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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运也不再追问,只端起手中的酒樽,与众人示意,一饮而尽。
此刻已到晌午饭点,于是众人被带至偏厅用膳。
“义真兄弟果然是了得,家父就喜欢你这般有才华之人,最恨我这种人了。”饭桌上谢凤夸道,又拿眼睛打量了旁边的齐妫,这二人往这一坐,便是让其他人都黯然失色了去。
齐妫也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浅笑嫣然。
谢凤一愣,心中莫名地一阵激荡;不禁一愣,难道自己竟有这嗜好?眼前这可是位翩翩佳公子,自己如何能有这等想法?思至此,瞬间便觉着那满桌的佳肴索然无味了去。
试想也难免他会做如是想,本就是八九岁的孩子,并未发育,又未变声;就是一般人不去细细打量,也难发现是女儿身;如何能这不经世事的少年认得出。
“那我家小……公子也不错呀!”霁儿现在旁边不满地道,虽说与齐妫情同姐妹到底还是丫鬟,这会子也只能站着,不过胜在齐妫疼人,偶尔伸一筷子放在她嘴里,甜到心里去了。
本打算对齐妫也是一番夸赞的,怎奈刚才自己心里又了那种想法,如今再看她时,心里总万般别扭;本就是羞涩之人,便再是不敢言语了。只将头埋在碗中,兀自沉默地大口吃了起来。
“我看极好!下次有机会,还当好好欣赏。”刘义符一直闷闷地吃着饭,如今见人夸齐妫,心里方好受些。
“嗯!是不错呢!二公子的朗诵也真真是配合得极好,方才使得这一曲下来,我都听得痴了!”茂英无黠地笑道。其实心中最是清楚不过是在告诉刘义符:他俩才是相配的,不论是嫡出庶出,还是外貌文采,都合适。
刘义符自然听不出茂英的一番苦心;只默默地打量着齐妫。
且说这半日下来未能说得上几句话的袁妍。今日这献琴一事,若是自己,也未尝不可,不过是人的机遇不同,心中自然有愤懑。嘴上却是笑着道:“我家二哥极是了得呢!平日里在家中便是陪着我这个小家伙看书,若有不懂,他便认真教与我。”
众人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孩子。
“莫不是你也会弹琴吟诗?”茂英随口问道。
袁妍羞涩一笑,点了点头。道:“不曾学得什么,偷巧而已。”一边说着伸手去夹了一筷子菜,待要往回,却突然一歪,好巧不巧地打在了齐妫的手腕上,顿时菜加菜水都流到袖子与白皙的肌肤上。
袁妍“呀”地一声叫了起来,慌忙站起来掏出自己的手帕帮齐妫擦了起来,一边还不忘道:“二哥对不起对不起!小妹不是故意的。”
齐妫用诧异地眼神望了望她,一边道:“无事,无事。”
哪知袁妍眼眶早已盈\满了泪水,齐妫这一说,便散了珠子似的滚落了下来。“小妹不是故意的,二哥不要生气。”说完还在那里使劲地擦着。
一桌子人看着她那神色,都道齐妫在家中必是对她严厉至极,且是不喜欢的,就这么点事儿,她都能吓哭。又听她称自己为“小妹”,那几位不知齐妫身份的便更觉得这姑娘在家中必是受奚落的。
“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齐妫满脸的郁闷,这丫头唱的是哪出?
那袁妍听了这话,竟是忙收了眼泪;坐下来,微微一笑,道:“多谢二哥!”
刘义真满脸鄙夷地看着齐妫!竟然这么凶!同为姐妹,就这么慢待了?
一旁的谢凤看着他梨花带泪的模样,又刚听她的言语竟是位姑娘,长得也算是清秀了,又听得她怯弱的声音,心里倒是对她多了一丝怜悯起来,姑娘家在家中自然比不得小子,这也是常理;若又加上个不通情理的兄长,可知这日子是不好过了。
“哎呀!我看看。”茂英手快,已将袁妍手中的帕子抢了去,细细打量了起来,一边赞叹道:“好别致的花样,这针法也是新奇。”
几人见她这般说,又是见过世面的,便都凑过来瞧了去。
见着众人都端详那花样去了,这边齐妫方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明示自己的身份又要展示自己的才华呢!竟是借了这么一出,还将自己扮演成了“恶哥哥”,不知道她都想了多久的法子。
回头苦笑的齐妫正好迎上了霁儿一副“活该”的表情瞪眼看着自己。齐妫无奈,不过是平日里懒得去想这些,如今日子安稳,能不计较便不计较就好。
可如今袁妍这边利用自己,内心自然是不痛快;突然便想起自己已经逝去的父亲被侮辱的母亲,若真是自己这般平平淡淡过去,他们会做何想?!
