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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开了席,千柔也被灌了几杯酒,顿时有了几分酒意。
正有些晕乎,突然有丫鬟进来,走到何夫人身边,将前面酒桌上发生的事儿学了一遍。
何夫人眼睛微微一眯,旋即便笑起来,将李靖行不肯跟妓子亲近的事儿噼里啪啦讲了。
骤然得了这个消息,众夫人都面面相觑,简直无法置信。
素来男人们应酬,跟清倌妓子亲近,逢场作戏是常事。
就算个中有几个惧内的,面上功夫却也会做的,绝不至于不近女色。
何夫人讲完了,露出一脸笑容,遮住了眼底的思量,看着千柔道:“李大人这样,显然是一心以郡主为重,郡主好福气呀。”
千柔心中,自然乐开了花。
之前李靖行信誓旦旦,她自然肯相信他的真心,但官场上应酬,很多时候,非自己能控制。
如今,李靖行能顶住压力洁身自好,显然是将她的话放在心坎上了。
这样的举动,取悦了千柔,令千柔心底流转出刻骨的柔情蜜意来。
虽然心情舒畅,但她知道,身边这些夫人家里都是有妾室的,不敢太高兴,怕会拉仇恨,便只淡淡一笑,一副淡定低调的模样。
饶是她低调,在场的夫人却早已经微微变色,心里五味杂存,满不是滋味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之前大家都一样,众夫人绝不会有什么想法。
如今,来了个特立独行的,显得打眼了些,让人觉得刺心。
尤其宋同知的夫人,更是觉得难受极了。
宋夫人眯起眼,开口道:“郡主确实有福气,三个儿女都是嫡出。”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旋即转了语气道:“不过,年轻时夫妻情浓,往后走,未必能守得住。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因为宋同知好色的缘故,宋夫人的日子挺憋屈的。
家里姨娘妾室多,这就不说了,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宋同知有个二房,乃是前两年新纳的。
因为那女子是个绝色,又会伺候奉承男人,进了门后,立刻将宋同知原来的爱妾给比了下去,更何况年老色衰的宋夫人。
一年到头,宋同知进宋夫人房中歇息的次数,真真一根手指头能数完。
偏巧前不久那二房生了个儿子,更是被宋同知宠上天,令宋夫人无比郁闷。
世人都有一种恨人有,恨自己无的狭隘心态。
之前宋夫人的交际圈子里,接触的贵夫人,家里情况都差不多,都在为妾室、庶出子女烦恼,无一例外。
且一般情况下,都是以她为尊,人人都只捧着她,围着她打转。
如今,来了一个千柔,虽然只是县令夫人,但却有郡主封号,身份比她要高贵许多。
一个庶女,比自己这个高门大户出来的,地位要高得多,这就足够宋夫人喝一壶了。
哪里想得到,这位郡主命还挺好,嫁的夫婿以她为尊,竟连在官场应酬之时,都能洁身自好。
可想而知,在家里时,这郡主必定也是一人独大,将夫君治得服服帖帖,笼络得死死的。
跟宋大人对比,真是天壤之别。
宋夫人自是觉得不舒服,言语之中,便带了出来。
说起来,宋夫人跟宋大人,一个跟千柔过不去,一个开口讽刺李靖行,倒是极其合拍的。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便是如此了。
千柔见这位宋夫人说出这番话,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悦起来。
虽然宋夫人说的是事实,但她如今跟李靖行相处得好,自是盼着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顺遂喜乐。
如今,这宋夫人一开口就没好话,细细品一下,倒是有几分咒人的意思。
千柔便皱着眉,淡淡道:“旁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跟夫君,却是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这话不软不硬,倒算不得失礼。
宋夫人眯着眼看过来,带着笑容道:“郡主这模样,竟十分自信呢。有自信当然好,但有时候,过来人的话,却不能不听。”
她说到这里,见千柔一副不以为然的淡然模样,宋夫人心里不禁来了气。
宋夫人眸底便透出冷意,声音也清淡下来:“难得今儿个与郡主遇上,也算是缘分了,我就托大,说几句不见外的话好了。于男人而言,有娇妻美妾才是人间至乐,尤其做了官的男人,娶几个妾,面上才有光。郡主之前没当官夫人,不懂内中道理,想偏了也是正常的。”
千柔仍旧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是吗?男人的面子,竟是通过纳妾堆砌起来的吗?”
