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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萤丢给他一个“就猜会这样”的表情。
“或者,你该去跟王爷和王妃好好请教请教。”
“父王从不为女人操心。”有那工夫,多去研究研究如何得道长寿才是王道,“这些事,不应该是女人的本份吗?”
“一个巴掌拍得响吗?”若萤嗤之以鼻,“女人就这样,既心软,又狠心。既多情像饴糖,又无情似西北风。她要是不在乎你,随便你爱咋样就咋样,巴不得你永远别出现在她眼前才好。”
他的妻子,属于哪一种呢?
“你意思是说,她那是在乎我?”
这算是交底了吧?郡侯府的小姐对他,似乎很多情呢。
“看来闹得挺凶。都动上手了。好男不跟女斗,你吃亏也是必然的。只是前门失火,容易殃及到池鱼。你的侍妾们,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又不幸给她言中了。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了,还要他说什么呢?
“怎么了,拉帮结群了?”听他不语,若萤越发确信了。
作为世子妃,嫁过来时身边怎可能不给配备上各色的陪嫁下人?但凡吃喝拉撒,都有专门的心腹负责,哪就用得着另外寻婢买奴?要为了单纯地增广见闻,有小紫禁城之称的王府,难道就提供不出三五个博学鸿儒来?哪就轮得着钟若芝一个乡下大户的闺女登堂入室!
这阵仗,不就是招兵买马准备长期抗战的节奏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听谁乱说的?”计无可出的他有些抑郁。
“侍妾也是人,要生存下去,必然就要做出选择。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自然会选择凭附强者。有几分傲气或者是傲骨的,见不惯别个恃强凌弱,肯定就要予以反击。”
就像是这片山林,虽说众生平等,但是弱肉强食的天理法则,谁也避不开,必须要面对。
只是想不到,郡侯府的小姐竟是这么一个人,跟那个小侯爷弄不好真有几分相似。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凭那些侍妾如何得宠、如何厉害,终究是动摇不了你世子妃的地位。身为龙子,从古至今,凭你情深似海,也要妻妾成群。
不是你愿意不愿意,而是必须要这么着。那些女人,都是王族血脉的容器。甚至可以没有名字,但却必须要存在。
百年之后,有资格与龙子同穴而眠的,只有玉箓在记金印在手的世子妃。
莫不是以为,凭自己的能耐就可以独占花枝、尽享雨露?
这种事情,岂是单方面努力就能获得成功的?
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
“你都等了她十多年,什么脾气,什么行事。你就一点儿都不清楚?”
话一出口,登时就意识到了错误。
他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他不才刚说了吗?取悦、附就这种事儿,是女人的义务。而他,只管享受就是了。
这人,也就是命好。换成平头百姓,不给骂成呆子算是好的。倘若娶个强势的女人,岂不是三天两头要挨打?这人的脑子也不笨啊,怎么就在这种事情上一窍不通呢?
“在想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怪罪你就是。”不知怎的,本来是一肚子的乌云浊气,听她说了这半天话,竟然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
她的声调并不高亢,低低软软地,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地平和,平和之中,掺杂着风过无痕的冷漠,却能够吹走笼罩在心上的不快。
像这样漫无边际随兴而来、尽兴而去的谈话方式,在以往的岁月里,极少发生。
还是说,他内心里渴望恢复到孩提时候的简单?
是啊,现在的日子,还真是让人厌倦呢。
这样的无奈,想必也只有她能够体会吧?
若萤摄回心神,道:“我听说,郡侯府多亏了这位小姐。郡侯爷剿匪时,战死前线。侯夫人伉俪情深,自杀殉夫。留下一对儿女,由孀居的老太太独立抚养长大。待到小姐长大,府中的事物基本上都交给了小姐来打点。也许是因为这个,才会让人不知不觉中变得比较要强吧?再说老太君,疼爱孙儿,那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宠溺过度,也无可厚非。所以,有些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
所以,世子妃想把世子府改造成家里的模样,也不过是习惯使然,并非恶意之举。
说完这席话,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之人如同充了气一般鼓胀起来:“他上次给了你什么好处,嗯?”
伴着这一声,揽在胸前的手臂,紧了一紧。
呃——
若萤怔了一下,才弄明白,他说的是“他”,而非“她”。
这什么跟什么呢!好好地,怎就扯到了小侯爷身上了?可以认为这是在嫉妒吗?
可是,越是这样的反应,恰好能够证明在家里受的气越严重。
“她都怎么着你了?”若萤歪着头,端详着他的脸色,“想一人独大说了算?”
眼睛似乎缩了一下。
“想把你身边的人重新洗牌?”
好像在磨牙呢。嗯,看来,又猜对了。
“拿你最宠爱的女人出气?骂了?打了?罚了?想独霸雨露?坏你和侍妾们的好事?……”
眼瞅着他的脸越来越黑,隐隐察觉到暴风雨当头,可心底的那股子幸灾乐祸死活就是按捺不住,叫嚣着往外冲。
果然啊果然,快乐要构建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觉得她善妒,气量狭小,甚至想要休了她?”
