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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文戚在地上奋笔疾书的时候,章杳重新来到山顶上,厚重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它们现在看起来平静多了,可章杳无从猜测闪电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破空而出。
借着落日最后的余晖,章杳望向那一片灰蒙蒙的山谷,在荒芜的黄土地上,隐约可见一些小点儿,章杳试着往山谷中走了十来米,在迈出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数十步后,章杳终于看到了那些小黑点儿的真身。
体型较大的是牛,最小的是兔子,中间还有一些身材颀长四肢匀称的,应该是人。
章杳倒吸了口凉气,这还仅仅只是他视线范围之内的,放眼望去,在山谷之中,诸如此类的“小黑点儿”不计其数,仿佛所有靠近这片山谷的生物,无一例外都没能活着离开。
这一想法让章杳不由得头皮发麻,如果不能找到秘密的关键,章杳隐约意识到,这或许也是他和文戚的下场。
云层中又一次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是恶魔正在吞咽口水,章杳慌忙几步冲上山头,发现文戚已经又换了一个地方,地上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图案,已经画满了文戚身边的地面。
随着一阵夜风卷过,散沙被吹走,地面上的纹路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章杳蹲在旁边,伸出手指随着画面一点点挪动,完全无法想象这些图案竟然就绣在他床头的帷幔上,悄无声息地陪伴了他那么多年。
文戚的画功老道,虽然是随意画在地上,但是图案非常工整,章杳从起始处开始看,发现这些图案竟然记录着章喾海进昆仑山祭祀的全部经过!
画面开始时,章喾海率领一群人站在一座山下,从那轮廓和比例来看,他们应该就站在章杳他们所处的地方附近,也就是说,这就是章喾海进入昆仑山的起点。
章杳分析着这一内容的时候,文戚已经来到章杳身边,他捏着手中那根已经被磨掉半截儿的树棍儿,指了指山脚下的一处,章杳发现,那个位置也是章喾海等人视线望向的地方。
“这里应该就是他的目标,那棱格勒。”
章杳没有作声,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所在,章杳现在就只想知道一个问题,章喾海他究竟是怎么躲开这些闪电进了山。
而这一问题就出现在第三幅画面中,章杳看到章喾海身后跟着五个人,据文戚所说,章喾海带着的应该不只是五个人,这个数字只是一个概念,帷幔上的图案有些重影,证明他们身后还有重叠着的人影。
虽然不知作画者是何人,但是章杳恍然明白了对方想要表现的意图,这是一个关键线索,他是想表现和章喾海进那棱格勒的人,其实很多。
只是,章杳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记忆,章喾海每次去祭祀的时候,都会让部下在山外等待,那么这些跟着他进来的人,究竟是谁?
“我觉得就是你们章家那些中了兵戎蛊的不死士兵。”
文戚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下一幅图案,他的猜测在这里得到了证实——上一幅画面中,是章喾海带着五人前进,而在下一幅中,半空中出现闪电,两人倒在地上,身上被着重画上了一圈黑线。
接下来的一幅画面看起来好像和上一幅一模一样,但是章杳发现上一幅中倒在地上画了黑线的人又一次站起来了,而这次换了另外两人倒下。
到这里时,章杳已经能猜到这画面接下来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文戚的猜想没错,这些人应该是中了兵戎蛊的章家军,他们不停被雷劈倒,但是又一次次站起来。
“是不是说……”文戚沉吟一声道:“一定要带着你们章家军的士兵,才能进这地方?他们是在替他遭雷劈么?”
章杳能明白文戚这意思,的确,从画面上的情况来看,不停倒下的都是章家军的士兵,唯有走在前面的章喾海大摇大摆安然无恙,但是,纵然章喾海是章家的一族之长,雷也不会只劈别人不劈他,这一点根本不符合常理。
除非这些人身上有什么与章喾海不同的地方。
章杳寻着这一点往下想,这些人和章喾海的区别,除了他们的不死之身外,一时间想不到其他。
然而就在这时,始终盯着图案一言不发的文戚突然一拍脑门儿,“我忘了一样东西!”
文戚抓起木棍在图案上比划了一下,最后干脆在一旁的空地上画了一个好像叉子的东西,“是这个,但是大小没有这么大,差不多有手臂那么长,起初我以为只是装饰的纹路,但是……”
“我知道了,”章杳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一摆手打断了文戚的话,“我知道那是什么。”
很多东西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章杳的记忆中,好像一块块拼图,单独拿出来的时候,根本无从推断究竟是什么用意,但是汇聚在一起后,却为他在脑海中构成了一条完整的线索。
就比如文戚画出来的这种东西,文戚没有见过实物,所以会误以为是装饰纹路,但章杳不同,他曾经在家中一个小房间里,看到过这种东西。
那时候章杳还小,正是好奇心最为旺盛的时候,闲来无事就喜欢在家中到处探索,他是在章家祠堂院落中的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了这些东西,章杳还清楚记得那房间,木门低矮,屋檐上挂着蛛网,好像很久都没有被打开过似的,上面的挂锁早已生锈,章杳不费什么力气就拧开了锁扣,推开房间后,一股腐朽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
小房间里十分阴暗,没有窗户,章杳壮着胆子摸进去,刚走出没两步,脚下就踩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这种叉子。
章杳还记得当时的触感,这叉子半米长,有五根叉,中间的最长,两边渐短,整个都是铁质的,包括手柄处也没有任何包裹,乍一看好像是兵器,但是叉子的尖端是钝的,并不锋利,况且,章杳比划了一下,发现这叉子很重,用起来实在不很趁手。
正当章杳摆弄得正起兴时,一道火光突然从背后亮起,章杳一回头,正迎上了章喾海那张威严肃穆的脸,还不等他辩驳,章喾海已经扭住他的胳膊,二话不说便将他往门外拖去。
年幼的章杳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什么要紧,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恐慌,也正是在这时,他借着火光看到了小屋的全貌,只见那小屋三面墙上都挂满了这种铁叉,架子上、桌上、地上,目中可及之处都是如此,那些叉子有新有旧,或是锈迹斑斑,或是崭新锃亮,虽然不知道是何用处,可光是当时的景象,也足以令章杳震撼不已。
章杳记得自己事后应该是受罚了,只是想不起来是被关禁闭还是挨了打,总之,那时候的他始终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为了那些看着毫不起眼的叉子对自己痛下狠手,而这些时隔十几年的疑惑,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那些叉子,就是章喾海进入那棱格勒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