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隐于深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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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儒这两天看起来更加憔悴了,细微的皱纹在他眼角额间已然明显起来,许久没有打理的胡须也起了卷,乱糟糟地极不美观。

    可纵然如此,李儒仍旧紧蹙着眉头,捻着一绺长须嗟叹不已。此时摆在他案几之上的,是一方木盒还有三封竹简。

    木盒是打开的,里面用石灰硝制完毕的郭太头颅,正空洞地望着天。那三封竹简也是展开的,上面分别有别部司马何咸、中郎将牛辅、以及柳媚儿的署名。

    至于这三封竹简之侧,还有一堆堆杂乱的竹简,则是来自于汾河前线李傕郭汜等人的奏报。李儒直接看都未看,气怒地将其扫落在一旁。

    “悉文啊悉文,你这究竟是何用意?”李儒拿起何咸那封奏报,再度看了一遍,苦笑着摇了摇头。“李中郎,董公因我出身心怀顾虑,我能体谅。不过凉州将领视我为仇眦,我却很害怕。所以我已经移兵平阳,托庇在牛中郎帐下。反正河东战事已取得决定性胜利,我也不想令董公和你太过为难,更不愿

    再同那些凉州将领勾心斗角、抢功夺权。若是有可能,我决意不再参与河东战事,还请李中郎劝说董公准许我回小平津。”

    平白直叙的笔法,让李儒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由吃了一惊。毕竟,后汉行文讲究辞藻优美简洁,这样的叙述方式可谓下里巴人。而何咸之前的奏报虽无甚文采,却也算得上中规中矩。

    可一想到何咸那等随心所欲的性子,以及此番事件的严重,李儒便明白了:这封奏报非贾玑代笔,乃是何咸亲笔所书。更令李儒哭笑不得的是,他以为看完正文了,可翻到竹简背后之后,又看到何咸还补充了一句话:“对了,此番河东大捷,我也不想要什么功劳,只想来点实际的奖赏一下部下。当然,这样的奖赏愈多愈好

    ,最好能够我攒下日后娶妻的聘礼.”

    “悉文啊悉文,你这是在以退为进,还是只想明哲保身?”李儒纠结无比地放下这封书信,转而看到一旁的牛辅奏报,只扫了一眼,当即扔在了一旁:那封奏报中,牛辅大书特书他是如何悉心指点何咸,如何费尽心思调和何咸跟凉州各部的关系.反正大概意思就

    一点,没他牛辅在平阳坐镇遥指,何咸根本不可能取得汾河大捷。

    这样的话,在李儒看来,简直如同放屁!

    最后,他又拿起了柳媚儿的密报。

    可只看了不过一遍,李儒便脸色骤然大变:他知道何咸在汾河前线与李傕郭汜不睦,甚至可以说两方势同水火都不为过。可他断然没有想到,何咸竟然在自己军营遭遇了一次刺杀!

    这封密信当中,柳媚儿自然将何咸的推测也一同上报了。李儒仔细推敲一番,面色更加沉凝,几乎能能滴出水来——因为凭借他的直觉和缜密的心思,已然看出何咸的分析可谓一针见血!

    当然,何咸没有切实钉死李傕暗杀的证据。但是!此乃军营里的阴谋争斗倾轧,不是什么两人之间单纯的仇怨,哪又需要什么证据!

    尤其,对于李儒这种完全浸泡在政治阴谋当中的人来说,他更明白,有时候仅仅只是推测就足以代表着事实。更遑论,何咸的推测还完全合情合理!

