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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盐不由得笑了起来。“倒真是个可人的孩子,也罢,就留在这里罢,长日无聊,就算解闷了。”
袁婳点头,又与海盐等聊了一会儿闲话,方才离去。
临出门时,被袁妍叫住了。道:“长姐现在也是变了好些。”
袁婳望着她那身华贵的装扮,不说她过得如何是好,但有这等衣食无忧,于现在的自己来讲,都是上好的,想着那从不曾对自己正眼相看的少年,心中不免又冷了几分。“长大了,自然是要变的,此次还是要多谢太子良娣了。”
袁妍浅笑,上前一步拉着袁婳的手,若说在往常,她是定不敢这般做的,但如今的这番光景,却是叫她生出了许多的胆量来。道:“长姐切莫如此说,你我乃是同父异母的姊妹,自然是亲的,怎能跟那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比的;日后我们自是要互相照应着的。”
袁婳眼眸一暗,道:“当初如不是她的巧言令色,我袁家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听闻她如今是要嫁与那三公子了,不过是个庶出不受宠的三子,自不能跟你比的。”
袁妍顿觉心飘起了不少。“长姐说的是,只是她一心要与我姊妹二人作对,咱们自是不能叫她奸计得逞了。”
二人又是耳语一番,才欢欢喜喜地告别了去。
刘义隆与齐妫听了那圣旨,却是心中凉了不少:亲自然是定下来的,却是将成亲的日子推后了一年去了。
想着他二人竟是有要分开一年之久,多是有些心中堵得慌了。
刘义隆欲言又止,只得最后说了这句话:“谢父皇旨意。”
齐妫也是行大礼了。
刘裕看着二人脸上并无喜色,笑道:“我将这成婚之日推后些,不过是想着你还年幼,不着急在这一时。”
可,刘义隆转头看着身侧的少女,她如今已是及笄,若再不嫁出去,只恐招人非议。但如今他贵为天子,也有了分明的君臣之分,所以,彼时再是不能说些什么。“父皇考虑周祥。”
“既然是婚事定下来了,成亲只是个仪式,你……”出宫之后,见着一直未曾言语的齐妫,刘义隆吞吐地解释着。
“我信你。”齐妫抬眸看着他,淡淡地笑道:“成亲本就是件大事,你本也比我小……”
“不就是一岁多些么。”刘义隆很不愉快地打断了她的话,道:“这些再不能说了。”
齐妫轻笑,颔首道:“倒是你比我介意些。”
“我没介意,不过左右是怕你担心我介意罢了。”刘义隆突然转过身,郑重地看着她,道:“你放心,别说你只大这些,就是大十岁,我说娶你便是要娶你的。”
彼时晨曦的阳光干净明亮,照在这建康城的上房,二人四目相对,目光交缠在一处,仿若时光搁浅,芳华长存,任人来人往,红白绿黄,他二人的眼眸当中,只见得对方的影子,随风,在眸光里,摇曳生姿。
齐妫勾唇,浅笑,酒窝微微浅露,盛得那流光似溢,眼波流转,似要将岁月轻浅。“好。”他一笑,晃了时光的眼,那眸光,将一世的温柔倾覆,程给他眼前的女子。伸手牵过她的手,转过身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齐妫触他温暖有力的手,心中暖意浓浓,看着他走在前头的背影,倾城一笑,由着他牵引着向前走去……
这年的九月,秋来得尤为的认真,将该落的叶子,一片不留地凋零了,整个建康城开始陷入寒凉冬月,齐妫站在院门口,手中握着这树上凋落下来的最后一片枯叶,只要微微一用力,它便会成为粉末;它没了,但树明年还会长出新绿,一样将装点这个世界;过去的苦痛与消亡,仿佛与这个世界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彼时琅琊旧邸的九月,更是愈加的寒凉,那些说好优崇,待遇如皇室一般好的说法,在初始的几月里至今,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而恭帝司马德文为了自己不被轻易毒死,将一应炊具都如数搬到了自己的卧房,遣散了所有刘裕赏赐给他的美人,留下褚妃与自己,终日不踏出房门一步;一来天气过冷,没能有炭火取暖;二来近日总有不相干的人在这府邸自由出入,根本不降他二人放在眼里。
如今粮绝,褚妃在炉火旁熬着粥,这个曾经养尊处优,从未洗手做羹汤的女子,如今所有零零碎碎的事情,包裹洗刷二人的衣裳,都成了她一人的事情了,她的手,已经开始皲裂,有些地方开始渗血,稍微活动,便疼得眼泪直流,此时饥肠辘辘地用汤勺搅着锅内那清晰可见的为数不多的几粒米。
“再忍忍,说不定皇上送粮的车马正在路上呢!”恭帝坐在榻上盖着单薄的被衾,安慰着泪眼朦胧的褚妃。
“皇上,莫不是您还在自欺欺人么?”褚妃落泪,又赶紧擦去,囔囔道:“皇上忘记了后宫中小孩子是如何死去的么?忘记了臣妾的孩子是如何没了的么?还是忘记安帝是如何也养不活儿子的么?”
