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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敕曰:朕悉江南之乱,祸在邪魔,乱于外道,起于摩尼。惊天下民乱之根,皆于邪教愚民所致,特敕命四州制置使、太中大夫郑智,以兵覆之,凯还民本,拨乱反正,以平乱源,速平江南,稳定社稷,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付郑智!”
郑智拜谢圣恩,接过圣旨,随即顺手递给吴用,上前寒暄钦使,这钦使本是中书省下侍从官,姓黄。钦差而出,郑智自然也是要接待一番的。
吴用接过圣旨,又摊开了看了许久,看得那皇帝赵佶自制的鲜红大印。又仔细再读了一遍其中文字,甚至连圣旨的材料也细细观瞧一番。
郑智已经带着传旨的侍从往门外而去,准备进城里安顿。吴用跟着出门,却还在仔细研究着圣旨。
对于读书人的科举之法,是中国古代统治者最为伟大的发明之一。有了科举,理论上来说就是人人都有了上升的渠道,有了从平民变成贵族的渠道,也有了左右国家方针政策的渠道。
这与西方是极为不同的,西方的贵族,世世代代,身来便是贵族,只在固定圈子里传承。中国的贵族却是可以通过读书来获得,这也是中国国代的王朝可以长时间统御大面积疆域的重要手段。
也解决了许多底层民众常规性反叛的问。当然理论自然与实际是有差别的,寒门子弟,一朝得中,从此平步青云,这种情节永远只在故事里面。不会在现实之中,即便现实中发生了,也不过是一朝得中为结局,而不是平步青云为结局。
中国古代王朝,拜相之人,入阁之人。从来没有真正的底层出身,都是士族的权利。士族一旦形成,也就把持了主要的读书资源,更会形成固定的贵族阶级。即便朝代更迭,这些名门望族也多不会覆灭,在新朝之时,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即便是刘邦与朱元璋两个泥腿子上台的朝代,朝廷大臣,也多是固有士族的天下。萧何也是读书之人,本身便是沛县大族。刘伯温更是两浙士族子弟,还是元朝进士及第。
出身决定一切的理论,从古至今,从中到西,都是通用的。只要阶级形成,那么阶级只会越来越稳固。所以底层人的逆袭才会变成励志故事,但是终究只是励志故事,而不可能变成普遍。变成众人传颂的故事,本身就是证明这件事的稀有性。
不论古今,不论中西。底层人民都是在这种励志故事中寻找着阶级差距的心理平衡。
吴用一直带着这封圣旨跟在郑智身后,直到郑智把这东京来的中书侍从安排妥当。再看吴用手中的圣旨,郑智面色慢慢低沉下来,开口与吴用说道:“还拿着这圣旨作甚?”
吴用没有明白郑智话语的意思,答道:“学生第一次见得圣旨,多看了会,回头便找个宝箱为相公锁起来放好。”
郑智似乎有些气愤,开口又道:“锁起来作甚,满篇话语,一派胡言!”
原来郑智气愤的是这赵佶始终还是不知这江南之乱是为何而起,却是也不知赵佶是装作不知还是当真不知。
若是赵佶是真不知晓,那这大宋朝实在可悲。若是赵佶装作不知,这大宋更是可悲之至。
郑智甚至在赵佶面前亲自出言暗指朱勔,暗指花石纲。这赵佶还是把方腊造反的原因归咎与摩尼教蛊惑人心。摩尼教若是真能蛊惑整个江南两浙,那这方腊大军必然如那夜的刺客一般,悍不畏死,大宋朝怎么可能还能平定叛乱?
再想方腊一平,朱勔的江南应奉局就会重新开张。郑智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郑智内心之中,对这大宋朝与赵家虽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但是也谈不上厌恶。有童贯,有种师道,有周度文,以后李伯纪,郑智内心其实并不厌恶这大宋朝。
但是此时的郑智,对于赵佶,已然产生了厌恶之感,再想这大宋朝,脑中想的都是王黼、秦桧之流。
吴用听得郑智话语,直言去说圣谕是一派胡言,心中大惊,忙道:“相公慎言,相公慎言。”
郑智面带怒色,脚步急行,回道:“剿灭摩尼,凯还民本,你看着江宁府,哪个是摩尼?民众之心,哪个有邪魔?”
吴用被郑智一问,陡然一惊,连忙追上几步说道:“相公,那日刺客,会不会就是摩尼?”
