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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也不知道。”赵氏几乎出于本能,挡在孩子们前面,用瘦小的身躯为孩子们遮风挡雨。
孩子他爹还在外头找吃的,这个点离回来还有好久,赵氏是害怕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人。
这里已经穷得连羌芜的强盗都不愿光顾,更何况是这样鲜衣怒马的一群人,只看样子都是得罪不起的,还这么凶神恶煞的过来,直吓得人六神无主。
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村里的村长,县令在他们眼里就已经是神仙般的人物,那都是见都没见过的。
那群人在土屋前下了马,马蹄的奔跑扬起沙尘无数,遮住了她们的视线。
见那为首之人看到她们时,脚步踏在地面上阵阵有声,那声音也震动了她们的心。
“你们……”也许是赶路赶得有些久了,为首之人说话有些沙哑,更显粗狂。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赵氏快速说道,生怕他们来找麻烦,紧紧抱住怀里的傅蓉,小姑娘将脑袋缩到母亲怀里。
为首之人想到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皋州,风餐露宿,以求用最快速度完成邵华池吩咐的事,可谓尽心尽责,也是非常不容易。到了这里见到他们却一个个被吓破了胆,他们有那么可怕吗?这事说来就是傅辰曾嘱托的,从西北带一些吸食阿芙蓉的人到栾京,邵华池曾问傅辰,是否要看望他的家人,这事邵华池记在心头,便嘱咐了下去。
为首之人叫祝良朋,管理信件来往和各地奔走,帮邵华池办一些他本人不方面出面的事,人晒得很黑,加上锻炼得多了,长得就稍嫌魁梧了些。
他摘下面罩,努力挤出微笑,让自己看上去亲和一些。这个傅家村荒凉无比,他们一路走来更是没了人烟,好不容易看到了人家,他们当然要上前问一问,“你们知道傅辰是哪一家吗?辰就是星辰的辰。”
怕这些农人不知道,还特意解释了下这个名字。
他完成了邵华池要求,强行带走几个吸食过阿芙蓉的人,就顺带来做这个额外的嘱托,找傅家村里傅辰的家人,但按照目前这情况来看,人恐怕早就搬走了,整个村子里就剩那么一户人家。
小辰!
听到傅辰的名字,赵氏唇一抖,“这、这位官爷,傅辰是……是我儿子,他已经去宫里了。”
不知道他们找傅辰要做什么,她并不愿透露太多,但对儿子的现状迫切想知道些什么,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
“您就是傅辰的母亲?”祝良朋再三确认,没想到运气那么好,这就给遇上了,这个村里的人早就搬走了,就这一家子还窝在这里,看他们瘦的皮包骨,双颊都凹陷了,听傅爷说他有年长的两位姐姐,一位哥哥,看他们发育不良的模样,瞧着比傅爷还小好多岁的样子,好像一折就会断,祝良朋不敢想象如果他们晚来一步,这一家人是不是就要活活饿死了。
“是,我就是……”赵氏回道,尾音微颤。
“那就好,傅爷嘱托我们来这儿,给你们带些东西。”边说着,祝良朋边示意后边的侍卫们将东西都卸下来。
“傅爷?”傅星楞了下,与三妹傅柳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称呼,在喊他们的弟弟?
“您是二爷吗?这是怎么伤着了,快快,过来给傅二爷看看。”祝良朋看到傅星腿上还有伤,又让队伍里的大夫过来给诊治一番。
他可是记得七殿下在出发前,嘱托他们必须要好好对待傅辰的家人,有什么全往好的说,对他们要恭恭敬敬的,万不能因为对方是平民就有所懈怠。
这辈子还没被人喊过二爷的傅星简直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被那看上去医术很了得的大夫扶到一旁的大石上,用带来的水壶清洗了伤口,那疼痛感让傅星才回过神来。
这些人是小辰嘱咐过来的?
