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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推进到了三十步的距离上,停止了脚步。依旧是那样的步骤,上子药,举起了火铳。
“开火!”
人们的肉眼几乎可以看到弹丸在经历了短暂的飞行之后,密集的击中了眼前的目标,将方才还在木杆上拼命挣扎的猪羊打得血肉横飞,了结了生命。有几根木杆因为被弹丸击中的过多,在齐射结束后,竟然发出了一阵阵断裂之声,之后轰然倒在地上。
火枪手们凝神注视着,他们不太敢相信这眼前发生的一幕,原来火枪齐射居然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主公,命中率兄弟们统计出来了,到了一半了!”王宝也是有些兴奋,声音居然有点颤抖。
对于这样的结果,守汉也是有些兴奋,虽然早就知道滑膛枪应该集中火力、推进距离,但是在实际中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
“枪!”他伸手示意。
一旁的炎龙急忙将自己的双筒短火铳递了过来,这是专门为营官、近卫部队配置的武器。不料守汉摆手拒绝,“火铳!”
有人急忙将一支火铳递到了守汉手里,让他仔细端详这南中军中的标准装备。
枪管是用球墨铸铁采用铸管技术一次成型,确保了口径的基本一致,至少是一个批次的火枪口径一致。枪管用薄铜条固定在木质枪身上,枪身和短火铳同样使用樟木制成,枪托不像内地的习惯而是按照守汉习惯的样式制成,黄铜制成的弹簧在扳机和龙头之间闪着可爱的光芒。如果不是龙头和燧石的特征之外,这支枪基本上和近代步枪的外形一致。唯一不同的便是缺少刺刀。
枪,不久之前还进行过保养,从枪管内壁光滑的程度,和枪口微微有些腻腻的油脂手感就可以看得出来,守汉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拿起用厚布缝制用于防止灰尘进入枪管的枪头帽,对着阳光看了看,枪头帽上一个隐隐约约的圆孔状,这从另一个角度证明,火铳的保养情形。
王宝见状急忙凑了过来,“主公,今日天色不早,随您前来的兄弟们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回城中休息用饭,您看如何?”
“也好!”守汉将那支火铳交还给它原本的主人,随口说了一句让在场的人们顿时惊倒。
“明日继续操练!试验一下二十步内火铳射击情形!然后火铳对射!”
很多以在战场上狠辣坚韧的军官,提起这段事情,依旧是情绪激动,个别人甚至是面如土色、两股战战。
天启六年秋八月初七,正是一个秋高气爽,天空透明度极好的日子。
两营士兵在相距数百步的地方列成营方阵。
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北面来的一路,基本上以火枪手为主,只有少量的刀盾兵和长枪兵在左右护卫,数百名火枪手肩枪而立。而在南面列队相迎的,则是不久前刚刚收容的部族兵,手里的武器则是以弓箭为主,同样是有少量的刀盾兵和长枪兵在两翼护卫。在南路军的方阵之后,同昨日一样,新从左近收购的数百口生猪,被绑缚在木杆上,身上披覆着铁甲或是皮甲、竹甲。
“大人,列队已毕,是否可以开始了?”一名营官低声请示王宝。
王宝将视线转向李守汉,守汉此时正高举着望远镜打量着远处的南路军。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儿郎们手中的箭矢可曾检查过?箭簇是否已经全部去掉?”
那营官急忙高声回禀:“回禀主公,昨晚军需官送来的时候,各级军官便一同检点的,绝无箭簇!”
听到这里,守汉满意的将镜头对准了北路军。
北路军的士兵装扮也与往日有些不同,红色的胖袄上面罩上了一身白色的服饰,那白衣明显是临时用生白布赶制出来的,只是用粗大的针线草草的连接,之后士卒们勉强套在身上就是了。
“好了!发令,前进!”
伴随着嘹亮的铜号声,北面的火枪手们开始在两翼冷兵器士兵的护卫下向前行进。
山坡上的军官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北路军前进的方向。
在前进的路线上,有人用白灰在地上画出了几条白线。用在学堂里学来的天方数字标识着一百、八十、六十、四十等字样。
最近的一条白线大大的写着二十步字样!
当北路军的前锋踏上了标识着百步字样的白线的时候,南路军阵中响起一阵鼓声,随着这密集的战鼓声,方阵中的带队军官高声喝道:“弓箭手!备箭!”
所有的弓手们,纷纷从箭壶中取出去掉了箭簇的羽箭,向前迈了一步在脚前的的一个小小的竹筒中沾了一下,箭杆上迅速被染成了红色,颜料顺着箭杆滴落到了地上。
一支支羽箭被认扣填弦,弓手将弓力几乎一石的弓拉开,斜角四十五度向上。
“放!”
一阵阵嘣嘣嘣之声,数百只羽箭向半空中飞去,在运行轨迹到了的时候迅速下降,纷纷的向正在八十步到九十步之间行进的北路军阵型飞去!
