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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寒渡两耳不闻窗外事,开始的时候,还和秦朵儿挽着手去山间转转,现在连门儿都不愿出了。
袁宛央來看她的时候,带來了惊天动地的消息:灵国皇帝易主,四皇子涅止登基。
邱寒渡并不特别惊讶:“涅啸还是沒过得了自己那一关。”
袁宛央眼中的涅啸,雄才伟略,胸怀大志。就算她和他之间,有过那么尴尬的一瞬,她也仍旧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事实证明,在一众皇子中,涅啸也的确算得上个中翘楚。只是,他太骄傲。一个那么骄傲的人,遭遇父皇的算计,又被别人捧上皇位,可想而知那种心情到底如何。
甚至,他连正面和聂印硬憾都不敢。
他当上灵国皇帝后,花天酒地,沉迷美色,似乎只有这样方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皇帝。
太挫败了,江山是别人扔垃圾一般扔给他的,而不是他自己打下來的辉煌战果。短短几月,老四涅止在老六涅永的配合下,搞掉了这个皇帝。
传说老四攻进宫殿的时候,涅啸还在呼呼大睡,醉得不省人事。多名死士顽固抵抗,最终将涅啸救出宫门……
涅啸的皇帝梦醒了,终结在老四涅止手里。
邱寒渡见对方说起曾经喜欢过的人,已不复当日的情怀,知其已渐渐走出困惑:“宛央,有适合的人,其实不妨考虑一下。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狭隘的。”
袁宛央摇摇头:“我只想等冬阳长大,就去庙里吃斋念佛,度过余生。”
邱寒渡动一下,就觉得头晕眼花,也不再劝。各有各命吧,她自己的事儿还沒整清楚,哪里操得上别人的心?
倒是有件事,压在她心里,特别闷:“宛央,如果一个人的灵魂老是闹腾,你们这边是怎么弄的?”
袁宛央沒听懂,愣愣的:“啊?什么意思?”
邱寒渡懒懒地靠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唉,我自从住到这里來之后,每天只要一睡觉,就能听见涅康的声音。他总在喊‘我是谁,我是谁’,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绝对是他的声音,我能肯定。”
袁宛央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死得不安宁?”
“他本來是想放弃太子的身份,以全新的姿态來跟朵儿开始新生活的。沒想到中途出了这样的意外,你说能安宁吗?心里指不定怎么惦着朵儿呢。”若是前世的邱寒渡,一定不会正儿八经地这么讲话。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她坚信沒有鬼魂。
可现在呢?她是什么情况?
穿越千年而來,还有什么不可发生?
袁宛央这便准备回去了,说是找些人來超度亡灵。邱寒渡也沒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袁宛央离去不久,很长时间沒见面的聂印來了。
他仍是一身墨衫在身,身材虽高大,却孤单又萧瑟,让人看得心酸。他脸色铁青,双眼无神,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他这样子,看起來像是比邱寒渡还病得严重。
一身素白轻衫的秦朵儿缓缓走來:“印哥哥,你來了。”她望着他,沒敢说更多。不敢问他怎么弄成这样了,也不敢说公子姐姐怎样了。
他微微点了个头:“她,在吧?”
“在。”秦朵儿领着他來到一间上好的厢房,敲了两声,正欲推门进去。
聂印制止了:“朵儿,我想单独,见见她。”
秦朵儿莞尔一笑:“好的。”她再也不胡搅蛮缠,清冷又温婉,转身离去。
聂印在门外站了很久,听到里面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朵儿吗?进來吧,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他面对房门,眼眶湿润,胸中波澜起伏。
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见到她,如果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无法自抑,无尽伤悲。
风,明明是暖的。可他觉得很凉。阳光那么刺眼,而他看到的,全是乌云密布的阴天。
他觉得自己那么懦弱,竟然不敢面对她。“寒渡……”一句话就哽在了喉。声音很低,她沒听见。
可是下一刻,她打开房门,愣住了。
他也愣住了。
四目相对,他的眼睛亮了,她的眼睛也亮了。
只是一瞬,他在她的眸底,看到了火焰渐渐熄灭,直至冰冷无情。
好久不见,她的第一句是:“怎么是你?”
他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怎么是他。忍了又忍,直至今日,才敢來看她一眼。他沒有预先安排,只是觉得胸闷气短,觉得再不來看看她,他就要死了。
她转身,砰一下关上房门。然后热泪似决堤的海,奔腾而出。她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头,一块深蓝的头巾扎在头上。脸上的肌肤正在迅速老化,很快,她就会老得不成样子;很快,她就要死了……
她缓缓滑向地面,靠着门坐在地上。
外面,他长叹一声,也像个流浪汉靠着门,坐在地上。
他以为她听不见:“寒渡,原谅我……我做错事了。我……跟龙娇娇发生了一些事,我也不想……”他沒有讲更多细节,一个男人不可能把一切的事,都归责于喝了酒。
他那天早上醒过來,看见龙娇娇赤身**躺在他的身边。他吓坏了!几下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奔向邱寒渡的房间,才想起,他的惹祸精已走了好多天。
是太寂寞了吗?是太需要女人了吗?为什么他完全不记得做过什么?只记得那晚,龙济堂不断地和他碰杯,不断替他倒酒……
他以为她听不见,可她听见了。
她微一低头,眼泪颗颗掉在地毯上。然后,她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哽咽得那么悲伤……她不是希望他找别的姑娘吗?为什么那么痛,那么痛?为什么她听到一切成为现实,她有想杀人的冲动?
可她能做什么呢?连哭泣都不可以太大声,怕他听见。
很久很久之后,她累了,匍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她想,就这么死了吧,再也不用悲伤……
日落西山,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
沒有人敢过來打扰他们。
聂印闭着眼睛,靠在门上,眼泪缓缓滑落。夕阳的余辉落在他俊逸的脸庞,他用手挡在额前,目光直视天边的晚霞。他的声音轻轻的:“寒渡,让我陪你再看一次日落,好不好?”
她沒有回音。
他的声音那般哽咽:“寒渡,让我陪你最后看一次日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