朱昭葵刷地别过脸来,重重地瞪她。
“怎么可能!”
不可能,想想总成吧?
若萤扬眉道:“这不就结了?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有接受。天底下的夫妻,大同小异。即便是蜜里调油,也还是有苍蝇蚊子想插一脚呢。”
朱昭葵给气笑了:“俗!”
谁不俗?你不俗,你那么多女人?
若萤暗中鄙夷着,试图翻个白眼以示态度,没能够。
他扣住了她的下巴,以至于她一动不能动。
她忽然发现,相比较她的脸,他的手委实有点大。这要是他心思不好,想要捂死她的话,岂非小菜一碟?
“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嗯?”灼热的气息一下一下,毫不含蓄地扑在她的面门上。那微微缩着的凤目中,翻滚着浓墨重彩,有着叫人悲丝忧天的力量。
这就是天威自成吧?那种从骨子里沁出来的威严,带着宿命一般的不可更改、所向披靡。
绝非常人所能模拟、伪装出来。
若萤有片刻的失神。
于是,便给他发现了她的另一面:当她表现出这种呆滞模样的时候,双瞳仿佛云烟澹澹的池塘,那缭绕不息的水雾,很快地就漫上河堤,淹没了岸边的景物。
那因失神而显得木然的神情,犹如深秋篦过的疏林远山,近在咫尺却孤傲不可亲。
似乎是突然才发现,她的五官原来是这个样子:眉浓如川,平平地没入鬓角。平静之中,蕴含着凛冽的风姿。
那一对不大不小平平无奇的眼睛,居然是青色的,宛若暮色里的翡翠,充满着叫人想要一窥真切的神秘。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只有母妃当年豢养过的一只波斯猫,才有这样的一对绿色的眼睛。没有所谓的黑白分明,这样的颜色,难道恰恰证明了拥有者的亦正亦邪、难以捉摸?
这倒是有点影子。她的性子,似乎是这么着。凭她说过的那些话,也似乎隐隐地佐证了这一点。
她说过的话……
樱桃小口算是对女子的最优雅的赞美之一。只是,她算是美人么?不算,即使有一张樱桃小嘴,也不是什么美人。
尤其是不笑的时候,似乎隔着千山万水,遥远而清冷。
是因为害冷吗?也许,她需要更多的温暖。
是的,谁会喜欢那样漫无边际的孤寂?她缺少的,只是一个救赎。
如此想着,身体已是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
本意是想试试那张樱桃小口是不是冰的,颔首之际却发现,两个人之间,尚有一段颇为辛苦的距离。
那一吻,轻轻落在了那玉石一般润泽的额头上。
鼻端嗅到一缕野菊花的冷香。
并不像寻常的市井女人,总是喜欢在头上涂抹些香脂发油以保持整齐。她的头发都是一根一根地,极是清爽。头皮微微发青,应该是有着经常洗头的习惯,而且,有用到菊花等草药。
这味道儿不难闻,相反地,让人神清气爽。
可是怎么也爽不起来。
她什么都知道,怕是唯独不知道他的感受吧?到底她还小,不是个全能的。
若萤眨眨眼,十分纳闷:刚刚还温情脉脉的人,怎么转眼就皱起了眉头呢?难不成亲了那一下,亲到了粘在头上的虫屎污泥?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额头,手腕子却在空里给攥住了。
“赏你的东西呢?”追问显得有些不善。
若萤故作不明就里:“什么?”
“送人了是不是?送给哪个心上人了?你倒是大方的很哪。”
若萤嗤笑一声,借以掩饰刹那的心慌:“说什么呢?跟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说这些,合适么。”
这回轮到他嗤笑她了:“老树生新芽,虫蛹化蛱蝶,说的不就是你这种人?快老实招供,东西哪儿去了?”
“家里供起来了。成天做事,戴那个不方便。”
幸好啊幸好,没有真的送出去。谁能想到,还能跟他再次相见呢?这人啊,还真得长点前后眼,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要跌进自己挖下的陷阱里。
“别不是送给哪个白面书生了吧?”
这是在诈她么?
若萤正色道:“世子所赐,怎敢随意转赠他人!”
见他面色疏冷,就知道先前她打算把那串手串送给静言的那件事,八成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光惦记着静言的感受了,就疏漏了物主的心情。
看他这么不快,越发确信那手串的意义非常了。
好吧,是她的错,不够尊重他。
“孔先圣都难免有‘眼见为虚’之叹,何况我等草民?有时候,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要紧的,对吧?”
是,不是,全给她说完了,他能说什么?
“料你也不懂。”不然,刚才亲她那一下,为什么不脸红?一点矜持都没有,也只有孩子做得到。
若萤的眉骨跳突了两下,心头有几分紧:确实!为什么没有慌乱、脸红?这很不正常呢。一个早慧的孩子,于这种男女大防上,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就算没有常识,也该有一定的知识,不是么?
“听说西洋人流行这种礼仪。人与人见面,无论男女老幼,吻手、亲额,就如同我朝拱手作揖一样。”
这么说,应该可以消除他的疑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