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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对传闻中的侯府公子很感兴趣,九姑娘本兴冲冲就要往老太太的房中去,听见如玉这般说,便住了脚。
然而因有外客在的,如意虽心里好奇也知老太太如此定有自己的用意,也并不敢吵吵嚷嚷地呼啸进去,如此看似天真懵懂,却到底显得国公府没有规矩。
她与如玉手拉手一同走到了上房,就见今日春晖堂之外极宽阔的院子里,正立着许多衣裳整洁的陌生的仆人,井然有序,就是在春晖堂这样十分奢华的地方,却依旧目不斜视十分规矩。其中几个见了进来的两个小姑娘,见如意白嫩可爱,如玉仪态高傲,身上还穿着精致的衣裳,就知道这该是魏国公府的主子姑娘,急忙请安,之后便静静地退到了后头,屏气噤声。
如意冷眼看这模样,显然并不是装模作样,而是家中礼仪如此。
见了这等规矩的礼仪,如意就觉得西城侯府确实是如传说中的规矩干净。
如玉拉了妹妹进来,却也不往老太太处去,只微微颔首,便拉着她往另一侧的厢房去了。
“咱们真的不要给侯夫人请安么?”恐失礼,如意便轻声问道。
过门不入,竟知道有长辈过来却不过去请安,只怕会叫人质疑国公府的教养。
“老太太说,一会儿她再瞧瞧的。”如玉目光落在老太太的上房上一瞬,抿了抿嘴角方才轻声说道,“虽侯夫人亲自上门,然老太太却……”
她见人多就忍住了嘴里的话没有说,心里却清楚得很。
老太太可算是叫外面看着规矩,实则养出来一个最没有规矩的儿子的尚书府给坑得怕了,就担心西城侯府也是外头干净里头要命的。
因这个担心,她就不敢叫孙女儿们都往前头来,相看一回是简单的,若是日后知道西城侯府并不是极好的,如月岂不是白担了一回往前头相看见客的虚名儿?如今虽然见了西城侯夫人,然而老太太却只叫如月在厢房招待跟着母亲兄长一同来的西城侯府的小姐们。
背地里老太太已经叮嘱如意的亲爹魏三,好好儿往外头去问问西城侯府嫡三子颜宁,看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孩子,才好给如月定下来。
若不好,以后这婚事就不必提了,免得所嫁非人。
“老太太这是为四姐姐好呢。”如意想了想就知道老太太担心什么了,况就算是相看,也没有女家大咧咧地就叫孙女儿往前头来的,听如玉的意思,那府里的三公子颜宁也来了,如月若是这样往上房去,岂不是就要与颜宁来个脸对脸儿?
这就有些不好了,当日如画相看的时候,还是先在屏风后头看着呢。想到这儿,如意就忍不住裂开嘴儿笑了一下,有点儿不怀好意。
魏九姑娘听说,那位颜三公子,特别喜欢看“话本子”呀?
鼓着包子脸奸笑了一下,肥仔儿一抬头,就见如玉看着自己,竟然面无表情地在发抖。
“八姐姐?”肥仔儿歪头,天真懵懂。
“你,不要这样笑。”这蠢妹妹笑得叫自己小心肝儿拔凉拔凉的,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好了,魏八姑娘真是觉得够够儿的了,黑着脸掐了一把妹妹的包子脸,凶巴巴地说道,“再这么笑,掀了你的皮!”
