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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无需自责, 我图求捷径, 才来烦扰娘娘, 本就是在下莽撞了……我会再寻机会与成亲王见上一面,若是能觅得些转机, 是最好不过的。本文由 首发”
宁完我转而问道一直很沉默的范文程,“范兄, 此事你又意下如何?”
范文程与海兰珠交换了个眼神, 直言道:“要扳倒睿亲王……恐怕很难。”
“我认识的范大学士, 可不是个会知难而退的人。”
“此时非彼时, 若遇到的是急湍, 就当避一避。”
范文程的意思很明确。惹不起的, 就避, 别操了皇上该操的心。
“如今睿亲王锋芒正盛,避之,是上策;顺之,是中策;逆之, 则是下策。”
这时, 就连一直与宁完我统一阵线的鲍承先也打起来退堂鼓。
“宁兄, 恕我直言……我们几个汉臣,没有任何靠山, 若一直追查下去, 势必会打草惊蛇,受到各方阻挠,更有甚会惹上掉脑袋的麻烦。”
鲍承先很快认清了局势, 中肯道:“成亲王一人势单力薄,除非有其他王爷愿意跳出来和他联手……可在朝中有些势力的亲王里头,肃亲王不知斗狠,礼亲王闲赋在家,有那个能力遏制睿亲王、豫亲王二位王爷的,就只有郑亲王了。可郑亲王最是知道做人,除了皇上之外,任何沾亲带故的事情都不会做的……咱们的局势很不明朗。”
鲍承先的担心和顾虑皆有理有据,宁完我一时也无话可接,众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还是范文程先开口道:“宁兄,你且再等上些时日吧……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倾囊相助。”
宁完我终于有了些喜悦之色,“有范兄这句话,我也算欣慰了。”
范文程用折扇挑起一角雅间的珠帘,朝大堂中的烟红酒绿望去,随即不动声色的放下了酒盏,起身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过了宵禁,娘娘也不便在宫外久留,我还是先送娘娘回宫吧。”
海兰珠意兴阑珊,“再坐一会儿也无妨。”
反正皇太极今晚不回留宿关雎宫,与其回去那空落落的宫里寒心,还不如在这儿多坐一会儿。
范文程有些心神不宁,坚持道:“还是走吧。”
宁完我与鲍承先二人也争着要送海兰珠出酒楼,她再三推辞,最后勉强应允让他二人送到门口。
走到堂口时,一个迎面而来的女子差点撞到海兰珠,正当她抬头望去,那女子已掩面而去,快步上了二楼。
那女子的打扮举止,实在太过奇怪了,整张脸除了眼睛都用纱巾包着,好像生怕被人认出她来,惹得海兰珠也不禁多瞧了她两眼。
这时,宁完我突然冒出来一句,“咦?那不是……肃亲王吗?”
“隔得这么远,你也能瞧见?”
“肃亲王的面相看可不似常人,留辫子的俊秀小生,盛京城里可是很难找的呀……”宁完我再定睛一瞧,顿时目如光芒,“好像成亲王也在。”
海兰珠闻声望去,只见方才那女子伫立在一间雅间外头,屏风展开一隅,隐约可见屋内坐着两个英姿勃勃的身影,确是豪格和岳托二人无误。那女子秘密地入了隔间,又谨慎地将屏风给关上,瞧里头的气氛,也像是在密谈些什么。
“范大学士不去跟两位王爷打打招呼吗?你好歹也是肃亲王的幕——”
范文程用折扇敲了宁完我的头,瞪了他一眼,“口无遮拦!”
海兰珠有些狐疑,想这里是烟火之地,豪格和岳托二人来此寻欢作乐倒也无妨,只是他们二人皆乔装了一番,那女子也打扮得很是隐秘,像是不愿被人得知他们的身份。
再看范文程方才的言谈举止,分明有些不大对劲。
海兰珠心存疑虑,当下却没有追问,只是假意跟着他们出了醉花楼,
走到了酒楼门口,宁完我躬身向海兰珠作一揖道:“我的贵客到了。娘娘,在下就先失陪了。”
正是与宁、鲍二人话别时,远处纷踏驶来一辆华贵的马车。范文程脸色煞白,立刻背过身拦在海兰珠跟前,将她带到大门前石狮后头的暗处。
“我正好要问你——”
“我现在没法儿同你解释,你先回宫,免得惹上麻烦。”
范文程着急就要走。
“等等——”
海兰珠探出头,看着那马车下下来的二人,心头的疑惑顿时水落石出,拉住他问道:“你实话告诉我,刚刚那个女人,是不是有莽古济的小女儿,豪格的原配夫人?”
