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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节。
袁冬阳的碎骨治疗到了最后阶段,聂印整日围着小娃子打转。随着一天一天的进展,他越来越有信心。治好了冬阳,当然就能冶师父和邱寒渡。
只是,那个过程太痛苦了。他不敢想像。有时候,他跟邱寒渡说:“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看,我照顾你,你依赖我……”
话还没说完,邱寒渡就打断了他的话:“不!包袱!累赘!”她知道他怕她痛,但不能因为痛,就一辈子躺着当弱智残疾儿童吧:“不痛!”
他叹息一声:“傻瓜,那个很痛。冬阳都差点痛死过去了,我估计你的体质会比他更痛。尤其,你现在这样的情况……”
她眼泪汪汪的,扁扁嘴:“不痛!嫌弃!小三!”
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虽然聂印现在对她的确是真心实意没错,但抵不住岁月的消磨。谁个男人愿意整天对着,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老婆?
他不烦,她都烦了。
尤其,他是那样招姑娘爱的男子。龙娇娇就是个例子,紫罗也是个例子。据传,年关那会儿。王爷出去义诊,有多少貌美姑娘前仆后继,往他身上贴?有的甚至只为远远看一眼这位英俊的王爷,而将对面整间大酒楼包下,只因那酒楼的窗户,正对王爷义诊的房间。
她虽然躺着,却并不是聋子。况且,她还有那么几个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的死党……谁个不替她捏把汗?
她若是三五十年都躺床上,怕是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排成排,在这王府里转悠。她不是对聂印没信心,是对她自己没信心,也是对时间这东西没信心。
聂印哭笑不得,早前就听她讲过什么“小三”,自然听得懂她在担心什么。他眸色微漾:“傻瓜,龙娇娇那件事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她急得快要哭了:“不痛!治病!不躺!走路!日出!”一连费力地蹦出好一串两个字,累得不行。
他怕了她,投降:“遵命,夫人!你不要急嘛!动不动就急,会急坏的。”
她再次强调:“走路!”
他扑上去:“亲亲!”
她呜呜两声:“走路!”
他哈哈大笑:“亲亲!”
她嘟起嫣红的小嘴,眼睛忽闪忽闪:“亲亲!走路!”
他毫不客气,撬开她的贝齿,吸吮她嘴里呼吸出的甜蜜气息。他的赖皮,丝毫不减:“亲亲不够……”
她用力咬他一口,瞪他,眼睛圆圆的,黑白分明。
他“嘶”一声,退出战地:“狠心的婆娘!你真咬!”
她扬了扬下巴,无比傲娇,飞扬跋扈:“就咬!打我!”瞧,两个字又怎样?照样拿下他!
他爱死了她的模样,这样的惹祸精啊,他怎么爱得够?他温柔地趴在她身上,傻乐:“惹祸精,有时候我就想,你就算这样,我真的也能跟你过一辈子……天天守着你,看着你……”
她眼睛瞪得更大,无比强调:“走路!”
他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做到。但你要有心理准备,那个真的很痛。”
她摇摇头:“毒!发作!不痛!”她是想说,曾经毒发,痛得万箭钻心,她都忍过来,这些,又算什么呢。忽然心里一惊,继而一喜:“毒!不发!”
从她醒来,已是数月。从未毒发。这是不是说,毒已经解了?
聂印对此没有把握,毕竟,那毒不是他所掌控的范围。
事实上,在不久之后,邱寒渡的毒,仍是发作了一次。不过发作之时,并不如以前厉害。但那毒素,的确还存活在她的体内。
只是,如今的她,死过一次了,对一切都感恩,不再过多纠结。她不想增加聂印的心理负担,也不想荒废时光,去愁苦那些没办法解决的事。
某日,邱寒渡见聂印已经安排了袁氏姐弟和虚无骨夫妇,去了大唯国最南边的一个名叫洛泉的城镇静养。她便心血来潮,跟他提要求了:“日落!朵儿!”
就是在这样一次随意的探访中,她再次见到了那个蓝衫少年。
那天,聂印是带她到怀烟山脚下看日落的。
朵儿姑娘热情接待他们,并收拾了房间,安排他们入住。
等他们赏完落日回来,那蓝衫少年便来了。不止那蓝衫少年,还有裘锦西也来了。
事实上,从上次大年初一,蓝衫少年和朵儿姑娘偶遇,到这次,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蓝衫少年给朵儿姑娘带来很多礼物,大多是铜月国各地特产,干果糕点之类。他回铜月国多日,这一次再来大唯国,是准备在此长驻经商。
朵儿姑娘落落大方,介绍蓝衫少年姓兰,单名一个笑字,是铜月国富贾之子。又介绍另一个英姿勃勃的男子,是当朝丞相裘大人之子裘锦西。
邱寒渡看见两个男子,一个标致淡雅,一个英气勃发,实在各有各的好,只觉朵儿姑娘的又一个春天要来了。
席间,两个男子一见如故,谦恭,和气,并未搞得乌烟瘴气。
倒是兰笑对邱寒渡特别有兴趣,不时拿眼瞧她,又瞧聂印,搞得小气的聂印有些不爽气。
很快,兰笑就察觉出来,收敛了自己的神态,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但他终究没能克制住自己的紧张,在听到邱寒渡说的第一句话时,就失态了。
其实,邱寒渡只说了一句特别平常的话:“好吃!那个!还要!”她坐在用马车带来的摇摇椅上,全程都是聂印在照顾她吃饭。
兰笑拿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竟将酒洒在蓝衫上。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仿佛眼眶都红了。
不过,谁又知道他在想什么呢?说出来谁又会相信呢?
他竟然和这个声音聊过很久很久,还听过她唱“哪个九十七岁死哎,奈何桥上等三年”。她说她叫邱寒渡,她爱的那个人叫聂印……而他自己叫涅康,有个喜欢的姑娘叫朵儿……
那像是一个梦。
他一直以为那是个梦。
那么久的孤独生涯,他重复在做着一个孤独的梦。但他不是涅康,而是兰笑。
他没有一丁点涅康的记忆,他甚至也没有兰笑的记忆。他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人而已,所以他一直在心里追问“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