宋夫人扬起下巴道:“郡主何必明知故问?这年头,哪个官员后院没几个女人?”
她说着看向一旁的何夫人,意味深长的道:“说起来,何大人后院不少女人,都被何夫人管得服服帖帖。妻妾和睦,一同辅佐何大人,真是一段佳话。何夫人温良贤淑,毫无小家子气,我一向是十分喜欢的。”
何夫人忙道:“夫人过奖了,夫人相夫教子,对妾室贤淑大气,对庶子一视同仁,才是咱们学习的典范。”
在座其他人纷纷附和,将宋夫人赞得天上有地上无,令宋夫人有些飘飘然起来,看向千柔的目光里,渐渐便带着自得之色。
千柔见她们互相追捧,差点没吐出来。
尼玛,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她从没有插手旁人家事的想法,同理,自然也不需要这些人对自己家的家事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她明眸流转,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波动,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绵里藏针之意:“我还以为,做了官的男人,该兢兢业业履职尽责,上对得起皇上圣恩,下对得起黎民百姓,面上才有光呢。”
这番话一出口,众人都怔住,气氛似乎凝滞了一般。
过了一时,却是胡氏笑着开口,打破了难言的寂静:“郡主说的是,素闻郡主有大义之名,今日一见,果然见识不凡,名副其实。”
千柔勾唇浅笑,道:“夫人过奖了。”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流转,旋即淡淡道:“其实我这个人,真没有什么见识,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进退,从不管旁人家的闲事。”
李靖行初入官场,千柔其实很想跟这些贵夫人好好相处。
但是,眼前这宋夫人太下贱了,千柔并不想委曲求全。
摆明了,这宋夫人对自己,一开始就没什么好脸色。
就算自己竭力跟她保持个面上情,也不能让她对自己改观,反倒得将自己气出病来。
这买卖,真是不划算,千柔做不来。
说到底,千柔只是个小女子罢了,又被李靖行宠了几年,独门独户凡事都是自己做主,养成了受不得委屈的性情。
且她骨子里,就不是个软弱的。
如今,遇上有人挑事儿,她自是不会回避,反而火力全开。
宋夫人只觉得这番话仿佛是扇在自己脸上一般,不免尴尬起来,缓了一缓,才咬着牙道:“郡主好利的一张嘴,叫人无话可说了。其实,我真是一片好意,不曾想却惹得郡主不满。郡主难道真的没有想过吗?这世道,女人得贤淑,才能有个好名声,才能不被人诟病。若是被人指责是妒妇,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连自家女儿都会被牵连,难以嫁出去。”
她盯着千柔,一字字的道:“不管李大人是因为什么缘故没纳妾,最终名声受损的,其实会是郡主自己呢。”
之前宋夫人开口,纯粹是因为心中含酸,这才讽刺了几句。
不曾想,千柔不是个善茬,竟然咄咄逼人,令宋夫人很恼火。
当然,宋夫人并非没有脑子之人。
千柔的来历,宋夫人一清二楚,但她心里别有看法。
齐逸峥恋慕千柔一事,当初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宋夫人自不可能不知情。
但人素来都是健忘的,时过境迁之后,就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且齐逸峥探望千柔时,都是微服前往,落在旁人眼里,只觉得他也许的确痴迷过,但一两年都不跟千柔见一面,那份情能多深呢?
再者,之前他只是武王,世界圈子不算很大。如今坐拥天下,三宫六院什么样的美人佳人都能弄到手,如何还会痴念一个有夫之妇?
故而,大家私心都觉得,齐逸峥的心思,只怕早就变了。
宋夫人便是这种看法,赶上千柔不服软,令她很气恼,觉得自己颜面都受到影响了。
故而宋夫人如今言语中,倒是挺锋利的,并没有顾忌什么。
千柔听了这番话,登时外焦里嫩,被雷得不轻。
自己已经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了,为什么这宋夫人还要揪着自己不放?
莫非因为她自己家里有妾,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就看不惯别人过悠闲日子?这也忒奇葩了吧?