    看完柳媚儿的汇报,李儒几乎感觉自己都坐不住了。可身为策士的严谨和克制,在这一刻发挥起了作用。李儒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将阴冷的目光看向了木盒中的郭太首级上——别人很厌恶忌讳这等事物,可李儒却不排斥。相反,看到人死后的悲凉李儒反而会渐渐沉下心来,使得他的心绪更加平静一些,

    也更加敏锐一些。李儒知道,他现在务必要从这几封奏报和书信的字里行间,还原出汾河一战的始末。甚至,来信之人的所有意图,他也要尽皆捕捉——虽然柳媚儿已初步在此事上做了整理和分析,但李儒还是更倾向于自

    己的判断。

    于是,他又将牛辅的奏报捡了回来。同时,还将之前扫落在一旁的李傕郭汜等人的奏报,也都一一摊开细细分析揣测。

    很快,李儒又一次气怒地扫落了李傕郭汜等人的奏报:这些奏报当中,除却李傕诚惶诚恐地请求董公宽恕之外,剩下那些凉州粗鄙将领,都将此番汾河大捷他们却无尺寸之功的责任,推到了何咸身上!这就让李儒有了更明晰的判断:何咸与这些凉州将校,的确尿不到一个壶里,且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另外,这也进一步印证李傕绝对谋划了刺杀何咸,否则,如李傕那般自矜之人,不可能一反常态

    如此谦卑。

    倒是牛辅的那封华而不实的奏报,反而令李儒升起了一丝兴趣:牛辅之前的奏报一向简洁明了,可自从何咸入河东之后,牛辅的奏报便开始变得华而不实且洋洋自得起来。

    这其中自然有何咸取得了两场大捷,给他牛辅长脸的缘故。但李儒更认为这样的转变中,还有何咸的怂恿和蛊惑。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现象。

    何咸还费心怂恿蛊惑牛辅,便说明他是很理智且聪明的。虽然之前柳媚儿送来的密报言何咸或有反意,可从他还费心迎奉牛辅的做法来看,这种推测是站不住脚的:毕竟,牛辅再如何被何咸蛊惑怂恿,也不会蠢到举兵反叛。那何咸肯同牛辅交好的原因,就只剩

    下他想抱一个粗腿这样的解释了。

    至于说何咸这样做是为了麻痹牛辅,李儒根本考虑都没考虑:就以牛辅那等愚钝的资质,何咸卖了他都能让他帮着数钱,那还用得着费心去麻痹吗?

    捋清这些思路后,李儒就将眼神再度投向了何咸的书信上。

    他看得出来,何咸之所以用这等毫无文采的笔法写信,不只是因为惫懒,反而还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

    很快,李儒也觉得自己这个判断有些太主观了。所以,他又开始一字一句地开始琢磨何咸这封书信的用意。表面来看,这封书信就之是何咸在阐述自己的意向,言他想回小平津里安静地做一个美男子。但是在李儒这等有心之人看来,这封信就完全没有那么简单了。只可惜,这等平铺直叙的笔法,完全避免了文

    言文那种被断章取义的可能。

    由此,李儒看得都开始眼酸时,也没看出什么来。

    可就在李儒气馁地准备要放弃之时,他忽然又想到了这封书信的背面。于是,李儒飞速抓起竹简翻面,仔细看着上面的字句。

    很快,李儒随即会心地笑了起来:“悉文啊悉文,想不到你真正的用意竟在此处!若非我也有些见识,还真差点没看出来。你小子,竟然还想学秦时名将王翦自污保身”

    李儒所说的典故,是秦朝平灭六国之时,王翦率秦国举国之兵六十万兵伐楚国。临出征之前,王翦再三请求秦王嬴政赏赐他珠玉良田美宅。

    众属下大为不解,以为王翦老糊涂了,竟然贪图那些身外之物。可王翦却解释说秦王嬴政生性多疑且残暴,他若不以此自污声名,秦王哪能放心派他出征?

    而这封书信何咸大肆向董卓讨要钱粮,还打着赏赐部下的旗号——这在李儒看来,分明与王翦自污保身一计如出一辙!

    这样的发现,也令李儒终于有拨云见日的豁然:何咸还是心向董公的!只不过这次他在河东战场受了委屈,才要耍一耍小性子。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个简单的道理,李儒当然懂。由此,他便明白了接下来上报董卓的时候要干什么了,并且,他还下了决心,就算董卓这次再逼他为何咸担保,也要替何咸要来令其满意的赏赐来!

    怎么说呢,李儒的这一番分析,正好印证了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何咸这等前世的屁民,本来就很贪财!他留言想要些金珠钱财,真的就只是想要金珠钱财,跟王翦老将军可没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