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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第三十章生辰x艺术x春梦黄逦甜蜜地看完家信,把信折起来装进信封中。刚一抬头,就看到朱胜文快速地将目光收回,左顾右盼,不禁莞尔一笑。朱胜文搜肠刮肚,想着同她聊点什么。他问道:“对了,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 : : : “我还有个弟弟,才六岁多。那你呢?”
 : : : : “真巧,我也有个弟弟,只九岁多。你生日不会已经过了吧?上次你说这月过生日的,也没听到你说清楚是哪一天。”
 : : : : “呵呵,今天就是哦,二月廿二,爹爹寄信就为这事,时间掐得还真准。也多亏信差大哥能及时送来,刚好今天收到了。当然还要多谢你帮我带了信来,不然又要跑一趟路。”
 : : : : “顺路帮你带的,不值一提,倒是你今天生日得吃碗长寿面才是,一年也就那么一回。”
 : : : : “有呢,雷长凌知道我今天生日,特意在荣兴楼吃饭的时候为我点了碗长寿面,很好吃的,我好开心!她对我真的很好。”黄逦兴奋地笑着,忽然又想到什么难过的事,神情转瞬又变得忧郁,皱着眉头说道:“以往每当生日的时候我娘都会为我做一碗鸡蛋面条,然后满足地看着我吃完。唉!好怀念!”
 : : : : 朱胜文看她思念娘亲,心情低落,马上换了话题道:“我看你爹的信是从江西景德镇的陶瓷行寄来的,莫不是你爹是在那里做工?”
 : : : : 黄逦的思想被朱胜文成功从娘引到爹身上,情绪也好转了些,慢慢说起她爹的事来:“我爹在景德镇的瓷行做陶瓷绘画师傅,已经做了好多年。就是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够回麻城,一家人团聚,享下天伦之乐,和我说说绘画、烧瓷的故事。等年过月尽,又舟马劳顿地返回江西,几乎年年如此。一到村口分别的时候,我娘总是看不到我爹的身影了还不愿回家,伫立在坡上眺望良久,唉!”一说到这里,黄逦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 : : : 朱胜文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禁有些悲上心头。虽然对古板而又严厉的父亲总是距离感强烈,但父亲每年走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挺酸挺难过的。今年自己先走了,不能送父亲,现在父亲一定已经开工做事了。小时候总是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做了大人就不会再被大人管三管四,束手束脚的。可是大人们现在都已经在骨肉分离四处漂泊餐风露宿辛苦工作,年底带回袋米锭银,养活自己的妻儿老小。真不明白,究竟是做小孩难还是做大人难?
 : : : :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对了,瓷器上绘画你懂吗?就是在瓷瓶、瓷罐、瓷盘等瓷器上画上青花呀粉彩呀各种各样好看的图案,比如花、果、山、水、凤凰、蟠龙等漂亮图纹,鬼谷子下山等这些人物故事,还有外国人订制的一些或人物或花鸟动物的西洋风物画。父亲回家的时候常常带些绘在纸上的底本给我看过,可美了,我可喜欢了!”黄逦看到连带朱胜文情绪也渐渐不佳,心中颇不好意思,于是长出一口气,收拾心情,挤出笑容来转到瓷器话题上。
 : : : : “绘画我不太懂,不过你说的瓷器我倒挺喜欢,花花绿绿地可漂亮了。曾老爷家里摆了些瓷器,我有幸见过一些。虽说摆在客厅里的不算什么精品,但那作画的技艺和意境也着实令人惊叹不已。我记得其中一对硕大瓷瓶上画的仙鹤那可真叫栩栩如生,简直是要立刻飞升出来,驮了‘故人’而去,‘一去不复返’。”黄逦的话沟起了朱胜文对曾府精美瓷器的艳羡之情,话匣子顿时打开。
 : : : : “就是就是。咱大清的自不必说,就是那洋人拿样来订制的瓷器都是件件精品,无与伦比。我最喜欢的是一幅本是珐琅彩瓷盘上的画,画的是一位紫衣紫帽的盛装西洋骑士,骑马执鞭与十七只身有黑色斑点的小狗嬉戏的场景,远处的城堡、群山、绿树、鲜花,无不色彩纷呈,形态各异,形象逼真,跃然纸上,令人振撼。要有机会呀,真的想让你也欣赏下,看看和咱大清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不同,谁更优劣。”黄逦眉飞色舞地讲得起劲。
 : : : : “嗯嗯,那就好了。不过呢,我也还是有些弄不明白,你说这盛菜的家伙什,弄得那么漂亮,到底有什么用呢?”朱胜文拼命地想象着那瓷画的美丽。
 : : : : “这你就不懂了。我爹说,日本人根据西洋词用汉字发明了‘艺术’、‘文化’等词,这些漂亮的家伙什,大概也就是‘艺术’和‘文化’方面的追求了。再说,一边看着漂亮的家伙什,一边品味美食,不也能增进食欲不是?”
