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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昆仑吃面的时候,春韭就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少看一眼人就不见了,她确实瘦了一圈,但并没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萎靡,反而看起来更加干练利索了。
中午正是面馆生意最好的时候,春韭就没去刘家吃饭,刘昆仑一个人回了家,发现客厅里摆了一尊菩萨像,香烟缭绕,供品丰盛,等到十一点半母亲才捡破烂回来,她发现儿子不但全须全尾的回来,而且从瘫子变成了正常人,反应却没有四姐和春韭那么大,第一动作是扑到菩萨面前磕头,说菩萨啊弟子没白孝敬您老人家……
母亲坚信儿子身上发生的奇迹是自己日夜祈祷的结果,菩萨显灵了,听刘昆仑讲了藏地雪山上的神奇僧侣,她更加笃信神灵的存在。
“以后踏踏实实上班,结婚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你的心就拴住了。”母亲拜完菩萨,坐下语重心长的教育儿子,又提到春韭,夸这孩子心善手巧勤快能干,还能生养。
“找个好日子把事儿办了吧。”母亲说。
“妈,你瘦了。”刘昆仑觉得母亲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父亲走后,她也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勤勤恳恳的中年妇女了,变得神神叨叨,精神恍惚,身体似乎也不太好,大垃圾场常年焚烧塑料,空气和水源污染严重,想到父亲的癌症,刘昆仑不寒而栗。
他悄悄对四姐说,有空带妈去检查一下身体,千万别走了父亲的老路,四姐深以为然,也跟着惶恐起来。
纸里包不住火,一个高位截瘫患者去了一趟西藏就痊愈的事情终于还是爆开了,不过这次影响不是很大,没惊动央视的走近科学栏目,只是在近江小范围内引起热议,有人说是神秘的西域喇嘛用藏医秘药治好了刘昆仑,这是最常见的解释,文青们则说是最后一方净土净化了病人的心灵,肉体也得以升华,法律界和医学界的人士说这是无稽之谈,崔家大嫂怀疑刘昆仑根本就没瘫痪,装成病人杀人害命,她要去北京上访告御状什么的。
刘昆仑休息了两天,谢绝了宴请和回金天鹅上班的邀约,继续在面馆里工作,他找春韭借了点钱,把自己前些天刷的账单付了,那张黑色的信用卡从此封存起来不再使用。
面馆继续营业,生意不算火爆但也不差,每天起早贪黑的干下来每个月能有上万元进账,刘昆仑负责力气活,春韭在店里张罗,在四姐的劝说下,母亲也来帮忙,一家人和和美美过的安静恬淡。
立冬了,天气转寒,刘昆仑把他的烈火战车便宜卖了,换了一辆三轮摩托,两侧带金属风挡能保护双腿不受冷风侵袭,车把上也装了棉手套,三轮摩托虽然不拉风,但是实用,买面粉买肉自己拉货不求人。
这天中午,刘昆仑接到陆刚的电话,说是有位报社记者想采访他,是陆刚的老朋友介绍的,千万别和以前推辞掉。
“人家是新来的实习记者,你就当帮个忙,给我一个面子。”陆刚这样说。
刘昆仑欠陆刚不少人情,便答应了,就在面馆里接受采访,下午不忙的时候,女记者来了,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和牛仔裤,戴着绒线帽子,小脸红扑扑的很可爱,面容依稀能找到楚桐的影子,她进门就问:“请问您是刘昆仑老师么?”
