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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见纯贵妃不再言语,再次绕开她的阻挡,见她没有上前阻拦,红颜便福了福身子,抱着小公主迅速离去。
平湖秋月的人赶紧跟上,樱桃护着红颜道:“纯贵妃这么气势汹汹地等在这里,奴婢都以为她要动手呢,这哪儿是要孩子的架势。”
“她不会动手抢,皇上说过若是她来找麻烦,叫我不必害怕。”走得远了,红颜渐渐放慢脚步,怕小公主在怀里不安稳,仔细看了看孩子依旧熟睡,才安心些。
回身见来路无人追赶,纯贵妃果然是放弃了,红颜不禁叹了声道,“其实我明白,就算不是我抢了她的孩子,也没有资格理直气壮地对她说那些话。可是佛儿已经很可怜,我若再三心二意时不时地动摇,让她夹在大人的恩怨里被争来抢去,才是对不起这个孩子。好好照顾她,让她平安快活地长大,才是我该做的。纯贵妃说什么我也不会在乎,就算背负夺人骨肉的恶名我也不在乎,只要小公主能好,我不辜负皇上的心意,不辜负与这孩子的缘分就足够了。”
樱桃笑道:“您这份架势,真好像公主是您生的一样。奴婢听那些有年纪的宫女说,没生过没疼过,是不懂怎么心疼孩子的,都不看好您能抚养公主,可是奴婢看,贵妃娘娘九死一生生下来,还不如您呢。方才小公主的手露出来,贵妃娘娘那满脸的厌恶,看得人心寒。”
红颜比了个嘘声,示意樱桃小心些,虽然孩子睡着且根本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她还是很在意,可纯贵妃的反应她看到了,红颜不得不承认那是她的心思,比起自己说再多的道理,让纯贵妃自己明白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孩子,才能真正让她放弃。她今日来要孩子,想来也不过是为了争口气,若是真的难舍骨肉,换做红颜,哪怕是在月子里,也会冲出去把孩子抢回来的。
他们回到平湖秋月,遇上小灵子去领了元宵节的花灯回来,正张罗着底下的小太监把里里外外装点一番,红颜带着乳母把佛儿送回屋子里,再要回自己的寝殿去换衣裳,见樱桃和小灵子在屋檐底下说悄悄话,她随口玩笑着问:“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樱桃跟上来道:“小灵子遇见奇怪的事儿。”
小灵子跟了进来,隔了道屏风,红颜在里头换衣裳,小灵子在外头说:“奴才领了东西回来,远远见春梅开了些,知道主子喜欢花香,奴才就让其他人先走,绕过去想折两支给您送来。可过去没多久,听见有人来的动静,奴才记着您的话在外头千万不能失礼,不论是答应常在都要恭恭敬敬,本打算循着声儿去请安,谁知探出脑袋,看到娴贵妃娘娘和富察家的二夫人。”
红颜解扣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屏风外的声音,奇道:“贵妃娘娘和二夫人怎么会遇见,二夫人是和大夫人一起走的。”
小灵子道:“奴才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可是二夫人说的话很奇怪,二夫人说‘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是连孙子都有的人了,一家子十几口人,求娴贵妃娘娘给条活路。’。”
红颜和樱桃面面相觑,樱桃嘀咕道:“可把小灵子吓坏了呢。”
“后来呢?”红颜紧张地问,“你还听见什么了?”
“奴才一害怕,就转身躲在树后,后面的光景没瞧见,听着动静,像是二夫人给娴贵妃磕头来着,她们纠缠了几句,二夫人又说了句请娘娘给他们一条生路,就匆匆地跑了。”小灵子道,“等后来没动静时,奴才本以为人都走了,一转头见娴贵妃身边的花荣姑姑也跑进树丛里来,劝着拉着把娘娘带走,奴才又等了会儿,才从另一个方向绕着走开了。”
红颜只知道如茵曾说,傅二爷在外养女人,惹得二夫人伤心欲绝,好好的她求娴贵妃给条生路做什么,难道傅二爷外头的女人,是娴贵妃家的亲戚?红颜眉头紧蹙,又问小灵子:“这话你还与谁说了?”
得知小灵子只告诉了樱桃,红颜穿好衣裳,把小灵子也叫到跟前,严肃地敬告二人:“不论娘娘与二夫人为了什么说这些话,出了这道门你们便忘了,万一有什么事,我豁出性命也保不住你们。皇上要你们多长心眼护着我,可不是让你们知道这些是是非非的,你们若不怕,吓唬人的话我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就问你们,还记不记得高贵妃娘娘身边的瑞珠姑姑,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上吊了?”
