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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没他掺和进来,一切都会是平平静静的。
坏就坏在那突袭的一吻上。即使是最无赖的地痞流氓,都干不出这种当众非礼未成年少女的坏事儿来,偏他小侯爷就有这个胆子。
偏偏那些无聊透顶的人还就吃这一套,起哄、撺掇、拥趸,惟恐天下不乱生活太过乏味似的!
越想越生气,气自己成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看来,跟小侯爷比赛耍流氓有点行不通,得换个战术对付他才好。
“大姐,你们都听说了?”若萤看看钟若兰,又瞅瞅钟若芝,“我才到家,还没听说过。”
“到底是不是你呢?”冯恬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偷换概念的意图,穷追不舍。
“姐姐相信吗?”若萤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目光,暗中叹息: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居然堕落到要靠别人的不幸来衬托出自己的快乐,悲哀啊。
冯恬来者不惧,巧笑道:“为什么不信?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英雄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我说的对吗,姐姐?”
若兰突然被拽入是非场,不免慌乱得不知该作何表情、做何回答。
若芝扭头跟水蓝窃窃私语,似乎对这个话题毫不感兴趣。
若莲显然不信:“从这儿去济南,很远呢。爹上次去徐家,来回走了那么多天,回来歇息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看四姐这么精神,怎么可能呢。”
她到底还小,不知道世事艰辛。
钟老四去济南,路上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自然是不慌不忙。而若萤去济南是为了救人,分秒必争,再苦再累也要撑住。况且,回家前已在昌阳县城里将息了两天,身心俱已放松,当然显不出疲态来。
这个道理,几个年长的即使心里明白,此时也不好说破。
若萌这会儿也从惊乱中缓和过来了:“侯爷和世子是什么人?说见就能见着?这得是多大的造化!能够见到县令大人的真容,已经很了不得了。”
她的话,迅速地赢得了一片响应。
若莲即刻就把济南城的事儿给丢开了,热热闹闹地跟若萌谈论起那天拜见县令大人的情景来。
“县令大人不如大姐夫好看。”若莲由衷地赞叹。
若兰的头就垂到了炕桌上。
孙浣裳和钟若兰的婚事已经给提上日程了,转过年来,春暖花开的时候举行婚礼。钟家上上下下已经在忙着整治嫁妆了。
叶氏那边也扯了布、买了线,打算做两双鞋子、绣两幅云肩添箱用。
眼下的若兰是一家子的焦点,至于冯恬——
经过冯家人不死不休的威逼纠缠,大太太最终同意让她做孙浣裳的妾室了,但是要等若兰过门一年后才可以。
届时所需的一切物品,都由钟家负责置办。基于冯恬需要长时间“养伤”不能膝前尽孝,作为赔偿,钟家到时候会拿出二十两银子作为补偿。
二十两,冯家于是不再闹腾了。
二十两,让冯恬成为了钟家上下暗中鄙夷的对象。
二十两,决定了一个女孩子的一辈子。
对于将来,若兰满怀憧憬,而冯恬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则很无所谓。
这种反应很不正常。
啃完了海棠果,若萤又拾起来一根烤沙参,一边慢慢地嚼着,一边审视着炕上的几个人。
冯恬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解地问道:“四姑娘看什么呢?二姑娘脸上又没有花。”
若萤慢慢说道:“我在想,是不是眼花了?去给我爹告假的时候,在县衙门前好像看到二姐姐了?”
若芝捉针的手突然就滑了一下。
在别人看不到的炕桌底下,若萤注意到她的大拇指正紧紧地按压着被针戳到的中指指腹。
老崔说的没错儿,钟若芝果然在县衙一带出没过。
“应该是看错了,二姐姐那个时候,应该在王府里才对。”
邹氏掀帘而入,笑嗔道:“真是笑死人,才刚出了个少年英雄,这会儿又出了个王府贵客。我们钟家哪当得起这些荣耀啊!姑娘进王府,怎么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也不知晓?”
屋子里的人赶忙欠身问安。
邹氏就在当中的圆桌旁坐下来,接过丫头捧上来的热茶,呷了一口放下,正色道:“所以说,这外头的传言多半都是虚的。你们姑奶奶喜欢二姑娘,特地请了去小住,等回来说给老太爷、老太太听,也好让老人家放心。也不是说偏心二姑娘,只是姊妹们当中,她要活泼一些,到哪里去,也不怎么怯场。”
女孩儿们齐声回答“是”,这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给轻轻揭过去了。
“萧哥儿呢?怎么还不过来?”邹氏吩咐外头的人,“告诉他,想着好玩儿,明日再来就是了。”
门边的一个婆子躬身笑道:“刚才三老爷说,他会带哥儿回去。让四姑娘不用管了。”
父亲居然在?!几时回来的?为什么不告家里一头扎到这里来?