恭帝愣神,心中一片凄苦。却道:“褚妃,不可再叫本王皇上了,此乃大逆不道。本王现在是零陵王。”
“大逆不道?皇上您还幻想着他会放过你呢。”褚妃留着眼泪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上次茂英送信,就说了,他正想法子害您啊!”
“本王并未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皇上没有理由杀我的。”司马德文接过褚妃递过来的粥,问道:“这么稀?何不多放些?”
褚妃瞧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含泪道:“这是最后一点米了。”
“那,那你呢?”司马德文抬头看着已经转身的褚妃问道。
“臣妾不饿。”褚妃看着锅内剩下的清汤一般的所谓的粥,将它缓缓倒入方便的大搪瓷碗中。
突然窗户被破,有三人跳窗而入。吓得褚妃手中的锅直接掉落在地,打翻了搪瓷碗,最后的一点汤水,溅了褚妃一身,烫得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褚娘娘,您的兄长在隔壁房间内等你呢!”来人看着她道。
褚妃看了看神色慌张的恭帝,又看着盯着他看的人并无好脸色,当下也只得应声出门而去。“褚妃”恭帝握着手上的粥,紧张地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见着褚妃已经踏出了门去;来人笑了一下,将手里的一包东西拿到他的跟前,道:“留着这粥吃下去。”
恭帝一惊,脸色惨白,囔囔道:“本王不能吃!佛教有言:自杀者不复得人身;本王并未做有违天道的事情,不应该吃药而死。”
来人冷笑了一声,打开手里的药包,将药粉如数倒入碗内。冷冷道:“喝!”
恭帝往床内一退,颤声道:“本王不喝!”说着伸手一推,便将那碗粥全都倾倒在床上了,湿了一大片被褥。
那握药的人使了眼色给另外两人,三人一点头。便一齐上来,一人摁住恭帝的双腿,一人摁住他的双手,一人用枕头摁在恭帝的脸上。
在初始的几番奋力挣扎之后,恭帝再无动静,直挺挺第躺在了床上。三人满意地离去。
九月底,宋武帝宣称,晋朝恭帝,暴病身亡。武帝携文武百官,跪拜恭帝,痛哭三日,哀痛不已。
晋朝唯一剩下的皇族血脉:海盐公主。闻此消息,悲痛欲绝。想那一日本是想去求袁齐妫她让如今的皇太子去父皇那里求情,却不想她竟然逃离此地,也不肯帮自己一把!哪怕是一丁点希望,她都不肯给自己!到如今,父亲与叔父双双身亡,自己此生再无半点依靠!她袁齐妫当日是怎样的想法,才会做得如此决绝!
十月,齐妫前去阳夏一趟,想将自己的母亲迎来建康,但已经吃斋念佛的王心蕊却如何也不肯来。
“月儿,如今看着你好,母亲就开心了。”王心蕊一身素白衣衫,未施粉黛,却依旧是端庄秀丽。
齐妫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神色,道:“他日我出嫁,您却不在,叫我如何是好?”
王心蕊牵过她的手,婆娑着,浅笑道:“这有什么的。月儿,不必拘泥于那些礼数,我知你有心便好,再者,若真是如此,不如你将你主母接了去。”
齐妫蹙眉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道:“娘!恕女儿不能向您这般不记仇!她害死母亲腹中胎儿,蓄意放火烧我,嫁祸于我!她这样的主母,不要也罢!”
“月儿,得饶人处……”
“娘不必说了!”齐妫转身,打断了她的话,又道:“娘若执意不肯,女儿也毫无办法,只能只身折回建康了!他日我们夫妻二人再来探望您。娘保重。”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小姐——”鱼儿在后头赶紧跟上。
府上再不如从前热闹,这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吃斋念佛的王心蕊和年迈孤苦的谢舒钗。听闻袁毅将袁湛的灵柩送回来一年后,便独自离去了,如今也无人知去向。
上了马车的齐妫神色依旧是郁郁。
“小姐何必与夫人动这般大的肝火呢。”鱼儿安慰道:“夫人不想前去,自有她的道理,况且,奴婢倒是有个法子,可叫夫人不离开这里,小姐又可成亲。”
齐妫一愣,转头看着鬼马精灵般的少女,道:“你且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