郑智被吴用一语提醒,止住了脚步,眉头一皱,片刻说道:“看来这摩尼当真要剿。”
郑智心中,已然通透,刺客赴死之心历历在目,唯有教派洗脑才能解释得通。
吴用听得郑智言语笃定,面色也是阴沉,答道:“看来当真是摩尼。”
两人一脸不快回得大营,王汉之派人送来请郑智晚间画舫游玩的请柬就在案几之上。王汉之自然是要谢郑智,也要好好招待郑智,招待的方式也不外乎如此了。
苏州城离太湖不远,花石纲最早也起与此地,围绕太湖有常州、湖州、苏州。湖州已经陷落。常州苏州本也是方七佛北伐的目标,如今却已止步江宁。
杨可世带着七八百亲兵已经入得苏州半个月之久,苏州禁军也被全部整合起来,一千多人,却是都在城外校场操练。
杨可世自然也带来了西军的行事风格,把这一千多苏州禁军操练得苦不堪言,懈怠之人也连斩了七八个,更是捉了几十个逃兵刺配沧州牢城。半个月来,苏州禁军倒是有点模样了。
燕青随船而来,在通州(南通)对面的福山镇上岸,一路直奔苏州城。从江宁入长江出发,到得苏州城时候,依然是三日之后。
燕青也打听清楚,知道东京来的人就在城外军营校场,便直奔而去,心中也还在忐忑,不知这人是不是杨可世。杨可世入得苏州,便在这军营之中操练士卒,很少出去,苏州城内百姓,大多也不知道来了一个什么将军。
直到燕青拿出腰牌与文书进得军营拜见,才知当面这个面色低沉之人正是杨可世,连忙开口说道:“末将乃郑相公麾下指挥使,特奉我家相公之命前来拜见杨将军。”
杨可世这半月来,一直都是焦头烂额,手中亲兵虽有几百,但是面对这一个州府只有一千多人马的苏州,是在不知如何是好,剿贼之事,完全看不到头绪。
此时听得燕青自报家门,杨可世转眼便是笑意,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位郑相公可是渭州郑智郑相公?”
“正是!”燕青又道。
杨可世得了确认,站起身来开口又问:“你家相公现在在何处?”
“我家相公正在江宁,刚刚击溃方腊两万大军,稳住了江宁局势,特派末将前来联系杨将军,以图合击反贼之策。”燕青说道。
杨可世听言大喜,连说几句:“好,好,实在是好,有郑相公在江南主持战局,大事定矣。枉费我每日失眠度日,若是早知晓郑相公也南下了,何须如此焦急。郑相公有何吩咐?”
燕青听得杨可世几句好,又听得杨可世夸奖之语,心中也是极为高兴,与有荣焉。答道:“我家相公所说,皆在信中,还请杨将军过目。”
说话间燕青掏出怀中书信递了过去,杨可世连忙展开书信来读,读得片刻,开口大笑:“当初在西北之时,童经略于秦凤出兵攻打党项,我于熙河兰湟驻守,直到战事定妥才出兵去打西夏卓啰和南,郑相公一战定妥,待得我出兵之时,党项人多作鸟兽散去,虽然连得数城,皆仗郑相公威名。当年那时,我心中便有后悔,此生未与郑相公同阵而战,实乃人生大憾事。未想到得江南,还能与郑相公同阵杀敌,此生无憾矣。”
燕青听得更是晕晕乎乎,更是难以想象当年之战是如何威风凛凛。也出言说道:“末将也是生不逢时,未与相公同击党项,遗憾终身!”
杨可世满脸笑意,一扫之前阴霾之色,只差手舞足蹈,待得心神稍定,开口说道:“当年之事,晚间吃酒再叙。郑相公所托,便是百死也不敢怠慢,只是这苏州兵少,加我带的亲兵一起,也不过两千人马。若是南下奔袭杭州,只怕力有不逮,此事还需禀明一二。不知小将军有何见解?”
杨可世对于郑智的崇拜,在其话语之中也可见一斑。西军那场大战,实在是酣畅淋漓,郑智威名,在西北自然是无人能及。便是连郑智麾下的一个指挥使,杨可世也用小将军来称呼,礼节上的尊重不言而喻。
燕青也是没有想到杨可世会向自己问计,想了片刻回答道:“末将在江宁之时,随相公两战,对于贼军颇为了解。不过都是乌合之众,军纪奇差不说,军备更是不谈。杨将军麾下有不少精锐悍卒,可以南下先打几仗,攻占些城池要地,即便不孤军深入,也可拖住贼军一部分主力防备。等我家相公出兵杭州之时,也可少一些压力。”
杨可世头前还真未相公带着这两千人马出战,也是知道贼军势大,两千太少。此时听得燕青话语,也是豪气冲天,直道:“好,便依小将军之言,明日便出兵湖州,且下几个城池再说,不能在郑相公面前丢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