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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冰冷刺骨,但游着游着身体温热起来,将寒气驱散了些。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高高地挂在天上。
天色是彻底亮了。
他划拉着手臂,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跑长跑的时候吊在最后一名,随时都有可能中途猝死的哮喘病患者。
实在撑不住了,中途稍稍停下,在救生衣的作用下,轻轻地飘在海面上。他不住地张嘴吸气,然后轻轻地喘出来。
仰头是一望无际地、被耀日照得透亮的天空。
这样看着像片倒过来的海。
秦意仰着脖子喘气,看天,看云,有一瞬间的迷幻。
海浪或清或重地拍打在他身上,海鸥发出尖锐而清脆的“欧,欧”声,张开翅膀……
“游不动了?”
秦意惊讶地侧过头:“唐先生?”
唐御天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边,只是秦意游得投入,没有注意到他。
他本来笃定秦意这个瘦弱的小身板游不出多远,可就这样歇歇停停地,费力地在海里扑腾那么久,竟也游过了大半的距离。
秦意惊讶完,不得不停下来对他进行批评指正:“……你为什么不穿救生衣?”
“太丑。”
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让秦意皱紧了眉头:“这样很危险,就算会游泳,也不能掉以轻心。”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唐御天就伸手抓者他,领他往前游。
可怜的洪宝像个圆滚滚的气球,跟在他们身后孤零零地漂泊。
无人岛外围的海滩近在眼前,再游个几分钟就能够到达。
秦意继续道:“虽然现在天气还不错,但海面上瞬息万变,不可捉摸,也许下一秒就身陷险境……”
唐御天一边带着他游,一边忙里偷闲应了句:“哦。”
“……”
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哦什么啊。
说话间,他们离小岛的距离越来越近。海滩呈s形,唐御天临时调整了一下方向,朝更为接近的那边做最后的冲刺。
这个男人浑身湿透,每次换气的时候海水一路从他的额头淌至下颚。
虽然有人带着轻松不少,速度也变快很多,秦意还是拼命一样地划拉了半天不想拖后腿,他脸贴在海滩地上,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轻轻地喘气。
他侧着脸对着正在把湿头发往后捋的唐御天,认认真真地说:“唐先生,那个,你就算穿了救生衣也还是很帅……”所以下次麻烦您乖乖地做好安全措施,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唐御天听到这话,手顿了顿。
秦意被他盯得脊背发麻。
然后唐御天居然笑了,从喉咙里低低地笑出几声来。
“知道了。”
随即唐御天又道,“蠢货,快起来,走了。”
岸上,欧阳晨他们都已安全抵达。而且这个怂货居然是第一个到的,逃命技术一流。
王嘉烨是第二个。
大家都湿漉漉地,衣服不断往下淌着水,瑟瑟发抖。
洪宝清点了一下人数,唐御天靠在树边,从密闭防水袋里将信号仪拿出来,试着向航空部发了几段信号。
“滴滴滴。”
“滴滴。”
“滴——滴——”
最后一声滴缓缓变成噪音,然后越来越弱,随后只剩下一阵类似耳鸣的声音。
断了。
唐御天皱起眉。
到底是什么力量?
之前游轮上还好说,有唐然之在,信号被干扰并不奇怪。
可如今他们已经离开那片海域,航行了一整晚,不可能还存在干扰。
“唐总!”洪宝匆匆忙忙跑过来,“少了一个人!”
秦意原本瘫坐在地上,闻言费力地爬起来,猜测:“黄月月?”
除了黄月月……还能有谁。
这女人大概是找项链花费太多力气,所以游到一半就撑不住了。
“要不我游回去看看?”洪宝抹了一把脸,见唐御天没有反对,说完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
唐御天隔远着瞭望了几下,在海面轻微地起伏间,看到了那抹穿着亮黄色救生衣的身影。
“不用去了。”
秦意也看到了她,正要劝洪宝游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冷不防听到洪宝这样说,不由地愣住了。
唐御天把信号仪收起来,沉声道:“仔细看,她已经死了。”
经过唐御天这样说,秦意定睛瞧过去——果然,那个身影并不在挣扎,她静静地飘在海面上,头朝下,一动不动。
一个浪打过来,将她拍得更远。
……
黄月月死了。
人为的。
毛吉祥他们上岛的方向跟秦意他们不太一样,是在小岛的另一侧。
原因很简单,大肌肉把指南针看反了,毛吉祥发现的时候救生艇已经开出好远了。
“你脑子没问题吧,”毛吉祥拍拍大肌肉的脑门,指着指南针说,“这么长的指针你都能看错我问你,平时时针和分针你分不分得清?”