耳轮中只听得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羽箭落在了地上、落在了人们的身上。也有的落在了人们的头盔上迅速被钢制的头盔弹开,飞落到一旁的。
在一旁随同部队前进的执法处的人们,今天暂时扮演的是裁判的角色,一声令下,北路军原地停止前进。
“身上被箭射中的都出来!”
随着执法队的口令,二十几个人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他们的白色衣袍上面,或者是肩,或者是胸,也有的是在腿上,星星点点的都是红色颜料。
按照演习规则,他们被判定为中箭,要退出战场。
十几个执法队在人群中来回的又检查了一遍,找出了几个头盔上中箭,试图蒙混过关的家伙。
“记录一下,第一轮弓箭射,丧失战斗力,退出战场人员,四十一名。”
部队在鼓点声中继续前进。
“弓箭手!备箭!”
南路军的弓箭手们继续进行刚才的动作,又是一轮箭雨在北路军头顶上倾斜下来。
之后依旧是执法队前来检验“中箭”之后的伤亡情况和退出战斗的人数。因为射程近来不少,正在七十步左右,中箭的人数比较刚才多了不少,有八十多人垂头丧气的走出了队列站在一旁观看同袍们继续顶着箭雨前进。
第三轮箭雨来了!
与方才不同,这一轮的箭虽然射程最近,不到六十步,但是,因为方才两轮的射击,弓手们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射出去的羽箭也有些软弱无力。
第三轮的弓箭洗礼,给北路军的士兵造成了近百人的“伤亡”,三轮洗礼下来,士兵们对头顶上不时飞过的羽箭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比起第一轮和第二轮面临箭雨洗礼时的微微慌乱和骚动来,人们已经很平静了。
箭矢给人们造成的损害主要还是在头颅、面部、四肢,胸腹等位置因为有胸甲的保护,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伤害。三轮箭射下来,给北路军造成了大约二百人的伤亡,在编制中两成的士兵退出了战斗行列。
一阵阵号角声中,南路军迅速向两侧退开,将身后的生猪标靶暴露在火枪手的枪口下。
在方才的三轮箭雨打击下,一千人的方阵只剩下了八百余人,除去一百余名刀盾兵和长枪手之外,其余的六百余人全部为火枪手。带队的营官咬牙切齿的将全部的火枪手集中起来,列成三列,准备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在二十步以外那些代替敌人的靶子上。
“第一列跪姿瞄准!”
“第二列举枪!”
“第三列待命!”
“第一第二列全体都有!”
“放!”
四百余只火枪向对面的标靶发射着弹丸,比往日更加震人心魄的枪声在头顶上空飘荡,浓密的白色烟雾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当视线逐步散去之后,人们胆战心惊的观察着不远处那幅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哇!”在侧翼观战的那些部族兵中有人见到这幅场景,不由得胸腹中一阵翻滚,弯下腰开始大口的呕吐起来,紧接着,这呕吐仿佛是会传染一般,在部族兵的队伍中开始迅速绵延开了。
在北路军对面,充当标靶的一百余头生猪,按照平日里人们列队的密度被一头一头的绑缚在木杆上,此时,除了极少数几头幸运猪被流弹打伤,在木杆上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其余的百余头生猪,已经被密集的弹雨一扫而空,生猪们身上披覆的各种甲胄在这个距离上,基本上对弹丸的杀伤力毫无抗拒能力,相反的,在弹丸的巨大动能之下,被击穿的甲叶子碎片反倒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飞进了旁边同胞的身体里。
整个场地上,碎肉断骨血迹到处都是。
几根被弹丸击中的木杆上还在徐徐的冒着青烟,无声的向人们述说着这里刚才发生了何等残酷的杀戮行为。
“大将军威武!”
“我南中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我南中军威武!”
不知道是谁,最先在队列里高声欢呼起来,转瞬间,如雷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那薪才还在大口呕吐的部族兵们,顾不得污秽,跪倒在地上,也和着欢呼声的频率高声的振臂欢呼着。他们此刻彻底的被眼前这支军队的武力所征服,试想一下,那支军队能够顶着敌人的三轮箭雨将队伍推进到距离敌人二十步准备肉搏的距离上开火?
但是,紧接着的命令,更是让所有在场的人大惊失色。
“火枪手!检查枪弹!取出弹丸!”
“所有火枪手,成两列!”
火枪手们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队列里,按照长官们的口令,仔细的检查了各自的弹药,确定里面只有火药没有弹丸之后,被集结成两列面对面带开。
两列之间的距离,和方才一样,二十步!有叙枪手们心里猛地向下一沉,一阵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全体都有!举枪!”在队列一头的长官高声喝道。
“开火!”
人们下意识的举起来手中的火铳,端平,瞄准,扣动扳机,黄铜制作的弹簧很好的发挥了功效,扳机的力量被传递到了龙头,击打燧石引发的火星引燃了火药。火药在枪膛内发出了一声怒吼。
随着这一声怒吼,两边的人们都清楚的看到了一股白烟夹杂着火星从小小的枪口中喷射而出。(具体可以参考一下过年时放的闪光雷,带给人们的那种震撼力,但是,如果你去模仿、试验,造成的一切后果本人概不负责!)
