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庶能生巧)_分卷阅读_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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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太初垂目看了九娘一眼,修长的手指从她如玉的掌心拈起一颗糖,放入口中。想起她小时候直接将糖塞到自己口中的事,刚刚碰到她掌心的手指尖就麻了,耳朵根也有点发烫。

    九娘也想起幼时对陈太初说过刚才那番哄孩子的差不多的话,还曾经想用两块糖算两文钱,却被陈太初吃了糖,还没少算馄饨钱。不由得笑着将手里的糖放回荷包。

    魏氏笑着将她们几个带进福田院,哈,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小时候从来不爱吃糖啊。

    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

    六十五章里牵涉到的一些地点解释一下:

    宁江州:古地名,现在的吉林扶余县。北宋期间,属于辽国东京道行政区域。辽国的行政区域名字听起来都很高大上:东京道、上京道......每一个各国并立的时代,都是很精彩的。宋、辽、西夏、金、大理、吐蕃,在那个时代都进行过多次的战争。参考书籍是谭其骧老师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套装八册。

    秦凤路:北宋二十三路之一,如今的甘肃等地。兰州有不短的时间是属于西夏。西夏李元昊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其实西夏王族不姓李,姓拓跋。嗯嗯,拓跋是党项族贵族的姓氏,李元昊同学也是一战争狂人,小动作很多。秦凤路和永兴军路都和西夏接壤,是宋夏战争的主要战场。宋神宗的时候曾经五次伐夏,呵呵。花了好多好多钱啊。本文目前夏乾帝的原型就是李元昊的儿子,李谅祚。

    然后附带说一个大理。熟悉金庸《天龙八部》的天使,都知道大理段氏。镇南王段正淳历史上真有其人,但并不是个花心大萝卜,爱一个睡一个就生下一个女儿。(泪目)在段家的大理王朝历史上,有位高升泰相国,自立为王了。《天龙八部》中的鄯阐侯高升泰就是他。但是他并不如小说中写的那样是个贤臣,而是一个权臣。“正明为君不振,人心归高氏,群臣请立鄯阐侯高升泰为君。”见《滇史》。高王爷临死前一看,段家还有势力,就让儿子把政权归还给段正淳。段正淳是个好皇帝,段正淳的儿子段和誉,就是《天龙八部》里的段誉。也是个好皇帝。不过这两位段王爷历史上也真的都出家了。幸好段家没后人人告金庸诽谤罪。段正淳王爷有点冤枉。

    现在武侠小说的式微,也是潮流所趋。我很有武侠情结,发现不少老读者也有。这大概也是自己写陈青、赵栩、陈太初功夫好的原因吧。满足自己的各种小情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侠客行》李白。

    第67章

    九娘她们几个跟着魏氏先在慈幼局和福田院走了一圈。两处倒都没有被淹,院子里积水也少。六娘很是佩服:“表叔母此处真是想得周到!我们沿途过来,几乎没有不被淹的人家!”

    魏氏笑着摇头说:“你可夸错人了,想得周到的是你家三房的表舅母,昔日的王夫人。”

    九娘低下身子,查看当年沿着院墙为了排水特地挖出的深沟。魏氏告诉她们:“我们这两处,已经是东城地势最高地方。加上这个落水沟,是平常人家的两倍宽,秋冬天扫落叶虽然吃力一些,可遇到涝灾,才知道好处。你们看这里的院落,中间特地铺高了,四周低矮。就不容易被淹。”

    福田院后院里,一个大夫带着背着药箱的药僮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和魏氏打招呼:“昨夜才在相国寺见到魏娘子,现在又见到了。辛苦辛苦!”

    魏娘子也笑了:“林大夫安好。我们曹大娘可好一些了?昨夜雨大风急的,怕她一夜也没睡踏实。”

    曹大娘?!九娘眼眶一热就想要进去看上一看。

    林大夫看看魏氏后头,笑着说:“曹大娘啊,看见二郎,病就能好一半。再看看这些漂亮的小娘子,病就全好了。”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笑声:“林大夫你这靠嘴治病的本事越来越大了!背后编排我婆子!你羞也不羞?”

    众人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衣的老人家,五十多岁,拄着一根拐杖,两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扶着她走了出来,看来起来精神尚可。

    九娘赶紧上前去扶她:“婆婆小心。”

    曹大娘眯起眼看了看她:“这小娘子是从哪幅画儿上下来的?生得这么好看!魏娘子,可是你家的?”

    魏氏笑着说:“这是我家表侄女儿。今日她们三姐妹来帮忙的。”她倒想快点把小九娘变成她家的呢。

    林大夫摸摸自己的两撇胡子笑着说:“头上三尺有神灵,看来说人坏话得当面说才行。曹大娘你一听说二郎来了就能下地,这可不是我空口说白话吧?”

