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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婆婆！”
我在水里，冲着船上的老婆婆大叫。
钟婆婆慈祥的看着我，微笑道：“李布森，好久不见。”
木头小孩抱着我，张大了嘴，牙齿是一排排的钉子，朝着我的脖子上咬去。
钟婆婆手里拿着木勺，从旁边的桶里舀出一勺血水，对着木头小孩当头浇下去。
木头小孩被泼了一头的女人经血，顿时就哇哇大叫，沉入到水底。
钟婆婆伸出枯瘦犹如鸡爪的手，将我从水里拉到船上。
我浑身上下湿淋淋的，钟婆婆拿出毛巾，帮我擦着。
我问钟婆婆：“婆婆，你怎么来了？”
钟婆婆笑眯眯的看着我：“我特地来救你。”
我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难？”
钟婆婆笑道：“当然是有人告诉我了。一个姓徐的老家伙。”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徐瞎子算出我有劫难，所以就告诉了钟婆婆，让她来救我。
我不好意思道：“婆婆，麻烦你了。”
钟婆婆摆摆手：“我本该死了，但是你帮我续了几年的命。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这点小忙而已，婆婆我还是要帮的。”
我眼神看着岸上的吴木匠，他的脸色铁青，正在看着我们冷笑，我转头对钟婆婆说：“这个人是吴木匠，挺厉害的。”
钟婆婆点头说：“我知道。你看看咱们的船是不是开始漏水了。”
我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船板果然是破了一个大洞，水正嚯嚯嚯的往外冒，小船很快就会沉了。
我朝着水里一看，发现有几个水鬼，手里拿着凿子，正对我们呲牙咧嘴的笑着。
船底就是被这些水鬼给凿开的。
钟婆婆立刻调转了船头，朝着岸边划船。
幸好，这条河的河面并不宽，我们很快就上了岸，船也已经是沉在了水底。
钟婆婆低声道：“本来想带你走水路呢，可惜了。”
吴木匠走过来，脸色阴沉，看着钟婆婆，大声道：“老太婆你是谁，为什么要坏了我好事？”
钟婆婆抬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吴木匠：“我是一个稳婆。”
“稳婆？”
吴木匠微微一怔，接着哈哈大笑，对我大声说：“李布森，你还真有本事。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找出这个一只脚都跨进棺材的老接生婆来。区区一个接生婆，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我没有说话，钟婆婆裂开嘴笑了，她的嘴巴黑洞洞的，牙齿都掉光了，确实是老的不能再来老了：“吴木匠，你这是瞧不起我老婆子喽？”
吴木匠大声说：“我当然瞧不起你。我是鲁班们的传人，以后要成为阎罗的存在，你是个什么东西？”
钟婆婆叹了一口气：“这是什么世道，一个木匠，也配瞧不起别人。婆婆我懒得跟你废话了，要打便打吧。”
吴木匠大喝一声：“正合我意！”
他早就有准备，立刻丢出几个木偶小人，落在地上，变成凶神恶煞的夜叉模样，将我和钟婆婆团团围住。
钟婆婆悄悄对我说：“李布森，等下我拖住吴木匠，你赶快走。”
我立刻说：“婆婆，那怎么行！”
钟婆婆道：“为什么不行，这个木匠还奈何不了我。你一定要在子时到鬼门去，不能误了时辰。”
说完，钟婆婆就拿出一个小瓶子，将盖子打卡。
哇哇哇。
立刻，周围传来了婴儿凄厉的啼哭声。
我看到一个死白死白的婴儿趴在吴木匠的肩膀上，就像是一条白色的虫子。
夜叉也走不动了，因为婴儿从地下钻出来，抓住了他们的脚。
吴木匠顿时变了脸色，对钟婆婆大声道：“你这个狠心的老太婆，竟然养了这么多的婴灵，你不怕报应吗？”
钟婆婆叹了一口气：“这些婴灵，可不是我养的。我是看它们可怜，被狠心的父母丢弃了，才愿意带在身边，供养他们，等他们身上的戾气化解，再转世投胎。”
吴木匠显然是不信。
因为，喂养这些婴灵，要耗费术士大量的精血。
钟婆婆都八十多岁了，已经是灯枯油干的时候，哪里还有精血喂养这么多的婴灵。
