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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贾家姑奶奶去了,京城两位舅兄皆派了人来吊唁。大房是嫡次子和怀柔公主;二房二舅兄和珠儿皆没有入仕,却只是派了几个婆子,依附大房而行。
二舅兄如此行事,林如海也冷了心肠,也没见二房的下人,只收了礼,就把人打发了。
贾琏两口子安排在一处临街的客院,另开了一侧门出入。客院又有一大条大甬路直通向内院,方便怀柔公主去见黛玉。两人见了,皆言此处十分称心,又有黛玉派来的管事媳妇,笑道乃是大小姐亲自选了,命人清扫院落,添置摆设。就着房里品味高雅的摆设,两人又不免称赞了黛玉一番。
贾琏是个活泛的,怀柔公主看着温柔可亲,手段却十分凌厉。不多时,林府的下人在两口子的指挥下,令行禁止,一切井然有序。从这里可以看出,怀柔八面玲珑,管家之能不下于王熙凤。
有了贾琏两口子加入,贾敏的丧事办的很体面,江南官场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尤其是那些个夫人太太,为了和公主说一两句话,那是把头皮都争破了。而黛玉有了女性长辈安抚,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和怀柔也越发亲近。
儿子和发妻接连去世,对林如海的打击是巨大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林家几代单传,到他这里却绝了香火,林如海只觉无颜见先祖。只是他年过半百,纵是娶妻,也再难有子嗣,还不如用他这残躯,替死去的儿子讨个公道。
大舅兄的一封信却点醒了他。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还要活着。他只顾着追随妻儿而去,却把玉儿至于何地?他失了妻儿,玉儿难道不也是没了母亲弟弟么?若是连他也把玉儿抛到脑后了,这世上还有谁能让玉儿依靠?
对贾赦信上劝他过继子嗣一事,林如海另有看法。毕竟玉儿才是自己的骨血,林如海恨不得把林家所有东西留给她;再则,玉儿定是要上京的,和过继的兄弟没有时间培养感情,自然也依靠不上。
与其过继,林如海想着,不如让女儿招婿。让林如海为难的是:没本事的男子,他看不上;有本事的男子,不屑入赘。为难了许久,在贾敏的棺柩入了林家祖坟后,林如海终于想通了。
残冬未过,贾敏的灵枢已安葬至姑苏林家的祖坟中,贾琏向林如海请辞。林如海十分不舍,却知晓两口子为了等女儿痊愈,已耽误了不少时日,他们还得回京过年,也不拦着。
黛玉身体方愈,原不忍弃父而往;林如海道:“你父亲年过半百,再无继室之意。我一生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只盼着你一生顺遂。只是我毕竟是男子,家中再无人可以教导你。你舅母乃是国公夫人,有意接了你上京,依附舅家,和姊妹几个相伴,为什么不去?”
黛玉听了,方洒泪拜别,和原著中一样,只带了一个老嬷嬷并年纪相仿的丫鬟雪雁,随了贾琏、怀柔公主及一大串荣府下人浩浩荡荡而去。
且说闻得黛玉上京,贾瑚十分惊奇,没了贾母,林黛玉还是上京了?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在人到前,贾瑚特意提出让贾政一家进府,好让黛玉拜见二舅。
贾赦莫名其妙的瞄了他一眼,没允。刘氏见他讪讪的,打圆场道:“她二舅登门,只怕心里不自在,少不得要迁怒黛姐儿。就是黛姐儿知晓了,劳动长辈动身,心里也是不安的。回头待我闲了,带黛玉去拜见她二舅便是。”
贾政登门为何不自在?不就是觉得荣府摆谱么。这样一想,贾赦通体舒畅,也顾不得规矩了,忙道:“不妨事,等他们回来后,请了宁府并瑛儿一家,再请了二弟一家,只说新年前大家乐一乐,顺带给侄女接风。”
而等贾琏一脸小心的扶着怀柔下马车,大家方知,这接风宴是不办不行了,因为怀柔怀孕了,怀了荣府的第一个孙辈!
