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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谢堂带着他七拐八绕的,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小小的别院。
院子是真的小,从前门就能看到后门,坐落在京都最偏僻的西方,家家户户的门口都不大,隔着一堵墙就能听到旁边院子的说话声。住在这里的人没什么大富大贵的,都是平头百姓,还多数是生活凄苦,为生计发愁的人。
来这里干什么?
朱信之用眼神询问。
比起他的茫然,裴谢堂显得格外兴奋:“王爷,你看,那是谁?”
朱信之顺着她的手看去,一愣,那不是樊氏吗?
樊氏穿着破烂的衣衫,身上的伤都没好,一瘸一拐的锁好了院子门,就往外走去。朱信之和裴谢堂不远不近的跟着,就见她上了主街,一晃一晃的往东宫走去。东宫正门是京都大道,其实并不是很热闹,侧门外却是喧嚣的朱雀街,人来人往的,十分引人注目。樊氏便走到侧门边,跟侍卫说了几句话,侍卫厌恶的蹙起眉头。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起了推攘,樊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生个不孝女啊,如今她锦衣玉食的在东宫养着,却由得她的母亲流落街头,连口饭都吃不上。”
“我的命苦啊!”
“苦啊——”
一声声拖长了嗓音的嚎叫,惊得那两个侍卫不知所措,两人耳语了一番,其中一个转身就进去了,只留下一个人守卫。
樊氏一边哭一边拿眼睛瞅着,见状,哭声仍然很大,只是没有再嚎啕。
周围的人见她哭得那般凄惨,立即就有人同情的问她:“这位婶子,这可是东宫门口,你别在这里哭,要是惹怒了里面的贵人,是要掉脑袋的!”
“我已走投无路,左右是个死。”樊氏哭着说:“我来投靠我女儿的,我也没办法。”
旁人又问:“你女儿在里面?”
“是啊,在。”樊氏哭着说。
旁人见她衣衫褴褛,心中只道她的女儿恐怕是东宫的宫女,好心劝慰:“那你也别在这里哭啊,你女儿恐怕也有难处。虽说宫里给的赏银多,但主子们心情不好时时有打骂,你女儿恐怕也过得艰难,不让你来是怕你担心。”
“是啊,做丫头的,哪里敢擅自留你?”
“快回去吧,别把命送在这里就太不划算了!”
樊氏只顾着哭,听了大家的话,她眼泪掉得很凶的摇头:“不是,我女儿不是丫头,她是这宫里的夫人。”
夫人啊!
众人一惊,纷纷转了风向:“是个夫人,那不缺钱啊,还不管你的死活?”
“也太可怜了。女儿不孝,哎,养了又有什么用!”
樊氏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也不点是哪个夫人,只哭得旁边人连连叹气。
这么一耽误,去宫禀告的护卫出来了,蹙着眉头看了看樊氏一直在哭,硬了心肠说道:“你快点走,别在宫门口哭,要是让主子们回来看到了,非将你抓到京兆衙门不可,到时候,谁都救不得你啦!”
樊氏又一阵嚎啕。
侍卫烦了,上前拖她:“走走走,别在这儿碍眼!”
“你让我一个孤寡老人去哪里?”樊氏惨叫一声,怒道:“我要见我的女儿,你去告诉她,她要是不出来,我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侍卫无奈极了,只得再度进去。
不多时出来,身后跟了个瘦瘦的丫头,正是在谢家就跟着谢霏霏的锦儿。锦儿手中多了一个绣花的口袋,她上前将口袋丢给樊氏,低声说道:“夫人,你将小姐的嫁妆输了个精光,还数了老爷给你的商铺和庄子,如今连房子都卖了抵债,小姐在东宫只是夫人,手边不宽裕,这些银子你拿去应应急,以后要好自为之。”
樊氏抓着钱袋子,打开看了一眼,见里面都是一些颇为值钱的首饰,还有银票,顿时就乐开了花儿。
谢成阴的法子好用啊!
她心中喜悦,看了看袋子里的钱,这次用完了,下次可还得再来,这基础要奠定一番的。
她面上更苦涩:“我不要钱,你让她出来见我。我只想跟她说几句话。”
“你快走吧。”锦儿不耐烦:“小姐说了,从你被老爷休掉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两人说话也没避着人,这一番话语一出,人群里有人惊呼了一嗓子:“这女的该不会就是在谢家大门口要钱的那个?”