但是，我知道钟婆婆说的是实话。
钟婆婆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虽然供奉喂养这些婴灵，要耗费大量的精血，折损钟婆婆的寿命，但是她依然是这么做了。
不过，吴木匠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立刻拿出一个乌黑的木人，拿出刀子刺破中指，将血滴在木人的头上。
这个木人立刻就冒出黑色的烟雾，烟雾凝集成一个巨人的模样，将身上的婴灵打落。
钟婆婆对我说：“李布森，你快走！”
说着，钟婆婆给我指着一个方向，推着我，让我往那个方向跑。
我虽然很不想走，但是，我不能辜负钟婆婆的一番好意。
我眼中含着泪，向着前方跑去。
我顺着河，跑了足足有十分钟，终于又到了大路上。
路上有很多人，在街道上慢慢的走着。
我刚刚送了一口气，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因为这些人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
我走过去一看，发现这些东西并不是人，而是鬼。
有的鬼魂在地上爬，有的则是在倒退着走，有的身体古怪的扭曲着，反转身体往前爬，还有一些叠在一起，像是叠罗汉一样叠了很高。
他们的脚都不沾地，朝着一个方向走着。
鬼魂多的超出了我的想象，队伍漫长，看不到头尾。
我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鬼门关。
我夹在鬼魂的队伍里面，跟着队伍一起，朝着前面走着。
慢慢的，我眼前的世界变了。
不再是我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物。
摩天大楼变成了一座高塔，体育馆变成了庙宇的形状，身边的矮小的居民区，也变成了古老的飞檐残壁。
我好像是走到了古代的城市。
或者说，我走到了阴间里面。
但是，我知道，这不是阴间，或者说，这不是以前的阴间。
以前的典籍里面，没有这种走着走着，四周景物就变了的情况。
阳间就是阳间，阴间就是阴间。
但是，如今不一样。
阴间出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消失的无影无踪。
六道门的人，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想要重建阴间。
他们是要在阳世重建阴间。
虽然六道门最终失败了，但是，阴间的雏形还是存在。
阴间和阳世交错，怪不得如今的世道，魑魅魍魉横行，人鬼不分。
我看到，无数的鬼魂从电影院、剧场、体育馆的大楼里面钻出来，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飞快的钻到街道上，然后汇集在队伍里。
他们一群群的跑出来，呼啸着四下飞散，但是队伍没有乱，只是更长了，我看不到队伍的前端。
我心中不由着急，自己能不能在子时之前到达鬼门关。
鬼魂们很少出声，偶尔一起发出类似火车汽笛的声音——呜呜~~，也有悲惨的哭喊声夹在在整个队伍。
在我看来，每个鬼魂都是沉默的，他们拖着脚步慢慢前行，其实他们的脚都是悬空的。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地面上浮出一层浓烈诡异的灰色雾气，这雾气在道路上弥漫，缓慢却又不可抗拒，将鬼魂的队伍淹没在雾气之中。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猫的叫声。
“喵喵喵！”
猫叫声凄厉刺耳，带着几分狰狞之一。
我看到路边，蹲了一排的猫，有黑有白，眼睛都是散发着绿光。
猫是通灵的东西，鬼最怕猫，特别是黑猫。
听到猫叫声，我前面的几个鬼魂都是颤抖了一下，队伍也变得弯曲了起来，故意让过这一群猫。
几十只猫朝我的方向跑了过来，拦在我的面前。
猫群的后面，一个人冷笑着走过来。
是动物园的饲养员，郑重。
他在这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