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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京是个聚宝之地,很少狂风不歇,很少连绵阴雨。可是那事,淮京下了整整一月未停歇的雨,和着狂啸的风,风雨交加,雷电犀利。市集集体歇业,店铺纷纷关门不再迎客。
有人说那风是狂啸的庆祝,庆祝我大齐梁军队清剿边境,保家卫国归来。
也有人说,那雨是老天爷可悲的哭诉,哭诉我齐梁缴费的首要功臣,英勇善战,有足智多谋的二皇子,薨了。
听说,他出征的那一天原本是他的新婚之日。
听说,他对未过门的妻子说:“待我率大军凯旋之日,就是我明媒正娶你之时。”
可是,大军凯旋了,他却再也娶不了她了。
世人都说,这二皇子齐煊薨了,最晦气也算幸运的就是这未过门的曲相湘。
晦气的是,这本是红事却变了白事,这曲相湘错过了一份好姻缘,也错了飞黄腾达的机遇了。以这曲相湘左相嫡出千金,又生的这般花容月貌,多是要许以皇子的,可是许是许了,奈何错了愿,还没来得及嫁出去,这未婚的丈夫就战死沙场了。
幸运的是,还好未过门,倒也不至于平白给这二皇子守了活,毕竟这年纪还轻着,嫁不去皇家,以曲相的势力终归也是不会嫁的太差的。
曲相湘说:“在理。”
世人都说,这曲小姐怕是也没失了什么,这二皇子薨了,反而给这曲相湘封赏了许多。反正都是赐的婚,这曲相湘连这二皇子面都没见过,怕是也没什么感情,散了就散了吧。
曲相湘说:“在理。”
所有人都以为这曲相湘对二皇子无动于衷,连他的葬祭都没参加。连曲相湘自己也对着众人说:“倒是我得幸,摆脱了这皇家繁琐规矩的束缚,乐得个清闲。”
可是没人看得见,那连绵的阴雨日里,曲相湘一个人站在自己小院的树下,手中空无一物,任凭那雨水的侵袭。她就呆呆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椿怡,你别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椿怡,这下雨天真好,看,我这脸上睫上都落着晶莹的雨呢。没错是雨。”
“椿怡,我终于不用听着大人的摆布,嫁给一个我素未谋面的人了。”
“椿怡,我还没有见过他呢。还没有见过活着的他呢。”
“椿怡,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相湘惠启
卿虽不识我,但我深知卿德宣二十一年七月二十
卿虽不复我,但我愿唯卿德宣二十一年七月廿一
传俗不能破,暂不能见卿德宣二十一年七月廿二
虽不能见卿,但我心亲卿德宣二十一年七月廿三
……
半月何弯弯,月影人独安德宣二十一年八月十四
圆月何啴啴,月下佳人娟德宣二十一年八月十五
江风入海夜,今日杳无眠德宣二十一年八月十六
不知卿此刻,梦中有人言德宣二十一年八月十七
……
三月不知长,恍若枫霜凉德宣二十一年八月三十
三月不失短,酒酣终难炀德宣二十一年九月初一
如今日将近,却久忆思量德宣二十一年九月初二
回顾终多笺,孤字难求双德宣二十一年九月初三
……
男儿志四方,国先立家扬德宣二十一年九月廿五
况我身皇子,必将战无疆德宣二十一年九月廿六
今日父将愁,谁能保安康德宣二十一年九月廿七
堂中多荒言,唯我统御倘德宣二十一年九月廿八
……
北域多战乱,百姓失安乡德宣二十一年十月十四
父令不能违,民期不敢忘德宣二十一年十月十五
明日出城外,万军千骑此德宣二十一年十月十六
待我凯旋日,将是娶卿时德宣二十一年十月十七
齐煊书于府下
曲相湘看着这手中一封封的鸾笺,终是没能抑制住眼中的泪水。
三个月,齐煊每天派小厮送与一封信给她,每次拆开信封只有一行字。可是这一行又一行足足送了三个月,本是一张又一张的薄纸,也堆得有一茶杯之高了。
三个月,曲相湘从未给他回过一封信,椿怡也常问她:“小姐,为何不给二殿下回信。”
曲相湘笑着说:“不必得。”
因为他和她都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可是当他谈及,北域战乱,自己要带兵保家卫国时,曲相湘差一点忍不住,就回予了他,当然不是为了阻拦,而是觉得这般气概,只得称赞,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椿怡常说:“小姐,你难道不好奇这二殿下长何般模样?”
曲相湘笑着说:“不需急。”
这齐梁的习俗,定亲之后,这男女双方不得见,最后成亲的时候,才会更加甜蜜,如胶似漆。
可是当他带兵出征的那一天,曲相湘差一天,就冲出府,去那浩荡的街上,看上那一眼他未来的夫君,在战马上着装戎装飞驰的样子。可是她忍住了。
因为他说过,待他凯旋之日,就是娶她之时。
可是同样是那浩浩荡荡的齐梁军队,打着胜利之鼓归来之日,也吹起了悲壮的哀乐,统将大将军,齐梁的二皇子,薨了。
嘭!
