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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打探到李茗兮今日要去清正寺上香,颜舒早早就一身素衣青衫打扮的跟随在其后。
李茗兮进了寺庙,先俯首拜了观音,上了香,然后走到一坐在进门前的老尼面前。老尼笑道:“女施主可是求签?”
李茗兮双手攥着锦帕,掩饰了身体的不适,双手合十,朝老尼盈盈一拜,轻声细语道:“是。”
“女施主请坐。”老尼摆了请的姿势,示意李茗兮坐下。
李茗兮思忖片刻,便提了裙摆,在案几前坐了下身。
老尼笑问:“女施主所求何事?”
李茗兮顿了顿,吞吞吐吐道:“小女求姻缘。”来清正寺上香的妙龄女子,不是来求姻缘的,就是来求子嗣的,当然李茗兮也不外如是。
“既然如此,那施主便求个签子吧。”言毕,手心向上靠近签筒处,示意李茗兮求签。
李茗兮点了点头,怔了一会儿,双手执起签筒,摇了几下后,适时从签筒中落出一根长签。李茗兮停止了动作,纤手执起落入案上的长签,仔细端量着,只见那长签上写着:
子规半夜犹啼血,东风一去唤不回。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师太,这是何解?”李茗兮喃喃地读了一遍诗句,蹙起娟眉,有些不解地问道,同时双手将签子递给了老尼。
老尼笑着接过签子,也读了一遍,抬眼与李茗兮道:“施主求的签算是既上非上,既下非下,此乃中签也。”
李茗兮挑眉,不明白老尼的话,继续问道:“师太此话怎讲?”
老尼解释道:“这子规指的是杜鹃,尚在啼血般的鸣叫,意为卿所相思之人,已离乡背井,远居他地,然而卿仍坚信对方会有归来的那一天,只可惜东风一去唤不回,是为下。但反观前方如此重重障碍,穷途末路之际又来一线生机,施主便会渐入佳境,再遇佳偶,此为上。一下一上,方为中签。施主切莫心急,自有良人来寻觅。”
什么?李茗兮听老尼这样一解此签,心中倏然凉了半截。什么再与他人,什么东风不再?她的心中只有诚哥哥,再也容不得他人。她此番来求签,就是希望上苍为她指一番明路,如今,她已经有了两个多月身孕,可是如今独孤城又去了泾原,孤立难援,这让她一个区区女流如何是好?不曾想,这姻缘签居然解了这样一说,心中不悦蓦上心头,只觉得不适感油然而生,胸中的一阵呕吐感兀地涌上,李茗兮再也忍不住,赶忙捂着嘴疾步向外跑去。
……
“哟,这不是李家小姐吗?居然有幸在此遇见。”李茗兮弓着身子倾头瞧去,这才瞧见方才出口狂妄的不是别人,是几人前与自己大打出手的颜舒。赶忙忍着不适,抚着胸口,直起身子,神情不悦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见你。”
颜舒被她这样一说,也不恼,反而“好心”问道:“我见你面色苍白,可是身体不适?”废话,当然是身体不适。还未等说完,便在李茗兮来不及反应之际,蓦地捉住李茗兮的左手,三指诊上她的脉搏。
李茗兮见状,大惊。慌忙地想要将手腕抽出来,奈何颜舒早已预料到她会挣扎,另一只手反扼制她的腰身,让她晃动不得。以前师门中各个师兄弟均需要习药,颜舒虽然不济,起码的望闻问切、诊脉等也是略懂一二的。
少顷,颜舒突然松开李茗兮的身子,嘴角轻挑,噙着一丝笑容,了然道:“看来,果真如此。”
李茗兮被颜舒此番举动吓得心惊胆战,知她定是瞧出什么端倪,但仍然咬着嘴唇,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
此时丫鬟见自己小姐从寺庙中跑得不见踪影,也跟着寻了出来。见李茗兮正与一男子攀谈,便识趣地退到身侧,不便打扰。
颜舒笑着退后几步,嘴唇勾着笑容,对李茗兮道:“小姐,可愿借一步说话?”言毕,未等李茗兮任何回答,便回过头去,双手负后向远处走去。
李茗兮看着颜舒走远的身影,心中万分复杂,转头对丫鬟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说完,也跟着颜舒的步伐去了。
……
“先前不小心撞见小姐乔装去了药堂,便觉得是有蹊跷。”颜舒走到古桥边,手下摸着那亘古年代的桥墩,眺望着整个清正寺的大好光景。清正寺内上香香客络绎不绝,寺院内供奉着大鼎的释迦大佛,远处瞧去亦觉得宏伟壮观。颜舒边欣赏的寺庙的景色,便开口道:“今日给小姐号了脉,才知小姐已身怀六甲。”说完,饶有深意地侧目望向李茗兮,笑得温婉,如三月春风。可是谁都不曾想,这样如玉般男子的笑容下却藏着海一样不见底的深邃与繁复。
被颜舒说中心事的李茗兮,又觉得眼前这抹看似温婉的笑有些刺眼,脸上骤然一红,不自觉地怒目颜舒,“你想怎样?”此人到底想做什么?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竟然被这个无耻之徒知道了去。这下可如何是好,李茗兮心中波涛汹涌。
颜舒干笑了一声,转过身正对着她,语气不急不缓道:“颜某不想怎样,颜某只是想同小姐做一笔交易而已。”
“哼,我不与卑鄙小人做什么交易,莫要痴心妄想。”李茗兮瞥了一眼颜舒,轻蔑地说着。从他第一次鬼祟地在丛林里,她就对颜舒嗤之以鼻,现下更没有好印象了,说完,便欲匆匆离开,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是问小姐,保住腹中胎儿之法也不想听吗?”颜舒见李茗兮转头要走,在她身后轻轻吐了一句。
果真,李茗兮听了这话,停住脚步,蓦地回了头去,半信半疑:“你可有法子?”