当时好多人都去看了谢家的热闹,印象深刻得很。
也有人不清楚的,问了旁人,旁人眉飞色舞的道:“这女的是谢廷尉家的继室,听说因为德性有亏,被谢廷尉休了。谢廷尉给了她不少钱财商铺和庄子,她却不学好,跑到赌场去出老千还被人抓了,欠了几万两银子。那些赌徒绑了她到谢家要钱,还闹到官府去了。先前就听人说了,这女的有个女儿在东宫做夫人,一定就是她!看看,当初多风光的一个人,就因为赌博,现在混得多惨,连衣服都没得穿……她刚刚是不是说,她连房子都没了?”
“不过,她女儿也是真绝情啊,不认母亲罢了,现在母亲落难至此,连出来见一下都不肯。”
“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一路人!”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锦儿脸上挂不住,恼怒的道:“夫人,你看看你,你给小姐带了多少麻烦!”
樊氏再听,就觉得绷不住,钱拿到了,她就道:“今天小姐不想见我,你告诉她,明儿我还来的。直到她肯见我为止。”
她起身拍拍屁股走了,锦儿已吓得魂飞魄散。
回去跟谢霏霏一说,谢霏霏脸色煞白,一双凤眸已有了杀意。
朱信之和裴谢堂躲着看了好半天,裴谢堂已笑得前仰后合,朱信之叹气:“跟他们为难,你就这般高兴?”
“我这个人啊,睚眦必究。”裴谢堂爽快的点头:“她们惹我和爹不高兴,我收拾一番,算出气。”
朱信之心底咯噔了下。
他认真的看着裴谢堂:“若是我惹你不高兴呢?”
“那我就不跟你一起啦。”裴谢堂咯咯笑着:“我躲你躲得远远的,让你找不到我。”
“你从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我要是负了你,你就找个口袋把我装起来,你去哪里都把我带着,罚我天天看着你,日日看着你,瞧不见旁人。”朱信之低声说。
裴谢堂转着眼珠子:“我最善变,我又改主意了。都不喜欢你了,谁还爱瞧着你给自己找罪受?王爷,换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的。”他拉着她:“我不会不喜欢你。”
“哪怕我做了很坏的事情?”
“嗯。”
“坏到杀人呢?”
“不怕,我能给你扛着。”
“坏到父皇要治我的罪呢?”
“我跟你同罪。”
“那……”她勾唇,笑容冶艳:“要是我威胁了你的君王呢?”
朱信之狠狠一愣。
待要正色看清她的脸,她已浑然笑着说:“瞧把你吓得。王爷,我跟你开玩笑呢。我这个人最惜命了,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况且,我一个小女子,手无寸铁,我也做不来那种事情的。嗯,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王爷这样的人才能做的。”
“禁言!”朱信之吓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裴谢堂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掌心。朱信之被烫着了一般,松开手,准确的握住了她的手掌。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片刻之间,那掌心已全是汗水。
裴谢堂微微勾唇,没再继续说什么。
东宫门口的事情,没多久就传遍了全京城。谢遗江自然也听说了,连连叹气,先前樊氏推了他出来挡剑,如今又跑到冬宫门口去给谢霏霏为难,全然没把他的脸面和女儿的前途放在眼睛里。他是闹不明白,樊氏好生生的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人,连带着对她那一点怜惜都烟消云散。
一转又是几天过去。
过了六月,京城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七月的第一天,武举开考,进行为期三天的对阵选拔。
擂台就设在宣角楼外广袤的空地上,朝廷派了重兵把守,将里里外外的摊贩都撵了开去,一同在宣角楼外搭建了四座比武高台。所有前来参加武举考试的人按照公布的名字随机抽取,进行第一轮的淘汰赛。
今年文科科考出了事情,武举就越发严苛。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年来参加武举的人特别多,在地方选过一次之后,仍有六百余人进入京城赶考。
开考的第一天没什么看头,进行两轮。四个擂台同时比试,决出优胜者一百三十人,进入第二天的淘汰比赛。
因裴谢堂报了名,开考第一天有比武,一大清早就起来换了劲装。
这些时日的锻炼,早已让裴谢堂复活时的小身板有了明显的长进,不再是瘦条条的模样。谢成阴的个子本就很高,有了点肉后,越发显得精神很多。穿了劲装,又盘了发髻,手中方天画戟转了个圈,带起一阵寒光,竟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张扬明媚。
篮子已是看得呆了。
从前小姐练武,但哪里比得上如今的气度?
她莫名的很期待这场比武,坚持要陪同裴谢堂去参赛,裴谢堂拗不过她,装扮整齐后,便去寻朱信之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