这样的举动,让在场的那些部族兵们彻底的跪了!没有见过这样的举动,列队在如此短的距离上火铳对射!
队列里的人们乜呆呆的端着枪,半晌才缓过劲来,天哪!我刚才居然看到了对面的火铳开火的!
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营房的,但是,回到营房之后,很多人做了同样的一件事,将带有尿骚味的裤子脱下来,然后端着木盆去冲凉。
这样的射击结果报到守汉面前,也是令守汉很是满意,不过,对前来报喜的傣家酗子炎龙,他说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话,几乎让炎龙这个憨直的酗子忘记了他是主公。
“不错!这样的射击效果很不错!炎龙,没有让你去富琅山区和黄一山一起练马队,是不是心有不甘啊?不要着急,日后所有的步营都要练习面对马队的冲击!”
不久之后,南中军的火铳射击军纪做了调整,“距敌六十步允许开火,但,不提倡开火!距敌四十步时射击效果较好,距敌二十步时射击命中率在八成以上!”
很快,这样的射击训练在南中军各部展开,之后一句俏皮话在军中流传开来。
“开铳之前尿多,开铳之后话多,回到营房之后换裤子的多!”
这样的训练,令南中军具备了成为当世第一强军的素质,日后,无论他们面对着何等强敌,都能够泰然自若。
“阿宝,知道我此番南下所为何事?”
顺化城中,阮家的旧日宫殿如今已经换了主人,阮家当家人居住的乾成殿前,一轮弯月悬挂在树梢之上,风吹过时,沙沙作响的竹叶、树叶之声,使人忘记了白日里的喧嚣与劳碌,
李守汉与王宝二人很是随意的坐在树下,略有不同的是,守汉背靠着一具竹制躺椅上,半仰着脸,望着半空中那一轮月亮,而王宝则是坐在竹椅上端着茶杯正要品这刚刚泡好的功夫茶。
“属下有些愚钝,带兵冲锋陷阵还有些心得,这个,便是无从知晓了。”
王宝倒也老实,实话实说。
守汉有些满意的露出了一抹笑意,“你不妨猜猜看嘛!”
王宝抿了一口茶,将百合瓷制成的茶杯放在茶桌上,低头想了一会,“那属下就斗胆猜上一猜。”
“可是为了河静府狭小,将军府搬迁之事,到这顺化来查勘一二?”
坊间早就有所传说,随着南部地盘的不断扩大,河静所处的地理位置,越发的显现出尴尬的境地:守汉的地盘主要在南方,在西部,而行政中心、军机要地却在地盘的东北角上,这样一来,统御全局、号令全军的能力和效率便差了许多,所以,几员大将和一些重要的文官们都在下面或是议论或是探讨,是否将将军府迁出河静,搬迁到顺化,利用这里现成的宫殿建筑格局,同时也利用这里较为居中的地理位置,更好的完成开拓南方,一统南中的使命。
而守汉的一道命令,“务必看护好顺化原有各处宫殿庙宇官榭宗祠等项建筑。”更是让这样的说法得到了最好的佐证。
听完了王宝的揣测,守汉笑出声来:“哈哈!阿宝!你这个厚道人也开始听小道消息了?!”
“不错!诸位先生,包括你,都和我说过类似的话,都看到了河静府所处方位过于偏斜,建议将将军府搬迁至顺化,这样可以号令南北。协调琼州、吕宋诸军。老实说,我也未尝没有这样想过,此番前来,也带着工房负责营造的先生,来查勘顺化现有各项房屋情形。我在这里向你交个底,你切记要严守机密!”
搬迁是一定要搬得。但是,在有一件事没有完成之前,守汉是绝对不会搬家的。
“我们的地盘是兄弟们流血流汗用命拼回来的。但是,你想过没有,胜利,除了靠儿郎们英勇奋战,还靠什么?靠的是诸多工坊打造的军器,制造出来的精盐、盔甲,布匹,用这些物资,我们才一步步的走向胜利。这些工坊,如今都集中在河静地区。铁矿矿山、烧灰场也都集中在这一带。”
“你说我该怎么办?”
“支撑我们这些工坊运转的煤炭来源,广宁,便在河静不远的郑家治下,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守汉停住了话头,眼睛炯炯的盯着王宝的脸。由于霍乱造成了王宝的脸有些消瘦,越发的显得线条刚硬。
“主公,既然说煤炭在郑家的地盘上,那索性就灭了郑家,将煤田抢到手!这样一来,河静的工坊就可以安枕无忧,主公的大业也可以鹏程万里,不再为此等事烦恼!只要主公有意,属下愿为前锋!”
八月初十,原凤凰营统领王宝同李守汉联袂北上。
八月十五,在中秋宴上,王宝被任命为讲武堂副总教习,主抓全军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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