哼,更年期的女人,真是又怪又难伺候。
千柔从来就不是一个肯委屈自己的人,如今宋夫人屡次挑衅,她心里的火,自也被挑起来了。
她目光锐利起来,唇角划出讽刺的弧度,曼声道:“名声受损了又如何?我从来就不是为了名声而活的。我嫁了人之后,一直以来,都是一心一意对待夫君,如今,他以同样的心意来回报,公平公正。我觉得,女人能活得悠闲自在,能跟夫君毫无芥蒂,比什么都强。有的人倒是有个贤淑名声,实际上,日子只怕比黄连还苦。”
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或震惊,或钦佩,或不敢置信。
古往今来,谁敢当着众人说,自己不是为名声活的?谁敢说让夫君一心一意对待自己,公平公正?
就是皇家的公主,嫁了驸马之后,也挡不住驸马纳一两个侍妾呢。
只是,众人在吃惊之余,大多数女子心底,却是止不住羡慕起千柔,羡慕她活得恣意,羡慕她的夫君,一心一意对待她,没有一丝歪念。
宋夫人目瞪口呆看着千柔。
她哆嗦道:“郡主,你……你……”
千柔刚才那番话,不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看法,还狠狠扇了宋夫人一巴掌,宋夫人自是觉得难以承受,想反驳几句,一时之间,却不知该怎么接话。
人家狂傲,其实是有资本和底气的。
若她的夫君没做到洁身自好,她自是没资格,也不敢扬着头,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到底,女人的面子,其实得靠男人支撑。
李靖行给了千柔这样的底气和勇气,至于宋夫人,却没有这样的待遇,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千柔面上保持笑容,声音却暗藏讥讽:“我如何?宋夫人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了一瞬。
无声的交锋中,宋夫人觉得她目光冷厉,竟颇有几分气势,令人不敢直视一般。
宋夫人气势不自觉就矮下来,勉强笑道:“罢了,我也不说闲话讨人嫌了,只盼着郡主与李大人能恩爱一辈子。不然,若是李大人中途娶了妾什么的,郡主只怕受不住。”
千柔勾唇,笑容却很冷,欠身道:“各人有各人的圈子,我自己的日子,自己会过,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言下之意,让宋夫人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不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宋夫人脸色铁青,但刚才千柔气势十足的模样,却是让她萌生了惧意,让她不敢再纠缠下去了。
抛开千柔跟皇上之间的事儿不论,千柔自己是郡主,跟玉欣公主交好,自是不能太过分的。
欺软怕硬,还是挺有道理的。
如果千柔一味软和,宋夫人自是不会相让,气势还会越来越强。
如今,千柔冷着脸,倒是让宋夫人头脑清醒了些,不敢小觑她。
接下来的宴席,宋夫人一直冷着脸,千柔倒是从容镇定,各样菜肴都品了一下,遇上有人来奉承,也笑着回应几句。
因为之前她就跟胡氏闲聊过,加上胡氏给她说了话,相处下来,倒是胡氏跟她亲昵一些。
当日回去,夫妻两人交流起来,得出了一个结论:宋大人和宋夫人是一对奇葩。
跟宋夫人起了芥蒂,千柔心底的确有些许不安,但她不是肉包子,绝不会被人欺到头上了,还笑脸相迎,李靖行也不忍心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官夫人之间的交结,她尽力就成了,委曲求全却是没必要。
所以,回去后,言谈之中,千柔并没有向李靖行道歉,说一些不该冲动,影响到他仕途的客气话。
她知道李靖行是什么人,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他和儿女,跟在他的身后,紧紧跟从着他的脚步,两个人并肩同行,风雨来时也一起面对!