这么些年,傅星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等他知道的时候弟弟代替自己的时候,弟弟已经在去往栾京的路上,弟弟是代他去宫里受苦的,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傅辰,这会儿听到傅辰似乎过得并不糟糕,没人比他更高兴。
“娘,是小辰,小辰!”傅星反应过来后,惊叫道,也让处于震惊的一家人回神了。
这时候,一袋袋大米和粮食、谷物,和一大车水一锅热粥都送了下来,祝良朋根据自家七殿下的吩咐,在皋州的地界上买了尽可能多的粮食,要不是运送过来实在艰难,原本的数量还要更多。
傅家人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吃的,已经不知道怎么反应。
见这家人看到粮食后,瞠目结舌的模样,祝良朋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庆幸,只要还有良知,看到这样一家子弱受不堪好像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都会感触吧,瘦得骨头都突了出来,他们那么努力地活着。
又默默在心里对七殿下的要求一打了个红杠杠:给傅家人送去他们最需要的粮食和水。
“这么多粮食我们家……没、没银子。”
“不用银子,是我家主子送的。”饿成这样,还能忍住询问东西来处,知道这天下没白吃的午餐,这是穷怕了,也是百姓最淳朴的心性。不愧是养出傅辰这样灵秀人物的家里人,这穷山恶水的,还是有良民的。
“那您、家主子是哪位大人,民妇待会就给这位大人供行长生排位。”
“是七殿下邵华池,牌位就不用了,殿下很器重傅大人,这事情对殿下来说也只是一份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要求二:在傅辰的家人面前,自然而然提到我的名字。
祝良朋又在心里打了个红杠杠。
七殿下,皇子?
一家人吓得不轻,那可是皇帝的儿子啊!龙子龙孙,他们不敢想象,傅星和傅柳已经成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祖坟冒青烟都没那么好的事儿。弟弟去宫里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没事,不但没事还在皇子手下做事。
也只有年纪最小的傅蓉看到那么多粮食手舞足蹈,她还听不懂祝良朋的话,她只知道有吃的了。
小姑娘不是不饿,她明白家里没吃的,她不能让爹娘担心。
好半晌赵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哆嗦着,因为太激动看着就要倒下,祝良朋稳住了她。
她哽咽到:“我家小辰,他过得好不好?”
“不用这么客气,大嫂子您就喊我良朋就行,傅爷过得很好,人圆润了许多,让我给他带口信:现在追随在七殿下左右,殿下宽和待人,贤明大度,与殿下相处甚欢,一切都好,勿念。”殿下,您这么夸自己真的好吗?
原封不动把殿下的话说了一遍,祝良朋面不改色。
要求三:让他的家人知道我的好。
虽然祝良朋觉得,这些要求处处都透着诡异,但主子定然是有什么深意的,他们只需要照做。
祝良朋没有久留,已经把殿下吩咐的几个要求都打上红杠杠了,圆满完成任务。留了一个侍卫照顾傅家人,很快就离开了,他还要将那三个阿芙蓉患者带回京城。
告别了祝良朋,一家人对着满屋子的水和粮食,对视一眼,狼吞虎咽了起来,边哭边笑。
祝良朋很贴心,除了干粮还带了几袋子肉包子菜包子和一锅热粥。
傅星边抹着眼泪边吞,若不是这满屋子的食物,他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弟还活着……呜……咳咳”粥太烫,烫到了,却不舍得吐出来。
没人笑话傅星,这个家里他对傅辰的愧疚是最大的,平时什么话都不说,全压在心里头,每每要到镇上都是他最积极去打听消息,就怕什么坏消息传来。
他们是苦过来的,知道食物有多来之不易,傅柳吃着嘴里的肉包,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吃到肉味,还是那么大一块肉,她没有因为饿狂吞,反而咬得格外珍惜,每吃一口都要在味蕾上停留一会才慢慢咽下去,这都是小弟拿命换来的,她一定要好好吃下去。
在小弟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她与小弟谈了许多,母亲一开始是希望她来劝小弟别进宫,最终却是她被小弟说服。
小弟的话记忆犹新,她一直知道家里最聪明的就是小弟,聪明得根本就不像他们家的人。
他说,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成倍的代价。
进了宫,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三姐,家里要靠你了。
傅柳的泪珠子掉在包子上,合着一起吞下去,心中满满涨涨的,甜酸糅合在一块儿。
小弟,你给了我们吃的,那么你付出了什么?