大肌肉揉揉眼睛:“没啊,我照着这个n开的,这不是南边吗。”
毛吉祥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n’盯了很久,几乎哑口无言:“你说这是啥,它是南?”
他以为他学习成绩够差了,没想到这边还有一个比他更差的。
“南啊。”
“那s呢,大兄弟,你这么定义这个s。”
“上南下北,这个是北啊。”
“……”
哦、嚯?
毛吉祥点点头:“很好,我服气。”
情况紧急,他没时间再给他上一堂英语课了,把指南针递还给大肌肉:“我们临时改一下航向,你就照着北面开,北面,跟我念,北。”
大肌肉重新接过指南针,听话地重复:“……北。”
由于以上这段剧情,所以他们蓄电池没电的时候,四面环海。
毛吉祥不死心地打开出口探出去一颗脑袋,然后屈服了。
这踏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死定了啊。
期间唐然之一直安静地在旁边低着头,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写什么。
大肌肉畏畏缩缩地给白余道歉:“白少,对不起,我,都怪我……”
他话音刚落,只见白余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大哥虽然他是蠢了点但还罪不至死啊——”毛吉祥飞快地下楼梯想扑过去,结果看到白余伸出手,面无表情揉了揉大肌肉的脑袋,嘴里安慰道:“没事。”
……
很暖心对不对!
屁啊简直不要太惊悚。
白余的手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便收了回去,大肌肉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头顶,幸福到眩晕。
他家情感缺乏症二十几年从没好过的白少,竟然会安慰人了,竟然会安慰人了!
如果不是救生艇里空间太小,中间还有一个大轮椅挡道,他肯定直接跳起来转圈圈。
“你看到了吗,白少摸了我的脑袋,”大肌肉跑到毛吉祥面前,捧着脑袋,“你看到了吗,这不是我的幻觉吧?”
毛吉祥眉头纠在了一起:“看到了,不过应该不是你的幻觉,可能是我在做梦。”
他们在讨论幻觉和梦境,白余站在舵旁向外观测。
目前风向正好推着他们往南……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毛吉祥虽然不知道什么风向,但依旧十分乐观,他掏出一包压缩饼干,拍拍身边的空位:“大哥,吃午饭了。”
白余低低地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想吃草莓味的还是,”毛吉祥话音一顿,抓着包装袋看半天,“这什么玩意,非菜?”
白余覆上他的手,将包装袋转了个圈,露出侧面那个没印上的横条。
男人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毛吉祥被他握得心肝一颤,像是浑身被通了电似的。
脑海里不由地又浮现出昨晚那个吻。
明明是一张那么冷漠的脸,唇上却偏偏有着那么炽热的温度。
缱绻的,霸道的,充满占有欲的。时而轻柔地含着他的下嘴唇,时而猛地细细啃咬。
咬得狠了,又会像只温柔的野兽一样,伸出舌尖舔舔他。
毛吉祥被吻得晕头转向,恨不得七窍生烟,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双滚烫的大掌已经伸进他的衣摆里,顺着他的腰际往上……而且他松开了他的唇,往耳垂那边去,轻轻吻了一下后,低头埋进他脖颈间。
他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以及……
打住!
不能再想了卧槽!
要石更了!
自从跟白大腿发生过关系(?)以后,他每次碰到他都情不自禁地回味一下那个吻。
回味完了之后……
“啊,原来是韭菜。”毛吉祥僵硬地抽回手,扭头问,“大肌肉,你要试试吗?”
笛福曾经说过,只要有可能,人人都会成为暴君,这是大自然赋予人的本性。
下午一群人围在一起烤火的时候,秦意却觉得浑身都冷。
欧阳晨离火堆最近,伸着手取暖,时不时地搓两下。
王嘉烨依旧很冷静,跟小梅坐在一起聊天,面露不屑:“你在唐家当保姆?”
小梅点点头:“嗯,我很感谢唐总收留我。”
“你才二十岁出头吧,对以后的人生没有什么规划?心甘情愿伺候人家一辈子,找个差不多层次的人结婚,生的孩子也从小生活在底层?”
小梅:“我……我没有想那么多。”
王嘉烨尽管此时有些狼狈,也仍然高高地扬起脖子:“那你有空不妨好好想想。”
小梅:“……”
“王小姐,你这样说话有些过分了。”秦意听不下去,“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都有对幸福的定义……”
唐御天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闭嘴。
然后他自己转向王嘉烨,勾起嘴角给了她一记暴击:“嗯,我们小梅的确不像你,四十多岁了,除了钱一无所有。”
王嘉烨脸色一变,不再说话。
唐御天心平气和道:“不聊这个话题了?”
“好,那我们换个吧,”唐御天环视了他们几人一眼,“黄月月死了,你们觉得,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