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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峰一个案子还没了,又接一个失窃案,记录在案现场勘查一番,他立刻断定要么是熟人,要么是惯犯作案。
再说大门也没锁,就那么虚掩着一晚上,家里说不定来过几拨儿呢。
这时候这种案子,小地方也不可能验什么指纹、鞋印的,没那条件,只能慢慢查,或者从别的惯犯身上顺藤摸瓜地查。
说白了,这种案子,基本都是自认倒霉的。
乡下每年都发生很多失窃案,不是牲口被偷就是粮食被盗窃的,公安就那么几个人,根本没用。
不过常家屯这些年因为常三春的关系,并没有失窃过,村里人甚至还说开着门儿出去也没事儿,外村的混混不敢来,本村也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混账坏他名声。
祝大伯立刻咬牙切齿:“肯定是常三春!”
常三春知道自己和弟弟从秦检察长那里要了五千块钱,自己得了两千,他气不过,肯定是被他偷走的。
他立刻就告诉薛峰。
薛峰自然不会轻易下结论,“我们只能把相关人员排查询问一下,看看那个时间都在干什么。你们仔细想想,可有告诉过谁钱是藏在面缸里的?”
祝有财摇头,“没告诉别人,可那些惯偷儿,他们肯定能翻着的。”
薛峰道:“就算惯偷儿他第一个念头也是先翻抽屉衣柜,不会直接去翻面缸,别的地方没有翻动的痕迹,说明那人是认准来的。”
祝大伯夫妻更认准是常三春了,他们想不到祝小安,因为祝小安鲜少去他们家,且从来不知道面缸藏钱的事儿。
薛峰让助手先去大队找村长,让他们把附近邻居以及村里值得怀疑的人都叫到大队屋里去,分别仔细询问一下。
待助手走后,薛峰开始调节家庭矛盾。
“你们还要告祝小安袭击伤人案件吗?”
“必须要告,让小畜生坐牢!”祝有财忍着疼。
薛峰道:“我这里把口供都记录在案,两位老人要告你们虐/待父母,这样的话,你们就要去县法院起诉,起诉费估计至少要三十,谁败诉谁负责。”
祝大伯一听急了,询问薛峰谁能赢。
薛峰笑道:“这个不好说,你们自己决定吧。”
祝大娘看他那笑眯眯的模样,心里不得劲,趁着薛峰出去和祝有为几个说话的时候,夫妻俩嘀咕片刻,表示不告了,自认倒霉。
“哎,谁让咱做儿女的呢,哪里有和父母打官司的。”
实在是恨煞人了啊,他们要告祝小安,俩老东西非要护着她,说是他们和爹娘对打,这要是去了法院哪里还有胜算?
看薛峰那意思就知道了!
见他们不再纠缠打架的事儿,薛峰就去大队里去看看问询结果。
祝大娘不放心,还得自己去盯着,“你好好守着儿子,别让他乱动沾水受风的。”
祝有财疼得哼哼着,“老婆,咱就这么算了?真是气煞人啊,忍不下这口气。”
祝大娘哼道:“谁能忍下,天底下就没有你爹娘那样的老不死,偏心着一个赔钱货的孙女也不向着自己儿子和孙子。”
说完她一巴掌拍在炕沿上,表情顿时阴狠的,“让他们给我等着,看我不弄死他们!”
她龇牙咧嘴地忍着难熬的剧痛,一瘸一拐地拄着根棍子去了大队里。
薛峰和那助手已经差不多询问完毕。
现实查案子,比起电视里那自然是不一样的,没有设定好只等着警察和主角发现的线索,一村人有过节的没过节的,那个时间段都在干吗?
不是吃饭就是纳凉,不是找知了龟就是教训孩子或者造孩子。
再说了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钟表的,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几点几点,只大约摸说天刚黑、天黑下来、黑乎乎看不清、月亮升起来之类这样的说辞。
所以你问他几点在哪里干什么,呵呵哒,能说清才怪。
所以祝小安一点都不担心,她甚至都不用编造谎言,就说去爷爷家看到打架,然后回家叫人,等爸妈走了又和妹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收拾一下家务去奶奶家。
毫无破绽。
因为别人基本也是这样的,听见有热闹就去看热闹了,有结伴同行的,有一个人去的,有的站在前面,有的站在外面,有的在亮出,有的在黑乎乎的胡同里。
所以有互相作证的,也有好多没人作证的。
常三春却是有证人的,他正好和张红军一起,以后让张红军把村里愿意卖给他的鸡蛋点好,他每天来拿。
等常三春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祝大娘喊道:“你干嘛让人送到张家不送你自家去。”
常三春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愿意送谁家就送谁家,还需要你管?”不送自己家是因为嫂子馋,到时候偷吃了还怎么赚钱!
“你就是故意让张红军给你作证的,你说不定先去我家偷了钱又去张家。”祝大娘恨不得一下子咬定他,让他把钱给自己吐出来,她眼睛都红了。
常三春冷冷地看着她,一改素日的随和变得冷酷无比,“耿翠娥,你要不是安安大娘,就这句话先挨顿狠揍。”
祝大娘之前看他都是笑呵呵的一副新好青年的架势,都快忘了这是个在外面跟人抢地盘打架就动刀砍人的,现在被他一瞪,吓得她浑身寒毛从下到上地竖起来。
她兀自嘴硬,“当初不知道是谁求着我们家要娶那个破……”
不等她说完,常三春朝着她大步走过去,“你嘴巴放干净点。”
祝大娘吓得立刻开始撒泼,“哎呀,常三春要打人了,杀人了!”