“再去跟三老爷说一声,少喝两盅,晚上路不好走,别绊倒了才是。”
一对上若萤的眼睛,邹氏的心肝不由得颤了两下。
钟老三耍酒疯不可怕,自己的那个三嫂子甩脸子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不多话、不多表情的四姑娘,没人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也许一怒之下冲到花厅里掀了酒桌也不一定。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把钟老三打发回去,回去后,两口子爱怎么闹就怎么闹,终归波及不到二房。
下人们见自家太太面色不好,不敢耽搁,一溜烟跑去递话儿。
工夫不大,帘动香氛、风送清凉。一个婆子并一个丫头领着若萧走了进来。
不过半月,若萧胖了不少。一身剪裁合体的梅红织锦缘边松绿直身,系着酱色宫绦,拴着个松下卧鹿绣花香囊,脚上蹬着双金线滚边黑缎浅口鞋。头上红绸扎俩鬏,尾端钉着一颗小指肚大小的东海珍珠,竟然比画上的招财童子还好看。
他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面对自己的亲姐姐,拘谨中流露出畏惧之色。
这不是印象中的若萧,她的兄弟,一直都会用那种无限崇拜的眼神仰望着她,会在三里外就朝她绽出笑容,会像个小尾巴一样,悄无声息地跟着她。
若萧已经变了。
二房“饱暖思淫逸”的教养显然已经起了作用。
锦衣、玉食,呼奴、唤婢,正是若萧眼下的真实写照。
小孩子对好坏的判断很简单。
小孩子从不会说谎。
“你要回家去不?”若萤拍拍手上的渣滓,淡淡地问道。
一屋子的人全都忍不住地看着她,心里俱是有些纳闷:她这种语气完全出人意料,似乎不管若萧作出何种选择,都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真是个怪人!
若萌上前去牵若萧的手:“当然回家啊,不回家能去哪儿?”
冯恬紧跟着开了个玩笑:“二太太这边又不是外人,就是住上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吧。”
似乎有道理,可是味道却不对。
若萤便朝她瞥了一眼。
像是料定她会着意这句话,冯恬居然冲她眨了眨眼,很调皮的样子。
可惜配上她半毁的面容,怎么看怎么阴森。
若萌不爱听了:“哪能住那么久!差不多就行了。反正离得近,想来再来就是了。”
冯恬频频点头:“这话很是,这才是一家子的模样。”
说完,扭头问若兰:“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若兰放下针线,丫头赶忙收拾家什,伺候自家姑娘下炕穿鞋、整理衣裳。
跟来的婆子已经打着灯笼候在阶下了。
“我们送四妹妹她们出去吧,太太辛苦大半天,早些歇息吧。”冯恬体贴入微地说道。
一行人搀着扶着鱼贯出了房门。
邹氏送下台阶,一个劲儿叮嘱走慢些,小心脚下,别绊着了。
“萧哥儿这样子怪可怜的。”走出月洞门,冯恬回头看了一眼,“四姑娘回来了,你该家去,姊妹们好好说说话。二太太这边敞着门,随时欢迎你来,你这是做什么!”
若萌就低声地数落自己兄弟,怪他不懂事,更怪他吃馋了嘴,没出息。
“萧哥儿跟二太太真是投了缘,估计四妹妹你不来叫,他连自己的家在哪儿都要忘了呢。”
“忘了家不要紧,别忘了自己的娘就行。”
冯恬今晚上总是话里有话,若萤想要忽略都很难。
“难说呢。小孩子的记性哪有那么好,今天说过的事儿,一觉醒来就忘了,也很正常。谁不是这么样过来的,是吧,姐姐?”
若兰敷衍地应了一声。
冯恬轻轻扯了扯若萧的发鬏,和颜悦色道:“回家去可不能再这个模样了,你大姐还病着呢。上次要不是她替你挡下了一次灾,你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做人要有良心。别以为现在好,将来就无风无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小,这世上的路,没你想的那么平坦,知道吗?”
本来是对若萧说的,说完了,直起身,笑也不笑地盯着若萤:“你说我说的对吗,四妹?”
“冯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山墙影里,若萤的声音泠泠如露。
“别人都说四妹不管事儿,但是我倒是觉得四妹是个最最明白的。所以,别人都拿四妹当小孩子,我却是一直把妹妹当成大人看待的。”
包括恭维,都意味深长。
站在半明半暗处的冯恬,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跟那张宛如爬着一条大蜈蚣的残面对照明显,瞧上去惊心动魄。
若萌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二姐,咱快回去吧。”
“等一下。”正待要迈进门槛里的冯恬忽然转过脸来,“有件事忘了跟四妹妹说了。”
她蹙眉沉吟,好像是为想不起来在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