这一次宴席过后,谣言四起,千柔被传成了河东狮吼的典型,被打上了悍妇、妒妇的烙印。
就连李靖行,也落了个惧内的名头。
虽然流言传得凶,但当事人都不在意,一点儿都没受影响。
倒是妙音谈起这些流言,气得不行,在千柔跟前道:“那个宋同知的夫人,说起来是官夫人,实际上心思不知道多龌蹉。自己家的老爷胡作非为,就看不得别人夫妻恩爱。之前在宴席上胡说八道就算了,如今还到处传夫人的闲话,简直让人恨不得打她一顿。”
千柔淡淡笑道:“外面的闲话,我从来都是不在乎的,你也别为这些生气。倒是你们老爷,如今当了官不比从前。虽然他每日都挺认真,但我觉得,只在衙门里走动,没什么用处。这样,你跟浅绿说一声,以后你们经常出门走动一下,打探下民间的消息,这却是比关注那些闲话更有用。”
民间的声音才更真实。
静安县离京城只有二十里,按理说,这样的地界占了地利,应该很快就能繁荣起来。
实际的情况,是静安县十多年来,城镇没有怎么发展,人口也没有增加多少。
可以说,这个地方,一点都不繁华。
千柔如今当了县令夫人,除了相夫教子之外,自然想多在民生上用些心思,好好辅佐夫君,护一方百姓安宁,在仕途上有所成就。
且她只会用正途,绝不会去走歪门邪道。
身为穿越者,她有这样的底气。
至于李靖行,一直以来的追求,根本不是利益,而是想通过自身努力,证明自己能成为一家人的依靠,证明自己能配得上妻子。
千柔深信,只要夫妻同心,静安县一定能在李靖行的治下有所改观。
妙音自然明白千柔的心意,连忙答应下来,自去安排不提。
过了两天,却是蕾儿休假的日子。
虽然蕾儿四五天就回来一次,但千柔仍旧很兴奋,一大早起来,就让人准备好蕾儿爱吃的东西,翘首以待。
等到蕾儿回来,一家人围着她转,很是温馨。
只是千柔留心看去,见蕾儿虽然活泼依旧,但时不时就会悄悄瞧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千柔见她这样,自是有些吃惊,等到用了午饭,便让奶娘将两个儿子抱下去休息,单独拉了蕾儿,母子两个依偎着一起说话儿。
千柔注视着渐渐褪去婴儿肥,开始抽条的女儿,笑得自豪又欢喜。
如今的蕾儿,已经六岁多了,一张圆脸,继承了李靖行的脸型,至于眉眼,跟自己很相似,杏眼琼鼻,樱桃般的嘴唇惹人喜爱。
除了肤色有点黑之外,如今的蕾儿,已经像模像样了,跟昔日江南乡下的小土妞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小生命,一点点长大,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而这个女孩,是由她带领着,来到人世的,是她一点点拉扯着长大的,想起来,就觉得甜蜜温暖。
几年来,她最大的成就,就是养大了这三个儿女。
于女人而言,旁的都是虚的,只有夫君和儿女,值得花费一生的心力。
蕾儿见母亲盯着自己瞧却不说话,不由得吃了一惊,摸着自己的脸蛋道:“娘亲这是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千柔摇头,点着她的额头道:“我只是想好好瞧瞧你罢了。”
拉过她的手,温声问道:“你在玉欣姑姑那里,过得肯定是不错的,但看你刚才的模样,似乎有些话想说,又觉得碍口,是不是?”
蕾儿吃了一惊:“我还没开口呢,娘亲怎么就猜出来了?”
千柔失笑,揽着她道:“傻孩子,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一举一动,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蕾儿也笑,靠在她怀里道:“既然娘亲看出来了,那我就直接说好了。娘亲,近来我心里一直挺烦恼的。我与薇薇念闺学,上午学琴棋书画,下午学刺绣针线。之前我没接触过刺绣针线,倒还有几分兴致,近来却是越来越不耐烦了。以我的性子,让我坐着一两个时辰不动,就为了绣几朵花儿,我实在做不到呀。”
她叹气,愁眉苦脸道:“薇薇比我年纪小,在女红上,却比我有天赋,也有耐心一些。”
千柔自己在刺绣上是个渣,且是那种渣得惨不忍睹的类型,每每拿起针就头晕,花没绣两朵,倒会将自己的手扎得惨不忍睹。
听了蕾儿这话,千柔不免有些心虚,觉得是因为自己没天赋,这才带累了女儿。
再一想,蕾儿天生就是个活泼好动的,让她跟针线活打交道,确实是为难她了。
心思转了一转,千柔便露出笑容道:“你有了心事,肯跟娘亲分享,娘亲很欢喜。其实当初让你跟薇薇学针线,我就没指望你达到绣娘的水平,不过是因为大家闺秀都在学这个,不好让你例外罢了。”
千柔说的是真心话。
虽然在这个时代,女红是必修课,但那又如何呢?千柔是个想得开的人。
以蕾儿和薇薇的身份,来日怎么都不可能要她们亲自裁衣服做针线,不过是聊作消遣罢了。反正技多了不压身,多学一样没坏处。
咳咳,这些都是大话,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千柔自己在针线上毫无建树,对那种坐不住、学不会的苦恼感同身受。
说来也怪,千柔学习能力并不差,但拿起针线就手忙脚乱,有时候甚至会怀疑人生。
