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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芩枫苑,林伊人便将自己关入了吟薇阁内。午时,祁境将膳食端入阁中,见林伊人神色不佳,便小心询问是否需要配些开胃的小菜,林伊人只摆了摆手,并不言语。祁境只好先退了出来。
残阳如血,百鸟归林,到了傍晚时分,祁境端着晚膳再次推开吟薇阁,林伊人依然如他午时所见一般,静静立于窗前,案几上的食物丝毫未动。
“公子,”祁境低声道,“秋庄主夜间在藕香阁设的宴我已推了,说是公子喜食清淡,琴娘便让人备了些粥菜。”
林伊人淡淡道,“放在案上吧。”
祁境将托盘中的粥菜一一放在案几上,又将丝毫未动的午膳收拾到托盘中,犹豫片刻道,“公子旁观他人之事洞若观火,但临着自己,为何却百般放不下?”
林伊人静默片刻,缓缓道,“你都听到了?”
祁境小心道,“言公子和谷姑娘皆是执着之人,言公子为倚岚门复仇,不惜牺牲同门师妹,谷姑娘为达成言公子夙愿,甘心以命相抵,公子既然感慨其二人只知为已故之人活着,为何自己却走不出瑜王的阴霾……”
林伊人不语,依旧静静看着窗外,视线仿佛停留在飘摇不定的竹叶上,又仿佛落在空荡荡的虚无之处,吟薇阁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祁境额间渐渐渗出微汗,垂首嗫嚅道,“是属下造次,还请公子恕罪。”
林伊人轻叹一声,转身走至案几前,撩袍而坐,“秋庄主得知我晚间不去藕香阁可有不悦?”
祁境松了口气,躬身道,“近日庄里人多,秋庄主想是顾不上,派了秋盛岚逐个院子询问,我听三公子的意思,今夜申姑娘也不去宴席,谷姑娘一贯只吃蔬果,便也不去,太子自然如往常一般,是庄里专门派了人到沉芯阁里服侍的。”
林伊人执起调羹,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只觉舌尖微甜,一股清新芝兰之气便滑入喉中,令人齿颊留香。
林伊人道,“这粥烧的倒颇为讲究。”
祁境赶忙道,“公子还可尝尝小菜,极为酸爽可口。”
林伊人依言夹了小菜放入口中,片刻后道,“秋逸山庄厨里的大师傅实在当属这位了。”
“公子果真厉害。”祁境笑道,“我听厨子私下聊着,如今秋逸山庄的主厨是这煮粥之人的徒弟,只因这煮粥之人自秋无霜退隐之后,就决不肯再给任何人烧菜,秋庄主见他年岁大了,便留着在庄里养老。他大约是不愿白吃白住,会偶尔上回炉灶,煮个粥,拌个小菜什么的,但若是遇到心情不好,就是秋庄主央求,他也未必肯开灶的。”
林伊人微微勾了勾唇角,“江湖中果然奇人异士颇多,就连个厨子也讲究些气节,决计不事二主。”
祁境又指着旁边一碟色泽鲜红的草莓道,“这是今年头一波摘下的草莓,厨里说今日只有这一碟,原本是给谷姑娘留着的,但谷姑娘听闻公子胃口不佳,便说留着给公子吃。”
林伊人顿了顿,缓缓拿起一个草莓,“那她吃些什么?”
祁境笑道,“这倒不用担心,谷姑娘在厨间翻腾了许久,提了一篮萝卜、番薯、芋头回阁里了。”
“那丫头倒是很好养活。”林伊人唇角微勾,将草莓放入口中。
大约是午膳未食且晚膳粥菜颇对胃口的缘故,林伊人这一顿吃得比平日略多一些,这让祁境心安了许多。
看着天色渐晚,林伊人又没有出门的意思,祁境便打了热水,服侍林伊人洗漱完毕,自己才回了九进院。
祁境走后,林伊人终是无法入睡,便披着长衫再次起身,静静推开纱窗,仰望墨蓝色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月光皎洁,竹影婆娑,林伊人指尖轻弹,一片竹叶应声而落,翩然滑入林伊人掌心。林伊人轻轻拈起竹叶,心中百转千回。
还有五日,便是月圆之夜,林伊人始终觉得,言绪绝不会以谷小扇的性命为饵,来换取叶浮生陷入殁门的局面。但日子一天天过去,眼前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林伊人的判断错了,谷小扇已踏上死路,并且毫无转圜余地。
林伊人指尖稍稍用力,将竹叶碾得丝丝碎落。五日之内,他要想出救谷小扇的办法,也要找到乌玠令藏于何处。
林涧之说得没错,林岂檀对骨仙草和藏宝图势在必得,此次林伊人若是连一枚令牌都没有拿回去,的确不好交代。可是,秋逸山庄将乌玠令藏得极好,虽然已临近月圆之夜,但山庄里一切都很正常,秋家五位公子、秋闪闪,甚至秋家的侍婢和护院也都谈笑自若,正常得让人心生疑窦。
林伊人将碾碎的竹叶轻轻撒入风中,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竹叶清香。
在离开筱安前往香雪里时,林伊人就打定主意要夺取辜墨玄铁,但与他人不同的是,林伊人只想得到一枚令牌,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与林涧之可谓不谋而合。五枚令牌同气连枝,只要毁掉其中一枚,林岂檀就无法打开九玄洞,得到骨仙草和藏宝图。对林涧之来说,有一个永远康健的父皇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而对林伊人来说,只要没有人打开九玄洞,他要隐藏的秘密,便会永远埋藏在那个神秘的洞穴里。
咻——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滑过一抹亮色,一支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林伊人眸中一亮,唇角微微弯出一抹笑意。
茉蘅阁内,阮芯濛拉开门,看着天空,在院中伫立片刻,继而朝林伊人所立之处望来。林伊人微微颔首,缓缓阖起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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