盖上了轻纱，画龙点睛之笔在于安装的灯，装点在纱后面仿佛躲在云雾里的星辰。
秋千隐藏在这样的纱墙后面，看起来有种非常不真实的幻觉感，像是于安曾经幻想过的那种小仙女坐的秋千。
尤其还是在她喜欢的湖旁，可以想象那个场景——荡得高一点的时候便离月亮很近，低的时候便可以看清楚湖，怎么看都是一件很诗意美丽的事情。
只可惜她现在身子不方便，不然她真的想坐上去试试。
“喜欢吗？”
“喜欢。”于安问：“这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嗯，好久没有动手了，能力退化了不少，以前的我可以做得更好。”陆知蘅有些遗憾。
于安浅浅一笑：“已经很好了。”
陆知蘅忽然提议：“要不要坐上去试一试？不用摇晃，坐着就好。”
于安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她的确也有这个想法。
陆知蘅小心翼翼地掌控住了秋千的绳索，尽量地固定着秋千，于安更加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秋千微微晃了一下后就停住了，很稳，没出什么事情。
两个人都露出了孩子气的笑意，仿佛两个偷偷从成人世界里逃出来的顽童，这一瞬间他们又回到了大学时期那纯粹的时光，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也足够他们满足回味许久了。
“我喜欢这个秋千，坐在上面可以看月亮和湖。”于安说。
“看来我今天没有白费力气。”陆知蘅再一次听到于安真心实意的夸奖很愉悦：“以后我们可以带着孩子一起来这里。”
于安没说话。
这一点沉默让气氛微微冷了下来，陆知蘅敏锐地察觉到了于安情绪的转变，问：“怎么了？”
“没什么。”于安勉强笑笑。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吧。”陆知蘅的口气淡了些。
于安垂下眼，手下意识抓紧了秋千绳索：“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以后的事情。”
陆知蘅不容置疑地替她下了结论：“以后我们会带着孩子一起来这边，这个是不会改变的事情。”
“到时候，我还能在这里吗？”于安喃喃着。
“没有人有资格拦你，我会带你过来的。”陆知蘅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凉气：“你很冷吗？”
“有一些。我们回去吧。”
于安忽然不敢继续逗留在这美丽梦幻的地方了，她怕做的美梦太多，破碎的时候也更加惨淡。
“好。”
陆知蘅去扶于安，忽然他发现于安的表情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今天走动得太多了。”
“是我不好，我们回去吧，我去让医生给你看看。”
“嗯。”
陆知蘅把于安扶上车后，很快地，车消失在了夜影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诡异的影子从旁边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身上还带着灌木的落叶，看起来非常狼狈。
居然是何颖菲。
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神经兮兮的，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那个独自立在湖岸上的秋千小屋，眼中的恶毒之意几乎要满满地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