“我是刘昆仑,但不是老师。”刘昆仑正在抹桌子,头也不抬的答道。
春韭过来接了抹布继续干活,让刘昆仑招呼客人,又给女记者倒了一杯热水,女记者连声说谢谢,自我介绍说叫冯媛,是近江晚报的记者,听说过很多刘昆仑的传奇经历,想给他做过访问。
“我不上报纸。”刘昆仑说。
“我会隐去您的名字,主要是想知道您在西藏的一些经历。”冯媛拿出纸笔,“随便聊聊就好。”
可以看出女记者业务很生涩,人也羞涩,春韭在背后掐了一把刘昆仑,让他别犯倔脾气。
刘昆仑毕竟答应过陆刚,硬着头皮接受了采访,对于过去的一切他都不愿意提起,虽然现在能站起来,但双腿还比较无力,偶尔还会失去知觉,女记者很善解人意,随便提了几个问题就开始扯家常,唠了些经营面馆的话,然后说道:“其实相对于传奇的经历,我更感动的是您自强不息的拼搏精神,这才是我们这个社会需要的东西,这篇文章我写出来之后会先给您看看,你觉得合适就发,不合适我就再修改。”
“好的。”刘昆仑说,他觉得这个女记者虽然年轻但很会做事,印象好了许多,两人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冯媛告辞。
晚上,女记者发信息说文章写好了,要给刘昆仑看一看,人已经在楼下了。
刘昆仑很纳闷,继而想到这是陆刚介绍的关系,知道自家地址也是正常的,于是下楼,两人在路灯下看稿子,这是一份手写的采访稿,字迹娟秀,冯媛的个头也和楚桐接近,身上的香水味更是如出一辙,一时间刘昆仑心猿意马,仿佛回到了从前。
“写的挺好的,可以发。”刘昆仑说,他想赶紧上楼逃避回忆。
“那就发了,谢谢老师。”冯媛收了稿纸,露齿一笑,说声再见转身离去,此时远处有几个醉汉跌跌撞撞的走来,刘昆仑存了点警惕之心,站在原地目送冯媛。
铁路二十七宿舍周边住了很多流动人口,治安状况一贯很差,刘昆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几个小痞子开始调戏冯媛,四个人把她围在中央,要往一旁的巷口里拉。
刘昆仑捏紧了拳头又松开,隔得老远大声喊道:“我报警了!”
那几个痞子不为所动,骂了一声少管闲事继续拉扯,冯媛顾此失彼,尖声大叫,路人匆匆而过,刘昆仑下意识的摸摸腰间,没带家伙,他叹口气,快步走过去喝道:“住手!”
几个小痞子都是陌生面孔,不像是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的,他们不认识刘昆仑,上前推搡辱骂,要搁在从前,刘昆仑早就拔刀了,但是经历过几次生死之后,他的脾气没那么暴躁了,甚至被锤了一拳也不动怒。
“别动手。”刘昆仑平静的说道。
回答他的一记耳光,打的不重,但是打脸是一种羞辱。
“别动手。”刘昆仑依然平静。
刘昆仑家楼上的一扇窗内,两个人俯视着路灯下的这一幕,低声交谈着。
“他还真是转性了呢,你猜他能忍多久?”
“事不过三,他不会说第三次。”
果不其然,在第三次被推搡后,刘昆仑终于忍不住出手,一记直拳击中对方喉结,当场放倒,,其他三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被打中喉结的家伙休克了几秒钟,醒过来也爬起来溜走了。
一场危机解除,冯媛吓得小脸煞白,瑟瑟发抖,刘昆仑说我陪你到路口,帮你打辆车回家。
到了路口,迟迟不见出租车,冯媛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她是中文系出身,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经人介绍在近江晚报社当实习记者,自己孤身一人,租住在很远的城郊区域,每逢下雨打雷就害怕。
四楼上的人从耳机里听着两人的对话,又在打赌刘昆仑英雄救美之后会不会送佛送到西,把冯媛送回家,顺便上楼坐坐喝杯茶,顺便发生点什么。
“我猜不会。”
“为什么不会,他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二十出头血气方刚怎么忍得住。”
“赌一百元钱的。”
一辆空载的出租车驶来,刘昆仑果然不解风情,拦下出租车让冯媛上车,挥手再见。
赌输的人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说:“也许是他对这一款不感兴趣。”
“未必,一回生二回熟,一个月内见分晓。”赢钱的人一脸深沉。
“这工作得干多久啊?”输钱的人仰天长叹,“太枯燥乏味了,整天盯着别人的生活。”
“三年一轮换,熬着吧,总比驻非洲强吧,薪水丰厚,也不耽误干别的,没有比这个更清闲的工作了。”赢钱的人拉上窗帘,从外面看这间房子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