范文程脸色一白,“你猜到了……”
果然如此!海兰珠低声道:“这事若是被睿亲王和豫亲王撞见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今晚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分明是得到了什么风声。若不是她今晚失意,来此消遣,只怕明□□堂上又会是一场风起云涌。
若是皇太极知道,豪格非但没有处死莽古济的小女儿,反倒演了一出弑妻的苦情戏来博取他的信任,定会大动肝火。
“你一个人处理得了吗?”
范文程坦白道:“有点棘手。”
海兰珠心生一计,“时不待人,你去让豪格他们赶紧从后门走,我去拦住睿亲王!”
范文程觉得不妥,“万一他们找你的麻烦……”
“我和睿亲王还算有那么点交情,应当不至于。这样一来,宁完我他们也能趁此机帮成亲王解围,我也算推波助澜了,如此是最稳妥的方法。”
海兰珠推搡着范文程,让他不要迟疑耽误时间,不忘训诫道:“今晚我替你们擦了屁股,明日一早你和豪格务必去我那里,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情况紧急,范文程唯有按照她的计划,前去给豪格通风报信。
海兰珠转头嘱咐身后的二位侍从道:“你们在外面等我,不必跟来了。”
醉花楼内,灯火盎然,□□迷人,酒客熙攘。
多尔衮却是无心这大好的光景,正四下张望间,只听身后一声轻唤,“王爷留步。”
多尔衮一诧,目光落在了海兰珠身上,神情十分古怪。
“……宸妃娘娘。”
多铎也是见过她的,她和皇太极办典礼时,多铎曾在自家府邸上大肆摆宴为他们二人庆贺。
“在宫外,就不必拘礼了。”
海兰珠穿过人群,走到他们二人跟前道:“今日难得遇上,二位王爷卖我个面子,去厢房喝上一杯如何?”
多尔衮目光扫向四周的酒客,几乎人人腰间都别着佩剑。
他原打的是守株待兔的算盘,却没想到今晚形势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而最棘手的,无疑是他面前的这位绝色美人了。
多尔衮笑答:“娘娘有邀,我受宠若惊。”
“那就请吧。”
海兰珠莹然一笑,便邀他二人在到了一处正对着歌舞台的厢房。
三人心思各异地在茶桌前坐下,多尔衮招呼小厮麻利地端上了几壶好酒来。
落座了没一会儿,多铎便好似心不在焉,在多尔衮耳边嘀咕了几句。
多尔衮听后是朗声一笑,“哈哈,你既然心急,就先去找你的相好吧,就留我在这陪宸妃娘娘喝酒吧。”
海兰珠脸上挂着笑,嗔道:“怎么,豫亲王着急要走吗?这么不赏我的面子……”
“娘娘有所不知,咱们豫亲王在这醉花楼可有位老相好,是个朝鲜来的歌姬,异族风情呢……”
多尔衮一推多铎的肩,多铎立马会意道:“对!也不怕娘娘见笑,我心里记挂得紧,今日本就来迟了,怕她被别的酒客给包了去……还请娘娘见谅。”
“什么样儿的朝鲜歌姬,倒是也带来与我瞧瞧呀。”
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算盘,却也互不拆穿,而是默契地继续你来我往地演着。
这时,一个老鸨模样的艳俗女子一把搂上了多铎的肩膀,调笑道:“哎呦,这不是十爷嘛……黄姑娘可念了你一晚上了,你怎么才来呀?”
多铎是春光满面,忙不迭起身道:“告诉黄姑娘一声,爷这就过去了。”
海兰珠心中计暗暗算着时间,她好歹也拖延了一时半刻,豪格他们眼下当是已经顺利脱身了才是,遂没有再加阻拦。
“既有美人在等着,我也不能坏了王爷的好事……”
海兰珠俏皮道:“自古红颜,刹那芳华,最是等不起的……王爷还是快些过去的好。”
多铎很是欣喜地告辞,便跟着那老鸨去了后院。
多铎走后,多尔衮也不必再端着了,气定神闲地问道:“娘娘近来可好?”
“托王爷的福,自然是极好的。”
“要见娘娘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啊……今日遇上娘娘下凡,当真是我的荣幸。”
“王爷赞誉了。”
海兰珠也十分客套,“王爷今日怎会有这般雅兴来此?”
“雅兴我天天都有。”
多尔衮知道她是明知故问,见招拆招地反问道:“娘娘呢,又为何挑了今夜来此?”
“今日是册封大典,自然有不少王公入京,王爷瞧瞧这周围……若不是恰逢举国同庆,平日里我又岂能这样随意的出宫?”