那边袁妍已经与他们谈得很是关心了,唯有刘义符倒是故意找话齐妫说,哪知她也一副懒懒的样子,不甚搭理他,自找没趣了。
饭毕,众人便已陆续离去,刘义真一行人早有离开之意,却是说谢康公特意要留下这几位小友。此刻司马茂英已是被宫中的人接走了,留下其他几人是一头雾水,只能等在会客厅。
“今日结识几位小友,却是有幸了!”谢灵运走进会客厅,朗声笑道。
几个小娃娃都是作揖谦虚了起来。
谢灵运挥挥手,笑道:“刚才留下几位,确实是有疑问,想要请教几位小友的。”
“不敢当!谢康公久负盛名,竟能如此待小生几人,受宠若惊。”刘义真站出来。
谢灵运也不谦虚,只对着齐妫道:“我今日听这琴声,觉着万分熟悉,当时在院中小友不愿意说,也不便强问,心中猜测,你但说无妨,我自不会随处说去。”
见话已经说到这里,再不好推辞,齐妫便站出来福了一福,道:“小女确是因为技艺粗鄙,而有负家师名声。家师乃已故谢道韫姑奶奶,然当日并未行拜师之礼,遂应算不得师父。”
谢灵运的神情瞬间呆滞了。眼眶通红,自语道:“我竟不知她已离世……”
齐妫听到这里,便跪下来,道:“姑奶奶当日离去之时,便告知小女不必通知任何人,只将她火化了,骨灰随水散了,便可。”
谢灵运思来她这一生的事迹,又听得齐妫如此到来,细细一想;竟忍不住落泪。
“还请谢康公节哀。姑奶奶走得安然,并无痛苦,便是福分。”齐妫依旧跪在地上。
谢灵运点点头,对着齐妫道:“你且先起来。今日门前看你;说起来,我们还是一家,不过是渐渐地淡了些;如今见你,方才知道,袁家的后人中,也是辈出英才。”
已经起身的齐妫难得羞涩地垂头,轻声道:“谢康公谬赞,小女不过是皮毛都不会的丫头,还是姑奶奶苦心指点。”
谢灵运笑了笑,见着一屋子的人,就数她与刘义真最是出众,见之忘俗;这等人物有一种让人见了之后便没法讨厌的模样,言语得体当中,又不失了自己的本性,自然是极为讨人喜欢的。当下便又问道:“如今几岁?可许了人家?”
那八九岁的孩子,又是苦难中长大的在,自然也是在乎这些的,平日里家中长者也常说这些,如今听一个外人如此问来,齐妫不禁双颊一片殷红,摇摇头。“家中尚有长姐,且小女尚自年幼,并无婚媒之说。”
哪知那站在一旁的刘义符听了这话,竟是恍然大悟一般,她如今已是九岁,虽自己比她小一岁;若是真说了人家,或者定亲了,那岂不是?而谢康公如此一问,又想起今日谢凤的风采,心中又是一惊,莫不是他谢康公看上了齐妫,要她做儿媳之意?
谢灵运朗声笑了笑,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今日颇有冒犯,着男装混入府上,实在是失礼之举;失了体面,望谢康公莫怪罪。”见他心情似乎不错,齐妫方才又道:“只因年少好奇,想这曲水流觞的诗会是如何壮大的场面。如今一见,果然是耳目一新,受益良多。”
“这着男装,是小生的注意,若真要怪罪起来,可也要算上小生了。”刘义符上前一步,示意了其他了。
其他几人见如此,便都站出来作揖请罪了。
谢灵运兀自笑了起来,道:“我最不喜这些繁文缛节的,一个男装算得什么,何况你们年纪尚幼,穿起来倒是也看得。”说完见那几个姑娘家的男装,又是笑了起来。
言笑当中,那谢灵运竟是与几个孩子聊了颇长的时间,一时间竟与那刘义真成了忘年交了,二人谈起诗词来,更是忘我;那齐妫也能在旁边搭上几句话,使得那讨论变得热闹非凡。
霁儿站在旁边是干着急,已经离开家中大半日了,这会子若还是不现身,家里人哪有不发现的道理?若是发现了,问起来该如何作答?这还不是严重的,若是眼下这个看起来心情很不痛快得袁妍随便说出去句什么,这还不炸开了锅?私会?会是什么下场?若只是嫁给这其中一个做夫人或是小妾还尚可,若是人家也看不上,那不是作死了?且齐妫这丫头不是心中意属他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