——晋.江.独.家,唯一.正.版——
京城
夙玉接到上头的命令,带着青染等人来到一处宅院。
这宅院明面上被一富商给买下了,用作偶尔停留京城做生意,实则是七皇子的私家院落。
半月前,殿下在国宴后外出游船被毒蛇咬伤,这事情甚至惊动了皇上,殿下也被特赦了暂时停了尚书房的课,夙玉人在宫外,知道了消息后就一直在等待七殿下传来消息。
他通过无人小巷悄然进入宅院后门,打了暗号就有人接应。
这是一条暗道,通往低下,阶梯两旁挂着火把,这里的火把会在顶部包裹带有油脂和松脂的布状物,燃烧不超过半柱香,所以后世看到地下室火把彻夜燃烧的情况在这里是不现实的,会有专人来替换,重新点燃,这是相当耗费人力物力的,也只有有条件的人才能拥有这样一处隐秘性极强的刑讯地。
火把忽明忽暗,在这幽暗的通道中也只能起到能视物的程度。
走近了,阵阵阴风袭来,将火焰吹得忽明忽暗。
能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好像极为痛苦。
一旁的青染有些畏缩,也幸而是受过训练的,脸色煞白却还是跟着走了下去。
走到了地下,四周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有些甚至见都没见过,在这地方显得格外恐怖。
夙玉仔细一看,才发现对面的墙面上,钉着一个双手被锁链吊起来,下半身浸泡在水缸里的人,身上的伤口多得数不清,能见白骨,头发腻在一块儿,耷拉着头,痛苦地呻.吟着。
已经看不清这人原本是谁,只扫了一眼,夙玉正要低头,那吊着的人好像有意识到什么,抬起了头,脸上多有伤痕但还能隐约看出原貌。
夙玉发现自己认识他!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正是那天在小倌馆找辛夷帮自己的太监,叫李祥英。
他不是被杖责处死后扔到了乱葬岗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能与七殿下有什么仇恨?
夙玉不敢细想,只默默低下了头,“殿下,夙玉来了。”
整个地下刑讯地并不算很大,只有一处是格格不入的,男人坐在椅上,身旁诡子等人随侍,地下垫着的是一大块火狐皮,火狐是极为稀有的,那么大一块也不知用了几只,这是邵华池几年皇家狩猎时猎到的奖赏。
他学着某个人的姿势懒懒躺着,他发现这样靠着的确很舒坦,那人能不亏待自己的地方从不见亏待过。听到了夙玉的声音也没说什么,他的手臂还缠着纱布,被毒蛇咬到的地方还肿着,太医说了这蛇毒性大,幸好邵华池本身出生就带毒的体质,十几年来用药过多,对大部分毒都有抗性,比常人要好许多。
要完全清除毒素大约还要十天半月,不过邵华池并没有什么所谓,他身上也不差这一种毒。
不知道邵华池有什么吩咐,夙玉心底揣摩着。
邵华池又让诡巳给挂着的李祥英上了刑,并未理会夙玉。
李祥英如今只求速死,他早已不堪这般折磨,“求您……让我死……”
邵华池只是轻笑,轻轻抚摸着手臂上的纱布,极为缠绵温柔,口中的话却如寒霜六月,“你的命,可不由我说了算。”
李祥英浑浊的目光中只死寂一般的绝望,他从没那么后悔招惹了这么一尊煞神,他与七皇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到底是什么让他这样对付自己?
“恶鬼……你是地狱里的恶魔……”
脑袋一歪,通晕了过去。
听到这恶鬼的称呼,邵华池并未动怒,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既已生在地狱中,又怎会在乎。
“给他上一针。”刺针入穴,让人非自然清醒。
听到邵华池的命令,诡巳上前扎针。
夙玉莫名抖了下。
邵华池好像这才记起让夙玉过来,要了一些情报,了解傅辰的布置,又对重阳灯会的安排。
两人一问一答,倒也融洽。
而后,邵华池指着一直没出声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青染,“她就是你选得接你班的?”
“她现在叫青染,魂字辈一号。”夙玉介绍着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蓝音,橙心都已顺利混入潇湘馆。”
就像诡子他们是诡字辈的,青染等人也有属于自己的辈分。
看了过去,青染几乎是条件反射抛了个媚眼,这是她对男人自然而然的动作,并非真想勾搭主子,严格的训练下,就是给她几个胆子也不敢肖想七殿下。
邵华池蹙了眉,“看来你的规矩是没教好,回去再教教吧。”
这话,已经说明邵华池很不满意了。
夙玉应是。
轻酌了一口酒,再也没看青染的方向,这酒是西域进宫,晋成帝赏赐的,因为一次听到傅辰脱口而出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本来对着酒没什么兴趣的他,也额外附庸风雅了一番。
“准备准备,京城马上就要乱了。”
邵华池望着虚无的黑暗,淡淡说道。
又吩咐了几件事,在夙玉准备告退的时候,邵华池忽然开口。
“国宴那日,听闻你带着人在各大街小巷招摇过市?”传来邵华池不咸不淡的声音。
夙玉屏住了呼吸,吸了一口凉气,“那日很热闹,属下见大家都在院里憋得慌了,就想让大家伙儿也高兴高兴,带着人出去看了看。”
“看了看?所以…还顺便去江里捞人?”
“!”殿下怎么知道?
“夙玉……”
“属下在。”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投靠了傅辰?”
夙玉惊得一身冷汗,豆大的汗从鬓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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