    众人大笑起来,曹大娘笑着作势提起拐杖要打他,林大夫哈哈笑着告辞出门了。

    这位曹大娘,正是这福田院的原主人。因无人供养,被迫典出祖屋,想得了钱搬去乡下养老。九娘第一次上门,便在曹大娘的开价上多加了五十贯,唯一的要求是恳请她留在福田院里帮忙,另外请她少收点月钱,说一个月只给得起她两贯钱。曹大娘含着泪说哪有她这般绕着弯子帮人的,当场拍板将屋子卖给她做福田院。后面听到消息来的一家脚店东家,加了两百贯钱,曹大娘也不肯毁约另卖。连对面慈幼局的房子,也是她告诉九娘的。

    前世九娘没生病的时候,常常来这两处,曹大娘总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嘘寒问暖,帮着她打理杂务,甚至几次同她说千万别在意那些个淑人夫人背后说她善妒不贤,哪有夫妻和美却硬要自己往里面塞人的道理,简直是脑子放在蒸笼上蒸过的,说得她哈哈大笑。后来她生病了,曹大娘一手替她照看着,还去苏府看了她好几回,过年期间特地给她送了桃板和桃符,再三叮嘱她好生休养。

    陈太初笑着上前从九娘手中接过曹大娘:“婆婆躺了三天了,需得出去走动走动,还是我陪着去吧,今日出了太阳,还好不算太热。”

    三姐妹一起给老人家行礼问安。曹大娘问了名字,朝着九娘笑:“好孩子,谢谢你们几个能来。倒巧了,我原来有个比闺女还亲的孩子啊,也叫九娘,可惜命不好走得早。”

    魏氏就笑道:“是巧,这个九娘啊,就是大娘你那九娘的嫡亲表外甥女儿。”

    曹大听着稀奇,拉着九娘的手又说了几句。九娘眼眶热热的,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她笑,笑着笑着还是留下几滴眼泪来。她眨了眨眼睛对六娘说:“六姐,好像有小虫子飞到我眼睛里了,你帮我吹吹。”

    魏氏看看儿子藏不住的一脸关心,暗道可惜,这要让太初去吹吹该多好啊。转念又叹气,这小九娘看上去和六娘四娘差不多大,怎么才十一岁呢!这得等多久啊,就算四年后行礼,太初也要十八岁了。却忘记陈青娶她的时候是二十岁,也忘记在秦州的长子都还没着落呢。

    陈太初扶着曹大娘慢悠悠地出了门。魏氏带着三个小娘子去看看后两进十几间屋子住着的老人家们。九娘看到房里窗明几净,茶水点心都有。老人家有些在打叶子牌,有些在念经,有些在打瞌睡,有些在说话。好几位老人家九娘都还记得是她当年亲自接来的。几间房里搭着小小佛龛,上头供着荣国夫人的牌位,一看就是日日上香的。院子里还有两位老翁在打五禽戏。人人见了她们都笑呵呵地问好,对魏氏很是热情熟稔。九娘心里又酸又甜又安心,更是感激魏氏。

    待进了正屋,魏氏的侍女捧着薄薄的两本账簿等着。一旁的粗瓷茶盏里泡好了茶。桌子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算盘也摆好了。旁边放着一个大碗,碗里满满的装着刚洗过的一粒粒葡萄,水珠儿还在上头。

    魏氏笑着告诉她们:“这是慈幼局院子里的葡萄,被大风雨弄掉下来不少,不过都洗干净了,你们不吃也不要紧。”

    四娘笑着上前拿了一颗,柔声笑道:“表叔母同我们太过见外了。我们姊妹哪就这么金贵了!我家九妹还在她房后面种花椒什么的呢。”

    魏氏吃了一惊:“九娘自己种?”

    六娘不等九娘开口就说道:“是的,我家婆婆嗜辣,正好苏家表哥他们回川,婆婆就请他寄些调料和种子来。正好九娘从书上看过种法,她才试着种了花椒和食茱萸。”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四娘一眼。四娘笑嘻嘻地剥了葡萄皮,放入口中。

    魏氏高兴地嘱咐九娘记得到时候送一些花椒给她。九娘笑着应了。魏氏摊开账簿大概和她们说了一下,就留她们在屋内理账。

    九娘大概看了一看,心中对魏氏更加钦佩。如今这福田院里满当当的住着四十几位孤寡老人,吃饭穿衣,纳凉保暖,求医问药,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对面慈幼局里二十多个孩子,一样照顾得十分周全。一年开支近千贯。可账目上她留下来的三千贯,竟然分文未动,而每个月阿昉送来的钱,也另外列得清清楚楚。

    三个人静悄悄地核对着帐目,小半个时辰后便理清楚了。侍女取了账簿去回禀魏氏,不一会儿回来说:“娘子正在厨下帮忙,请三位小娘子自便,稍后留下用个午饭,二郎再送小娘子们回府。”

    四娘想着难得早上抓住机会遣开了莺素,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试上一试,就站起来问:“不如我去厨下看看,有什么能帮上表叔母的。”不等六娘九娘说话,她就请魏氏的侍女带她前去。

    看着四娘去了,六娘让玉簪和自己的女使都退了出去,才捏了捏九娘的小手,正色道:“我看她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简直疯魔了,都不像素日的她。你别放在心上。只是表叔母这点点小事,劳师动众地去家里请我们来,难道——?”

    九娘笑着说:“怪不得娘一早耳提面命的,若是四姐能讨了表叔母的欢心,以表叔母的为人,想来倒不会计较门第嫡庶。”

    六娘摇摇头:“昨夜瓦子里我就觉得,恐怕表叔夫妻是看中你了,表叔又特地喊你一个人去说话。你去了后,表叔母也拉着你娘出去了好一会儿。你娘回来时一脸的喜色藏也藏不住。不过四娘昨夜又不在,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不知道,但她昨夜那样说你,的确太过分了。她这个性子,多年也改不了。难不成她得不到喜欢的人,就要怪到别人身上不成!”

    九娘一怔,又不好说陈青和自己谈的都是国事并无私事,只叹了口气道:“算了,这都是小事,也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我去对面看看那些孩童。六姐可要一起去?”

    六娘想了想:“你去吧,我想先去看看这里的老人家都在做些什么。虽说书本上一直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可真正来到这里,才知道所学皆虚。”

    六娘看着九娘带着玉簪也出了院子,略一沉思,也出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