她小手就跟铁钳子似的,把个连连求饶的妹妹提着就往厢房去了,就见此时厢房之中香风浮动,里头燕语莺声的带着女孩儿的无忧无虑的说笑之声,听着就十分快活。
这厢房四面都是软烟罗的纱糊的窗户,外头的阳光透进来一些,带着柔软的光亮。
因老太太的厢房经常用来待客,这屋里的摆设都与上房无异,里头几个百宝架上摆着许多的精致的摆件,转过了百宝架,眼前豁然开朗,就是一张紫檀木的圆桌,上头摆着一个极大的花瓶,里头插着的都是新鲜的五颜六色的鲜花,圆桌旁就是好几个小案,小案旁又是椅子。
此时几个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儿正围坐在一起,彼此捧着茶说笑,其中一个眉目清朗亲热,看着眼熟,正是踏青那一日的颜敏。
如意急忙收了收自己的衣裳等等,这才往那几个女孩儿面前去了。
她本就是白嫩嫩的小肥仔儿,又穿着漂亮的小红衣裳,脖子上套着一个金项圈,宝气可爱,醒目极了。
颜敏正对着门口与如月说笑,见了如意,便忍不住转头与如月笑道,“九妹妹瞧着更白了些。”
因广平王世子居心险恶,魏九姑娘好吃好喝养着,白白胖胖的。
“她今日出去了才回来。”如月今日虽是知道西城侯府过来,却也只是穿了一件九成新的月白的春衫,她头上梳着的是一个弯弯的发髻,发髻之上,一枚小小的珍珠从金钗上出来,摇摇晃晃十分可爱,又带了几分贞静。
因为了不失礼与人,她画了浅浅的妆容,却依旧带了几分文雅与简单。如意看了一眼就知道姐姐的心思了。她家四姐姐并不会刻意穿得郑重叫人觉得自己丢了国公府的脸十分想扒着这门亲事,却还是认真地打扮,并没有不将侯府挡在眼里的意思。
如此两全,如意却觉得有点儿心疼。
如月总是面面俱到,又进退有据为别人着想,可是如果可以,她却宁愿这个姐姐,是如画的性子。
有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抢过来,就算任性自私叫人不喜欢,却总是由着自己的心意,叫自己不吃亏。
“若知道颜家姐姐过来,我都不要出去的。”如意团团给一旁的几个女孩儿赔罪,见她们都笑了,便也跟着笑了。
与颜敏一同来的还有两个女孩儿,生得闭月羞花,说起来比颜敏美丽了许多,然而颜敏却与她们两个十分融洽。那两个女孩儿更年长些,言谈文雅,还时不时护着颜敏说话,目光也清正。
待知道这两个女孩儿是西城侯府的隔房的女孩儿,如意歪了歪头,心中疑惑西城侯府竟然仿佛庶女们都没有过来,然而见颜敏的衣裳首饰与两个堂姐没有什么分别,就知道西城侯夫人至少对隔房的侄女儿,并没有什么刻薄。
看魏国公夫人张氏就知道了,给隔房的侄女儿做件衣裳,吐血的心都有了。
有了张氏的对比,如意就觉得西城侯夫人至少人是真的不小气的,况看颜家这三位姑娘举手投足,也知道并不是因见客才装样子。
“前儿我就说要来玩儿,只是府上大喜,母亲说恐忙碌添乱,拘着我不许我过来。”这说的就是张氏产女之事了,颜敏将话儿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便拉着如月的手玩笑地说道,“前儿才说过一会话,我却觉得与姐姐是从前见过的一样投缘,这岂不是缘法?”
她见如月温和地看着自己,模样儿性情都是极好的,心里也为自家兄长欢喜,顿了顿便叹道,“若不是三哥哥又病了,我们早就过来了。”
“又病了?”如玉恐颜宁这是身子骨儿不好,不由诧异地问道。
如馨才叫放出来见客,此时也拉着如眉的手皱眉看过来。她也就罢了,然而如眉虽年纪小,却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叫人侧目。
颜敏身边一个堂姐,已经忍不住喜欢起来,拉着如馨与如眉低声说笑。
“前儿才叫父亲抽了,这三日前,三哥哥又得了新的话本子,叫父亲揭出来,按在地上亲手抽了几棍。”
颜三公子这种对“话本子”孜孜不倦永远都不停止的爱,也真是蛮叫人感动的,不过看起来运气不大好总是人赃并获。
肥仔儿依偎在如月的怀里,肉嘟嘟的小身子微微一颤,默默地拱进了姐姐的怀里,把脸上幸灾乐祸的脸给挡住,抽抽了一会儿,方才探出头来叹气道,“如此钻研,可见,是真喜欢了。”堂堂侯府嫡子,院子里屋里的丫头一堆一堆的,还看什么本子呢?勇于实践才是硬道理呀。
“并不是真喜欢,而是三哥哥本就没有别的消遣。”颜敏等的就是这句话,急忙就与适当露出几分担心的如月叹气道,“平日里只读圣贤书,又叫父亲逼着练习骑射。母亲就与父亲抱怨逼三哥哥太狠,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又不是要去考个状元回来,何必这样刻苦呢?”
她微微一摊手,花容月貌之上露出几分忧愁来说道,“因父亲拘着家里的哥哥们紧,平日里肆意一点都要家法的。”
“严父慈母,侯爷如此是为了几位公子好,侯夫人却定是要看顾几位公子的身子骨儿了?”如月见颜敏与自己装可怜,便笑问道。
“母亲也只好看顾哥哥们的起居吃食,叫不至亏了身子骨儿。更拘着咱们府里的丫头不许有生事的,免得坏了哥哥们的身子。”颜敏便叹气道,“大哥二哥好好些,有嫂子们呢。三哥哥却不行,虽屋里有经年的丫头,却十分自律不许丫头们往自己屋里服侍,就连说笑都少的很,与丫头们都没有话说,只好休息时候自己看看话本子什么的消磨时间,谁知道父亲竟不许呢?”