她答的是真话,若非皇太极今晚要设宴见客,她当真是寻不到机会出宫消遣的。只是没想到,竟会撞破了他们精心布置的一出局。
多尔衮自饮自得,盯着台上的舞姬瞧了半响,才道:“娘娘和肃亲王……关系很好吗?”
海兰珠揣着明白装糊涂道:“王爷为何这么问?”
多尔衮勾起唇角,“若非如此,今晚为何会为他掩护?”
“何以见得?”
多尔衮尝了一口上好的佳酿,怨声道:“娘娘从前可从没给过我好脸色看啊……今日却突然邀赏脸相邀,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既然彼此都心照不宣了,海兰珠也就没必要再演下去了。
“睿亲王,你若卖我个人情,今晚的事情……回宫之后,就不要大做文章了。”
“娘娘放心,豫亲王没那份心思,他是真的来此地寻花问柳的。而我呢……”多尔衮会心一笑,插科打诨道:“我对娘娘是一片痴心,你有所请,我如何舍得拒绝?”
“王爷的话,我能信几分?”
“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三缄其口,但娘娘也知,皇上不喜欢别人做阳奉阴违的事情。好端端的死人变成了活人,这种事情到底是瞒不住的……”
“王爷放心,肃亲王那边该怎么收场,我会去劝说的。”
海兰珠心里明白,这件事情若被捅了出来,对肃亲王、成亲王都会是很大的打击。尤其是这肃清的风波才过去不久,如果再旧案重提,无疑是撞在了皇太极的枪口上。
而另一边的多尔衮,心里也有自己的权衡。
肃亲王毕竟是皇上的长子,他手中虽握有证据,但真将此事捅到了御前,难免会被皇上猜忌有挑拨之嫌,倒不如从了她的提议。
三思之后,多尔衮举起酒盏,“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海兰珠一杯饮罢,也不愿久留,起身告辞,就听多尔衮在身后谓道:“谈完了交易就走,娘娘还当真是够冷酷无情的……”
海兰珠停住了步子,回望多尔衮道:“王爷先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她对上了他笑里藏刀的目光,用有些迫人的语气警告道:“我的确与肃亲王感情深厚。所以,无论王爷今后想做什么都好,我可以不在皇上面前说一言一语,但王爷若执意要与我身边的人过不去……我定不会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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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豪格与范文程如约来到了关雎宫觐见,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皆如实相禀。
原来那日豪格赶来东宫找她商议,不过是他和范文程串谋好的一出戏,便是为了博取同情,也好促成皇太极的信任。
而那位嫡福晋不仅没有被豪格亲自手刃,而且正避世宫外,如今也活得好好的,不过是换了个身份。
海兰珠虽然生气他们瞒而不报的行径,但内心却对豪格的决定给予了肯定和包容。
至少……他还是守住了这一份纯良,没有因权利之争而遁入污浊。
而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昨晚的醉花楼的场子里,看似热闹熙攘,而其实大多的酒客都被两拨人给承包了。
一拨是肃亲王和成亲王的人,另一拨便是睿亲王和豫亲王的人,这些人中除了门客侍从,就是一些雇佣来的江湖人士。
好在昨晚最后是化险为夷了,否则怕会是刀剑相见,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只是,睿亲王的话当真可信吗?”
昨晚的事情,豪格仍是心有余悸,“他会在醉花楼守株待兔,证明他知悉我的一举一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晋书》云,黩武之众易动,惊弓之鸟难安……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现在是敌明我暗,依我之见,睿亲王眼下当是会按兵不动才对。”范文程分析道。
“范学士所言不假。但是豪格,只要这件事情一日没有尘埃落定,你就一日不能松懈……”
海兰珠端着一碗清茶,细细品着,“与其让他留着这个把柄在手中,倒不如先发制人。”
“怎么个先发制人?”
“主动跟你父皇坦白这件事情,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到时,我也会为你说说情的。”
豪格有些左右为难,迟迟下不定决心,“可此事不单只牵扯到我一人,万一父皇动了怒,连着成亲王都得一并遭殃……”
范文程认同道:“王爷还是听娘娘一言吧,事到如今,主动坦白才是上策。”
豪格懊恼不已,“我倒无妨,却是害了成亲王……都怪我不小心!”
“你是想现在受罚,省得夜长梦多,还是想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处处被扼制,不知何时还会被反咬一口?”
她能帮他收一次场,难保下次还能这么幸运。虽然这是不得已之举,但起码能留住皇太极的信任,将整件事情的风浪降到最低。
海兰珠谆谆告诫道:“其中利害,你也好好想想吧。你若听姑姑一句,就挑个适当的时机跟你父皇坦白,他再怎么严厉,对你也总归会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