忽然间,曲相湘和钩吻听着门口传来了一声巨响。
门板碎裂成七段八段像四周飞溅开来。门前的灰尘也瞬间卷起。曲相湘还来不及擦掉横挂在脸上的泪痕。和钩吻二人四目齐刷刷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然后钩吻还没来的及转过头去。一把冰冷的长剑已经悄然无声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尘灰散尽,曲相湘终于看清了这来者的容貌。是那熟悉的冷峻刚毅,眉峰健硕,从头到位身着着一身黑衣。
曲相湘瞧着他一眼,轻声的唤了一声:“南缺。”犹豫刚刚哭过也嘶吼过,曲相湘的声音比平日里显得沙哑了许多。还带着一种淡淡的鼻音。
“抱歉,来晚了。”南缺看着疲倦不堪,泪眼婆娑,头发也稍微凌乱的曲相湘,竟然语气变得异常的温柔。
连素日与他交好,此时跟在他身后的西魅,都不由的吃了一惊。没想到,堂堂的南缺大人竟然也会道歉。
南缺虽然嘴上的言语轻柔了很多,但是手上的力道却反之重了几分,曲相湘看着钩吻的脖子上渐渐的多了一道血痕。
惊的连忙制止:“别,她没有恶意的。”
南缺听了不再继续施力,但是这长剑依然架在她的颈上。这渗出的血顺着剑尖缓缓的留下,滴答滴答伸直的落在了曲相湘的脚边。
可是于此同时,曲相湘看的这地上远不止她脚边的这点血迹,几乎是从门口一路上洋洋洒洒的滴落了一地。
她顺着血迹的方向张望着。终止的那个地方刚好是南缺那里。
她顺着向上看去,大惊失色,擅抖着声音说:“南,南缺,你受伤了?”
此时一手持着剑架在钩吻的颈上,另一只手垂直与地面,源源不断的滴着学,一滴,两滴,一片两片。
听着曲相湘的疑问,南缺下意识的把手背到了身后,可是奇怪的是血迹依然是冲着前方飞扬的,而且差点就溅到了曲相湘的裙子上,可是照理来说这血不应该到南缺的身后么。他却淡然的回答:“不碍事的。”可是曲相湘盯着此刻的南缺,面色都不及平日红润了,鲜少说话的唇更是一片惨白。
曲相湘看着站在远处的西魅,疑问:“南缺受伤了,你怎么不给他包扎上啊。”语气有一点激动,也有一点责备。
西魅虽然听出了,但是也没有生气,只是下意识的回答:“那也得能包扎啊,我要是给他包扎了,还怎么找到你啊。”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好想说错话了,连忙吞了吞口水,把话咽了回去。
“什么意思。”曲相湘确实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听的出来,南缺这流血是和她有关,是她害他受伤了么?
南缺冷目的看了一眼西魅,西魅立刻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这就给他包扎上。”说完就凑到了南缺的身后,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了止血药和纱布。
钩吻也觉得奇怪,这一般的人怎么会伤的到南缺呢,何况她派去搬演小乞丐的死士,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别说伤这南缺,就是不会武功的曲相湘想动点脑子想要躲开都是不难的。可是南缺这一地的血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这血诡异的轨迹,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他也做了那样的事。
在场的四人只有曲相湘还蒙在鼓里。
并且没有人打算告诉她真相。
西魅给南缺包扎完,走到了曲相湘的身后,把还绑在她脚上的麻绳给借了,然后扶她起身,说:“走吧,回去阁中,听阁主如何发落这个女使。”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一向桀骜不驯,盛气凌人的钩吻,就在这一刻扑通的跪在了地上,跪在了曲相湘的面前,语气悲壮的说:“不,我还不能回去,我还得救东暄大人。求求你,救救东暄大人。”
曲相湘看着钩吻哀怨的眼神,又想起了那个人,许久沉默不语。
倒是西魅嘲讽道:“你这可是真的跪错了人,她连蚂蚁都不见得捻的死,如何去救这我们都不知道去哪里的东暄。”
钩吻语气坚定的说:“不,她一定能找到东暄大人的。”
西魅不知道这一定从何谈起。他看着缄默不语的曲相湘。
“去么?”南缺语气恢复了常日的冷漠,惨白的薄唇中淡淡的吐出了这两个词。
“什么。”曲相湘抬头看着他的脸。
南缺薄唇轻启,说:“去救东暄么,去,我陪你去,不去,我带你归。”
曲相湘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话,那种久违的安心感又涌上了心头。然后沉重的轻点了她的头。
意外的倒是钩吻,她弱弱的问:“南缺大人要和我们一起去么。”
南缺收回了他架在钩吻颈上的剑,从怀中掏出素帕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然后放回背上的剑鞘。冷漠的说:“没兴趣。”
“但是她去。”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曲相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