 : : : : “倒也是哦。洋人倒是挺晓得享受,既要好用,又要好看,吃得肚肥肠圆又要搞什么‘艺术’、‘文化’什么有的没的。”朱胜文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若有所思。沉默片刻,突然指着黄逦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问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的衣服好奇怪哦,好象和一般女孩子的服饰不同,你现在的穿着才是我所熟识的打扮。”
 : : : : “哦,你可能没见过苗衣,所以才会奇怪。我娘亲其实是大理的苗人,并不是汉人,我身上流有一半的苗人血脉。她是在景德镇做瓷工的时候认识我爹,后来才嫁给了我爹的。当时汉苗严禁通婚,她一番苦劝,说服了父母,又顶住了寨子里土司、亲属的所有压力,选择了来麻城和我爹成婚,再后来留在麻城,独自抚养我们长大。我身上的衣服,就是娘亲所织苗人传统衣饰。不对,只是衣服,不含配饰。苗人还有一身独特的银饰,华丽而又复杂,戴着做事哪行。说实话,你觉得好看吗?”黄逦微笑着看朱胜文,在等待着一个好听的答复。
 : : : : “好看,好看呢!染的花朵和纹饰漂亮而又自然,样式轻便而又得体。既不象汉人的衣衫宽大,不方便做事,又不输旗人袍装的靓丽,我很喜欢看呢!”朱胜文一个劲地点着头。
 : : : : “嗯!看不出你嘴巴有时还挺甜的,说得人心里挺舒服的!”黄逦有些得意,甜美的笑容绽放开来,婉如一朵盛开的粉色芙蓉花。
 : : : : “对了,你们麻城离羊楼峒挺远的,怎么来这里做工的呢?”
 : : : : “远也不算远啊,随州还在麻城以北的湖北北境呢,马蔓丽就是随州的。本来是因为我堂哥黄胜在雷长凌家的茶厂做管工,也就是我们‘长和川’茶厂的前身。雷家只有长凌一个丫头,人丁不兴,雷老爷年岁大了,也累了,就琢磨着将茶厂盘出去。昨岁大东家和山西曹家合股顶下茶厂,原来的管事因为人事安排及工食银等问题没有谈拢,就没有再留下来,而是到湖南临湘羊楼司的茶厂谋了差事,我堂哥也跟随着他去了临湘。他妹妹黄怡本来也在这里采茶,生活本也无忧,因为这变故,也只得跟着他去了临湘。但是,阴错阳差,羊楼司的茶厂却没能留用她,最后只得去了聂家市的茶行采茶。”
 : : : :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雷长凌家原来是羊楼峒的大财主呀,难怪她有钱请下馆子吃饭呢。不过话说回来,雷长凌人挺随和的,一点都没有个大小姐的架子,干活也没见比哪个小姑娘差,倒也真是难得啊。言归正传,那你怎么没有跟着过去呢?至少有人照顾下,胜过在这儿孤苦零仃的。”
 : : : : “我寻思一来和这些姐妹们都混熟了,她们对我也很好,我不舍得离开;二来再去那边又要重新认识人,能否投缘也不一定。索性就没有过去,留在了这边。再说他们那边的茶厂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我堂姐采茶功夫可比我还厉害,况且亲哥哥还在茶厂做管工,也还是被人挑三拣四,我可不想自取其辱。”黄逦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身子。
 : : : : 也许是累了,两人又聊了会后,黄逦起身告辞,朱胜文下铺汲鞋送出竹楼外,冲回头一笑的黄逦挥了挥手,目送她离开,如沐在春风中,漾在春风中,并由春风带来她的香,她的味,直薰得他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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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朱胜文呆站在竹楼门口,忘却了时间,也忘却了空间,任由轻风拂过他灼烫酡红的脸颊。
 : : : :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虽然这已不是他的第一个不眠之夜,但拉伊莎虽然个高,却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小孩,不象黄逦已经开始成长的女子身体,浑身上下散发着独有的处子之香,虽然依在一起整晚,却并未象今天这般引得他如饮醇酒,说不出的舒服,道不白的心痒,情不禁的畅想。黑暗中,看着自己的右手,想着雪肌玉手那一轻拂,似乎还留有她的余温;那绕梁的体香,不停在他鼻尖轻扬飘荡;忆起她俯着读信时,小脸上那幸福的微微笑靥,犹挂在他的心上;回眸一笑时,那如芙蓉般灿烂的玉面,还在搅得他心头扑通乱跳。
 : : : :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 : : : 一合眼,脑海中满是女子的笑脸,女子的身影。一颦一笑间,道不清是不是拉伊莎,也说不明是不是黄逦;似乎又象是马蔓丽,隐约又好似金玉琳。朱胜文觉得心乱如麻,头大如斗,即睡不着又不想醒。到最后只得无奈地睁开眼睛,烦躁地用指尖敲打自己的额头和太阳穴,但是丝毫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声响搅得左右的蔡谐成和曾二棱口中喳喳作声,不耐烦地翻转着身子。朱胜文害怕再次弄出动静,影响大家休息,只能合上双眼,难受地叹了口气,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试图不再想那些吸引人眼人心的美丽,试图能够如往常般轻松进入梦乡。
 : : : : 然而,梦。
 : : : : 梦。
 : : : :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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