樱桃恨得踹了小灵子一脚:“你看你没事瞎跑什么,还告诉我,把我也连累了。”
红颜哭笑不得,再三道:“再不许提起,更不能一着急张口就说,记着了?”
话音才落,外头有人嚷嚷圣驾到了,红颜沉一沉心,迎到门前去,这里正装点着花花绿绿的灯笼,椅子梯子到处都是,皇帝一路进来,不禁皱眉道:“这些东西挂起来,好好的景致都破坏了,赶紧撤了,你们也不嫌俗气?”
红颜却拦着道:“臣妾也不喜欢,可是佛儿喜欢,她哭闹时瞧见花花绿绿的灯就高兴了,臣妾才让小灵子去找来这么多挂上。”
弘历怎能和孩子计较,便说要去看看佛儿,与红颜同行,轻声问她:“朕听说纯贵妃在半路拦着你,就想来看看你有没有事,见你这样便知道没事了,她没有为难你?”
红颜既不夸张也不隐瞒,她愿意为了在乎的人承受一辈子委屈,可绝不能为不相干的人忍气吞声,方才纯贵妃的话自己的话,红颜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帝,弘历哼笑一声:“她还是那个样子,要个孩子都还要端着,这脾气倒是不肯改,怎么就改了从前清清静静的人品。”
皇帝不喜欢了,什么话都能说,喜欢的时候,也什么事都能做,还怕不够张扬。红颜不知道该说帝王寡情,还是纯贵妃自作孽,只能想着若有一日她不再是皇帝心尖上的人,至少不能让他这般在别人背后嫌弃厌恶自己。
“佛儿越长越好看,到底是朕的女儿。”弘历欢喜地抱着娇小的孩子。他自己嫡亲的姐妹极少且都早殇,如今还留下的几位长公主都是先帝的养女,出自几位亲王膝下。到了自己这儿,也只有和敬一个闺女长大成人,现在有了这个小公主,不论生母是谁、不论是否有残缺,既是他的骨肉,怎能不视若珍宝。
而他的珍宝当然要交给最信任的人来抚养,如今他越发觉得,纯贵妃那一下把孩子摔了,也是冥冥中注定的事,那样心机城府的女人,会教坏他的女儿,弘历不会抹杀她十月怀胎的辛苦,可她实在不配。
至于红颜,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从不会多嘴。她从没有在皇帝或皇后面前说过旁人半句不是,阿玛额娘从小就教她不要在人后说是非,不能以为一次两次没什么,说得多了自然就管不住嘴收不住心,想要自己不被别人议论是非,就先管好自己。
皇帝道:“你安心养着佛儿,其他的事不必担心,下回她再来纠缠,你照旧这么说。”
红颜却道:“眼下什么事儿也没有,咱们不提这些不愉快的,臣妾倒是另有一桩新鲜事,还以为皇上跑来,是来告诉臣妾的。”
弘历听红颜是提起和敬的婚事,不免露出不舍的无奈,将佛儿小心翼翼地放下,与红颜往她的屋子去,忧心忡忡地说:“突然这么急,自然是有缘故的,噶尔丹策零死了,准噶尔部面临权位交替的动荡,指不定又要给朝廷带来麻烦。从康熙爷到如今,都打了多少回仗了,他们是漠西的野狼,打不死灭不掉,可恶得很。”
朝廷大事,红颜只有听得份儿,像皇后那样能分析得和皇帝一样,红颜知道她若要有那一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事要学,如今急也急不来,不如做个安静的倾听者,皇帝烦恼时,她陪在一旁便是。
弘历果然又念叨:“那孩子,朕这次东巡时见到了,样貌是没得挑,只是比不得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肤俊美,终日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孩子,难免黑黝黝的,和敬不是一向看不起那些贵族子弟像女人似的精贵,但愿她能喜欢。”
“色布腾巴勒珠尔。”红颜记着皇后提起的,努力念了一遍未来驸马的名字,笑道,“若是用蒙语说也罢了,可若非要用汉语来讲,将来公主和额驸拌嘴吵架,都累得慌。”
弘历一愣,被红颜逗笑了,问她:“你知道朕的满语名字么?”
红颜点头,弘历道:“下回和朕拌嘴时,你也试试用汉语来念,嫌累了也就不和朕闹脾气了。”
“皇上这话说的,不说臣妾从没和您拌嘴,臣妾有这个胆儿么?”红颜扬脸不理睬皇帝,但这会儿说的话,不正是要拌嘴?一时脸红,弘历已欺身而上,笑道,“朕说什么来着?”
红颜推开他道:“皇上欺负人和哄人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