整个荣府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怀柔被丈夫嘘寒问暖也就罢了,公公、婆婆并大伯都一脸慈爱的看着她,连端个饭都舍不得,怀柔不觉受宠若惊。
不过荣府也没忽略头一回来做客,并且要长住的林家姐儿。因黛玉守孝,刘氏做主,把尚荷轩给了黛玉。尚荷轩和梨香院一样,皆是清静之地,小小巧巧十来间房舍。不过梨香院乃是贾瑚祖父暮年养静之所,贾瑚曾随祖父在此读书,如今无人居住,只命人时不时打扫着。只贾瑚思念祖父时,会在里面小住几日。
尚荷轩除了不方便出外面以外,较之梨香院,更适合黛玉居住,盖因它十分精巧,建在距离一片荷塘不远的地方。倒让见了这一片残荷的黛玉心中欢喜,说“留得残荷听雨声”。
这话让怀柔听见了,她道:“残荷雨声有什么意思,太孤苦凄冷了。照我说,等夏天来了,看那‘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才有意思呢。等到结了莲蓬,我们也做一回采莲女,感受一回‘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勾的听到的人都心生向往。
黛玉也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呢?到时候我同嫂嫂把臂同游可好?”
恰荷塘边传来一声朗笑,两个人影闪过,原来是贾瑚携着周肃来了。
黛玉见了陌生男子,心中纳罕,这人好生无礼,怎么人家女眷还在,行动间如此唐突?
再见了怀柔公主当下见礼,唤那陌生男子“九叔”,又有贾瑚笑着介绍,黛玉方知其乃当今的九弟,忠顺亲王。黛玉顿时十分惶恐,没想到忠顺亲王待人十分和气,只说也算自家亲戚。
让黛玉颇觉古怪的却是,论亲戚,明明公主是亲王的侄女,她和公主一个辈分,亲王该叫她侄女才是。只是亲王一口一个妹妹,却是和她平辈相交。
周肃过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荣府来了个亲戚家的女孩子,又贾瑚对其称赞之意溢于言表,不服之心大起。及见了黛玉,周肃惊为天人,待听说黛玉熟读四书,更是叫人给了一方极名贵的端砚做表礼,笑对怀柔道:“这家里,从你大哥到你这林妹妹,皆是饱读诗书之人,却让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好生惭愧。”
黛玉听了,似有所悟;又见亲王悄悄捉了大表兄之手,大表兄虽嗔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挣脱的意思。思及大表兄而立之年,尚未娶妻,方恍然大悟。
等两个窈窕的背影去了,贾瑚似笑非笑的晃晃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睨他道:“宣示主权?”
周肃志满意得,厚颜无耻的说:“哪里!明明是让她拜见表姐夫。”
贾瑚爱极了他趾高气扬的小模样,到底是表姐夫还是大表嫂,贾瑚不与他做口舌之争,而是决定等下用实际行动来“指♂正”这个称呼上的错误。
因黛玉还在百日热孝内,又快过年了,兼公主旅途劳累,胎像不稳,刘氏忙的团团转,便与贾赦商议,待黛玉出了热孝,公主养好身子后,再开家宴。
贾赦欣然应诺。他还惦记着当年王熙凤流掉的那个成形男胎,如今公主有孕了,贾赦乐得脚下生风,连最爱的琉璃厂也不去了,成天念叨着该给孙子孙女准备什么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当父亲的呢。
这个年荣府过的极为欢庆,盖因荣府的少奶奶怀上了,就连宫里的皇上皇后,闻讯也赐下了贺礼。只是荣府越是热闹,黛玉孤身一人,在尚荷轩里愈是凄凉,夜夜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原刘氏身边的一个一等大丫鬟,被赐给黛玉后,仍改名唤作紫鹃的,这日见黛玉侧身坐在月洞窗前,望着外面喜庆的红色发呆,凝脂一样的脸上犹有泪痕,心下暗叹,上前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