这样的苦楚,她自己尝过,故而如今见蕾儿愁眉苦脸,千柔一颗心登时就软了下来,并不想逼迫蕾儿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再者,人的活法不一样,自己不会针线,如今并不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反而觉得有滋有味。
有自己这个先例,千柔相信,蕾儿就算干不了针线,将来的生活,照旧能阳光灿烂,根本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蕾儿说自己不想学针线刺绣时,心情还是挺忐忑的。
毕竟,她虽然年纪小,却早就听说过了,但凡大家闺秀,除了琴棋书画之外,女红也要精通,要不然,就会被人觉得教养不过关。
蕾儿是个要强的孩子,一点都不想丢父母的脸。
故而这些天来,她虽然学不进女红,却一直强迫自己用功,生怕将来做不好女红,被人说没教养。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是需要天赋的。
她做了努力,却还是做不好,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在针线活上面,自己确实有所欠缺。
如今,见千柔笑得温婉,一副并不勉强她的宽容模样,蕾儿心中的大石登时落了下来,忙抓住千柔的手道:“娘亲,你对我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千柔叹息道:“我如果真是最好的娘亲,早就该发现你的异常了。”
看着露出孺慕之色的女儿,千柔心中很有几分自责。
说起来,蕾儿去闺学,也大半年了,时间不算短了。
一直以来,她没发现蕾儿不对劲之处,蕾儿也没跟她倾诉。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粗心呢?还是平日她太严肃,让蕾儿不敢畅所欲言?
无论哪一种缘故,都让她一颗心酸酸软软的,觉得对不住蕾儿。
蕾儿见她不但没生气,反而还露出歉疚的神色,自是感动极了,忙道:“娘亲当然是最好的,旁人家的孩子都能好生学针线女红,我却做不到,是我不好,跟娘亲没关系。”
千柔便笑着道:“好了,我们母女也没必要互相道歉了,你不愿学女红没关系,我写封信给你玉欣姑姑,将情况说明就成了。”
蕾儿歪着头,咬着唇道:“玉欣姑姑自然不会勉强我,但我不学,薇薇却挺有兴趣的。之前我们的课程,都是定好的,上午学琴棋书画,下午学针线,自是不好为了我一个,就调整计划。”
说着就看着千柔,接着道:“以后下午的时间,我做什么好呢?总不能天天在府里闷坐着吧,那也忒无聊了。”
千柔皱眉道:“你这话也有道理,要不,我让玉欣再给你请个女先生,下午你继续学琴棋书画,薇薇学针线,岂不是好?或者,干脆在家里给你设个闺学,如何?我们来静安县也有一段时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以后你若是留在家里,上半天学,闲了陪娘亲和两个弟弟,倒是极好的。”
蕾儿摇头道:“我也想在家里常住,但我跟薇薇约定好了,要一直跟她作伴,不能言而无信。至于琴棋书画,我虽然学得挺用功的,但不想浪费太多的心思。我想过了,这些技艺,其实只是聊作消遣,我学得再好再用功,将来至多也不过是博个才女的名声罢了。”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千柔很认真的道:“如果一生就学这些东西,忒没有意义了,我想过得有意义一些,不想跟世间所有女子过一样的日子。”
之前她被齐崇光的话刺激了,下定决定要认真学琴棋书画,当一个出色的大家闺秀,绝不能被林诗意比下去。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却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挺可笑的。
这世间的大家闺秀千千万,她真没必要与之争锋。就算争赢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怕也是索然无味。
她自小在江南乡下长大,耳濡目染的,并不是只有学会了琴棋书画,才能有个好前程的教育。
相反,因为千柔的宽容、李靖行毫无条件的宠溺,蕾儿养成了独特的性格。
几年来,她最愿意学的,其实是武艺。
当然,她心底也明白,女孩子,学点武艺防身可以,但想练成高手,别说家里人不会答应,便是她自己,也没有那样的天赋和毅力。
故而,这一两年来,她只学了些舞剑的技艺,聊作消遣,旁的武艺一概没碰。
对于琴棋诗画,她虽然不像女红那样厌恶,却也做不到真正的热衷。
做了女子,走科举行不通,她也学不进去那些玩意儿。
她想学自己真正向往的东西,想活得自由自在一些。
千柔听了蕾儿的心声,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之色。
一个六岁多的孩子,竟然已经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了。
做女儿的这么通透,当娘的太没成就感了!