这时候就有老人劝常三春,“都是一个村的,亲家不成,也不要成仇家,都消消气儿。”
常三春对那老人道:“叔儿有句话错了,亲家是一定会成的。”
他视线落在角落里,锁定了坐在那里的祝小安。
祝小安立刻觉得头皮一麻。
她自从来了就坐在角落里和一个邻居嫂子一起,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她正在想那天晚上是不是应该想办法陷害他一把,随即又笑自己想多了,陷害他既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变数太多。
常三春的目光一直锁着她,让她很不舒服,边上还有好八卦的女人们吃吃地笑,盯着她嘀嘀咕咕的,让人心烦。
她反正已经被那个助手公安询问过,索性起身离开。
她一走,常三春也跟众人告辞,跟了出去。
看着祝小安走出了大铁门,他快步追上去,“安安,说几句话吧。”
祝小安没理睬,继续加快步子往奶奶家去,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还要说什么?
常三春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绝不靠近她的安全距离,他发现只要不靠她太近,她就不害怕他当然也不会对他横眉冷对的。
但是她也不会看他就是了,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他要的不仅仅是她不怕他、不再见了他就躲,他要的是她呆在他身边,就和她跟别人那样亲亲热热的说话。
尤其是那个林雪昀!想到她任由林雪昀握着她的手,任由林雪昀贴得那么近,她跟林雪昀那样亲亲热热地说话……
他就受不了!
“安安,林家也并不是不倒的大树。”他磁性的声音说着满怀恶意的话,听来冷飕飕的。
祝小安不但不回应反而更加快步子,她才不会上当为了这些虚的去和他费口舌,那正中他的下怀。
再说林雪昀不是傻子,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给他机会!
她快他也快,但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不至于让她尖叫。
进了胡同,暗暗地没有人,祝小安抬脚就跑,一口气到了爷爷家门口她才停下来。
大门开着。
她按着胸口,平复一下喘息,常三春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来,“安安,是你拿去了吧。”
祝小安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看也不看他,冷笑,“神经病,你有证据就去举报啊。”
她走进门内,顺手就要把门合上,一只手顶住了门扇,不论她怎么用力那门都纹丝不动。
“安安,听我说几句话。”常三春一手抵住门板,不让她关上。
祝小安冷笑却不和他啰嗦,转身就往家里去,她一秒钟也不想和他单独呆。
常三春从门缝里看着她的单薄的背影,“安安,这些天我要出去跑买卖,你好好保重照顾自己。”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影壁处,他不知道这个丫头为什么对自己那样憎恨,憎恨得毫无缘由又那么固执!
“你放心,我一定会赚大钱娶你的!”
他咬牙将最后一句话送到她耳朵里,她可以不回应,但是她一定听得见。
他常三春从来就不是会认输的。
她自然听得见,哪怕他不大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都和前世的记忆连在一起炸雷一样让她心烦。
他能赚大钱祝小安一点都不怀疑,可她也不稀罕他的钱。
前世这时候他出去赚钱,年底赚钱回来,说找她一起出去做生意,她要继续读书拒绝了,他虽然不高兴却也没逼她辍学,还给她一百块钱。
一百块那是很多钱,有人家种地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五十块钱,她当然不肯要。
他的脸色就难看,“安安,你是哥的女人,花哥的钱是应该的,别人的绝对不能要,记住吗?”
她没要过别人的钱,他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肯随他去做生意惹他不高兴,寒假逼着她天天跟他玩儿,看电影、看录像、打台球,四处招摇,哪里人多去哪里,在镇上那些小混混见了她就点头哈腰叫大嫂。
被祝萍萍羡慕嫉妒恨的称呼,却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尤其是一起看电影看录像。
镇上没有电影院,但是有一处叫做文化厅的地方,据说是用来招待领/导的,领导不来的时候下面人为了捞外快就放电影和录像。
电影票不便宜,要两毛钱一张,一袋爆米花要一毛,一瓶汽水一毛。
一般人不来看,基本都是处对象的,或者家里条件好的。
别人看一场电影欢欢喜喜兴高采烈,她就和被押着上刑场一样。
那人渣在电影院里动手动脚毫无顾忌,一场电影看下来,她什么情节都看不到,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全是因他带来的羞辱,还有周围人窃窃私语的指责和嘲笑。
当然这一切都比不过后来看录像,那才是她当时最痛苦的,只觉得生不如死。
录像厅白天放各种港片僵尸片热血片,晚上放色/情片,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看的。
录像厅里有很难闻的味道,各种不堪入目的场景和不堪入耳的声音,她一踏进去都觉得四面八方都有沉重黏腻的气息围堵过来,让她呼吸不能,冷汗如雨。
那时候的她,这样的场所是会吓死她的。
“安安乖,听话,哥就不逼你。”
她死死地闭着眼,浑身发抖,一个劲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