她说得并不隐晦,再三地说颜宁屋里是没有通房的,显然在这女孩儿的心里,通房是件大事。
如月也觉得颜敏的脾气与自己很投缘,见她对自己十分殷勤地看着,便忍不住笑了笑。
“府上如此,正是蒸蒸日上的持家之道,叫人羡慕。”她和声道。
“就是父亲严厉了些。”颜敏便叹气,拉着如月凑近了她的耳边,顾不得她怀里还有一只肥仔儿抖着耳朵听着,有些难过地说道,“我与你投缘,就不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你瞧着,是不是我常常说屋里人?”
见如月诧异点头,显然对她常常提起来有些奇怪,她便敛目扭着自己的衣袖说道,“前儿母亲本是想叫我与我表哥定亲,谁知道父亲知道他屋里有三个通房,就不许了。”
她与她那个表哥算是青梅竹马,也知道些通房的事儿,却没有想到父亲竟连这个都要计较。
“不管侯爷侯夫人如何,都是为了你日后的幸福喜乐。”如月便柔声道。
“除了咱们家哥哥们都没有通房,谁家没有呢?”颜敏便蹙眉,轻声说道。
“你府中这样规矩,你如今嘴里说着不在意这个,然而若日后,真的眼睁睁看着夫君去亲近别的女子,你心里真的会毫无芥蒂?”如月便柔声劝道,“这都是为了你。侯爷若立意给你寻一个规矩的人家,那才是对你爱护到了极点。”
她顿了顿方才说道,“侯夫人想将你嫁过去,是因觉得那是亲戚家,不会薄待了你,比外头不知根知底儿的强些。然而侯爷顾虑的也对,都是慈父慈母的心,竟不分伯仲。”
她劝了颜敏这些话,果然看她面上的愁绪慢慢地消散了。
“父亲与母亲行事不同,却都是为了我好么?”颜敏喃喃地问道。
“父亲母亲宠爱自己的儿女,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如月和声道。
“可是,我对表哥……”
“你只想一想,真的喜欢你表哥屋里的通房,能忍受?”如月倒了一杯八宝茶来,觉得温温的,便低头塞给了怀里正仰着头听得入神的妹妹,口中轻轻地说道,“你在我面前赞你家三哥哥,”她一抬头见颜敏被戳破了心思红了脸,却只是温和地说道,“还将通房提在口中,显然是在意的。”
她心里叹气,觉得自己今日实在是越矩,也大概是因颜敏对自己真心,叫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很在意。”颜敏怔忡了一会儿,方才叹气。
“多谢你。”她自己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就与如月感激地说道。
怨不得母亲叫父亲说服,不再想表哥这门亲,而是另给自己寻有规矩的人家,虽然如今这样的人家少,可是父亲说,定然是有的。
就算没有,也得寻一个比表哥家更规矩的,不会叫她以后吃委屈难过。毕竟,她与表哥青梅竹马,表哥与她这样的情分竟然不顾自己的难受收了通房,可见他的心了。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如月眨了眨眼睛,对颜敏笑着说道。
“是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我……”颜敏正笑着拉着如月的手说笑,却陡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白扼腕惊叫道,“坏了!”
“怎么了?”见厢房里几个女孩儿都看了过来,如月被唬了一跳急忙问道。
“三哥哥,三哥哥在老太太面前说话呢。”颜敏回头与两个不知想到什么,也跟着变了脸色的堂姐小脸儿煞白地问道,“这么久了,老太太,不会叫他坐着说话罢?”
如意正听着用心,竟忍不住一呆,实在没有明白,这话题与坐着说话有什么关系。
厢房之外的上房,老太太的面前,此时一个英俊挺拔的青年,看着老太太,脸上孺慕的笑容僵硬了。
“瞧这孩子,还站着呢,多累呀,坐,快坐,坐在我身边儿。”老太太怜惜地看着与自己恭敬说话,竟忘了落座的青年,慈爱地说道。
这青年沉默了一瞬,目光求救地落在下头垂头对手上茶盏生出无穷兴趣的亲娘,见这是见死不救的节奏,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英俊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