心思转了一转,她温柔望着蕾儿,带着笑容道:“以你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娘亲真的很意外,也很骄傲。这样,你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成吗?你不愿学针线,不想当才女,我不会勉强你。你觉得做什么有意义?”
蕾儿一面瞧着她的脸色,一面道:“昨儿个下午,玉欣姑姑带着我跟薇薇出去玩,路过一家医馆,看见了尹叔叔,我们就去打了招呼。”
千柔立刻明白过来,知道她说的必定是尹青云。
只听得蕾儿继续道:“尹叔叔过去,是因为医馆里有他的弟子,他是去传授医术的。因为尹叔叔有事要忙,我们也没打扰,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她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羞怯,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在千柔充满鼓励的目光下,还是咬着唇道:“我看见有不少人进医馆看病,出去时,都是一脸感激,当时就觉得,当大夫挺好挺有意义的。且我觉得医馆到处都是药,气味挺好闻的,旁的东西都赶不上,很想在医馆多呆呢。”
千柔听到这里,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吃了一惊,瞪圆了眼睛道:“你想学医不成?”
蕾儿点头,问道:“娘亲觉得这想法怎么样?我听说,当初是雪茹姑姑提议开设女子医馆,学医的女子挺多的呀。雪茹姑姑因为提了这个,还得了个封号。如今京城的医馆,到处都是女大夫,之前玉欣姑姑还特意去找女大夫调养身体呢。由此可见,大家都觉得女子学医是好事。”
千柔听了,左右为难起来。
平心而论,蕾儿想当个女大夫,她虽然意外,但肯定不会反对。
虽然在世人眼里,大家闺秀该守在闺阁里,学些琴棋书画、针线女红,闲了做几道点心什么的,保持高贵大方的仪态,至于旁的,都是旁门左道,不值一提。
但以千柔的眼界,思维自然不会局限于小小的闺阁。
只是,如今这世道,学医的女子,都是平民出身。蕾儿身份虽然不算高,但身上却有郡主的封号,一举一动惹人侧目。
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如今这样的大事,得她跟李靖行一起拿主意才行。
再者,蕾儿也只是临时起意,能不能长久保持热情,谁都不知道。
千柔想着,便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了,等你爹爹回来后,我跟他商量一下。另外,你自己也要考虑清楚才行。如果你真想学医的话,小打小闹的话,自然不必花费多少精力。但我听你的意思,竟是觉得给人看病挺有意义的,应该不是只想学个皮毛。”
蕾儿忙道:“我想认真学,将来当个女大夫的。”
千柔颔首道:“有志向挺好的,你放心,我会跟你爹爹认真商量的。”
蕾儿眼珠子一转,拉着千柔的手,声音中带着撒娇之意:“娘亲,你支持我吗?”
见千柔点头,蕾儿露出欢喜的笑容:“爹爹素来最听娘亲的话,既然娘亲支持我,事情必定能成的。”
滚进千柔怀里,娇声娇气的道:“娘亲,我看好你哦。”
自从蕾儿大了之后,很少跟千柔亲昵成这样。
如今,见她跟自己撒起娇来,千柔心中自是觉得很受用,搂着她道:“放心好了,只要你一心学好,娘亲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的。”
人生来就有差异,这一点,千柔一直都知道。
对于几个孩子,她不是没有期望。
说实话,身为父母,在孩子小的时候,可能只盼着孩子健健康康长大,过得快快乐乐就成了。
随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当父母的,不可避免就生出期盼来,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变得优秀一些。
就千柔自己而言,并没有那种“孩子出息了,自己脸上有光彩”的念头。但孩子出色些,将来才能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才能过得舒适自在一些。
因了这个缘故,千柔送蕾儿去了闺学,想让她成为一个大家闺秀,来日不至于落后旁人。
如今,蕾儿有别的想法,不想走寻常路。
孩子的出发点是好的,那么,身为人母,她还是很愿意鼓励孩子去尝试,去探索适合自己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