颜舒见李茗兮回头,心中暗喜,自己所料不假,李茗兮还是想留下这腹中的骨肉的。也对,谁愿意割舍了心爱之人的骨肉呢?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好好利用李茗兮这个弱点。
“我却有法子。”颜舒噙着一丝坏笑,从桥边向李茗兮走来,姿态轻雅,在李茗兮耳边微微吐气。
许是感受到颜舒若有若无地气息,许是除了独孤诚之外,未与其他男子这样亲密接触过,被颜舒吹气的耳朵竟然不由地染红至耳根,李茗兮下意识的退了几步,横道:“有话快说。”
颜舒知这大小姐也不好惹,遂也不再逗弄她,开门见山道:“只要你嫁给我,此事就好解决了。”
“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要我嫁给你,简直比登天还难,你简直痴心妄想!”李茗兮听闻颜舒这样一说,不由地大笑起来,她怎么可能嫁给这个卑鄙小人。
“怎么?你不愿意。”颜舒挑眉,也不理睬她,自顾自说道:“试问,除了独孤诚之外还有谁能有我这样了解你,这样了解你的秘密?”颜舒侧目直视着李茗兮的眼睛,寒气逼人。“还有,你真的当我真心要娶你,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说着,随即换上一副浪荡子的笑容,指尖轻点了一下李茗兮额头。这大小姐仗着有几分姿色,真当所有人都要垂涎她美貌三尺不得吗?颜舒暗暗想到。
许是被颜舒无礼的话气到了,许是被颜舒轻妄的举动震到了,李茗兮愤怒地将颜舒的手指拍了下去,脸上染上了愠意。
颜舒不恼,继续道:“你我只是做一场交易而已,你有了夫婿,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孩子生下来,待到我们约定时日已满,你也可以与独孤诚再续前缘,岂不是美事一桩?”慢慢诱导李茗兮,攻下她的心防,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才最重要。
李茗兮心中暗忖,颜舒的话对她相当诱惑,她跟独孤诚的感情本就经历了重重困难、见不得光。若是被爹爹知道了所怀的孩子是独孤家的,以目前爹爹跟独孤家水火不容的形势看来,怕是这孩子性命定不保。她很想要保护着腹中的胎儿,很想要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留下一条血脉。李茗兮单纯地想着,又听到颜舒说将来,肯放过她,成全她。无疑心中又是一喜,但随即又疑惑问道:“你如此帮我,愿意当我名义上的夫婿,不会没所图吧?”
“哈哈,小姐真是聪明伶俐,不愧是王爷之女。你要知道,你贵为王府千金,却是有喜有忧,喜的是身份高贵,多少人垂涎不得;忧的是身份桎梏,局内人忧愁万千。而颜某自然是喜你所喜。”颜舒顿了顿,目光湛湛地望着李茗兮,“这王爷的女婿有几个不想当呢?颜舒一介寒门,经历了摸爬滚打才到了今天,自然想更上一层楼。那颜某自然求的是日后的高官厚禄、仕途通达。”颜舒一本正经地说着,她就是要给李茗兮传递她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男子这样的一个想法,想来这也极为合理的,这会让李茗兮不那么抗拒她。
李茗兮冷哼,心中的轻视表现在脸上,无耻之徒就是无耻之徒,真是世俗。挑眉不屑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就凭。”颜舒顿了顿,又直视上李茗兮那充满轻蔑的眸子,嘴角上扬,轻启檀口道:“你别无选择。”随即便转过身来,向远方走去,背对着李茗兮喊道:“我给你三天的时候考虑,考虑好了,来我府上找我便好,颜某随时恭候。”
李茗兮望着颜舒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叹气,真浪费了这温文如玉的好相貌,可惜却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世俗子弟……心中有些孤寂,她想诚哥哥了,否则也不会如今被人如此摆一道,却那么无力反抗。只可惜,那日一别,终不见君。
三日后,李茗兮如颜舒料想一样来到颜府,与颜舒定了两年之约。约定,两年之后,李茗兮与颜舒和离,双双落指印协定,待到两年之后,菊花凋零,这桩协议将移交宗政寺处理。两年之内,名义夫妻,并协议此事切不可言传于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