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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江南得了个消息,去而复返,都说片雪入西蜀,三年如新岁,一到下雪时分,每家每户都是新符换旧符,西蜀道名山有,但名寺不多,大多都是挤在一块的取暖寺庙,隔着青城山和桃花观好几万尺的距离,毕竟一个是道门正庭,一个是当初吕祖飞仙所在,可就像门当户对一样,富贵人去富贵寺庙,贫苦人也有贫苦神仙拜,香火总是断不了,用求来的香火供奉一些面饼,先敬奉过那些过路神仙,到最后给自己小娃娃吃,以求来年心安。
到了李渡城之后,徐江南找了家城西的客栈,一般来说,城西不会有客栈之流,没有哪个江湖人士会喜欢西这个字,西去西去,太不吉利,也没多少人愿意入住,所以一般像这些个客栈,大多数都是一些世家的眼线,当然这些个机巧东西,懂的人就懂,外行的人只会说这掌柜的是蠢蛋,清水街道开客栈,除了嫌钱多之外,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但这样的客栈有点好处,就是来者不拒,本来走的就是消息一途,三教九流的人物不接触那叫什么?当真一心闭门能知天下事?徐江南入住的客栈名字叫月安,名字不错,就连徐江南这样的诗草篓子也觉得有些诗意,徐江南入住之后,安下心,等着唱青衣的人来,闲暇时分就看一本书,他走的时候牧笠生给的,书名很是奇怪,名《尸子》,而这个著书之人他也闻所未闻,也是叫尸子,古怪之极。
只不过书是牧笠生赠的,要说小觑不至于,一个深谙纵横之术的大家,做的事情,在不明朗之前,他都觉得是有深意,他曾经直白说过,牧笠生只是摇头说答案在书中,至于那个叫尸子的人,他只说是晋国先人,只是此晋非彼晋,后来在西蜀活了十多年,这份是他的原著,而不是后来被儒家修饰过的后书。
徐江南搬了条凳子坐在窗户前,将窗推开小半,用竹竿撑着,阳光能从一角漫进来来一些,他就坐在一旁翻阅,杀人之前得喝酒,这是已经死了的雁北老卒跟他说的,第一次是为了杀人之前的壮胆,之后便是助兴,而看书之前得喝茶,这是牧笠生说的,书能醉人,而茶能醒酒提神。
之前看了一些,很是有趣,道门说道,儒家说儒,墨门兼爱,而这尸子非道非儒非法非墨,像一个正真意义上的局外人,上面有很多新颖的说法,例如说天地四海为宇,古往今来为宙,还有些简单但又没人总结的规律,例如草木无大小,必待春而后生。他倒不是见文识意,但也有些自己的想法,很巧的东西,就像当初剑阁体验到老剑侠那一招落白梅,总觉得有些联系,尤其是天上天下皆是白梅,和天地四海隐隐相关,古往今来,却又和他听到的轮回意大约能牵扯上来,李长安,卫山或者说吕清,活了数千年,这难道不算古往今来?
原本从天台上上临摹下来的剑痕也给郑老看过,只是换来的事一笑而过,徐江南其实也懂他的意思,若是要走别人的路,你便只能落在后面,无论你怎么跑,怎么追都是无济于事,不过这只是郑白宜一家之谈,徐江南在江湖里察言观色多少年?自然也能看出郑白宜很是自傲,几千年守阁下来,表面清心寡欲,实则远远不到,只会积压下来,他本就是个后来人,不先顺着前人脚步走上一程,就算有野心,到时候怕也是消磨殆尽。
那天崔老那一手给了他一些灵感,或许这不是什么偶然,他以前在这方面阅历浅,什么东西都觉得是一招一式的刻板缘故,因为就连李先生说书也常用诡谲二字来搭配剑法,还有最初李先生救下小烟雨的杀人身法,给他造成了一种虚幻感觉,让他觉得高深的东西一定要繁琐才算,又或者让人看不出门路才是,又或者是李先生说书时候说的,真正高明的剑术就是没有剑术,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是什么,别人又如何破解,他一直觉得在理。
可随着经历的事情之后,阅历渐涨,从方云到崔老,又或者是卫城当夜遇见的白衣女子,对敌几近就是数招之内高下立判,再多点那也是另外一个人的招架之力,不算还手之功。
直到如今想起在剑意上高屋建瓴的崔老那一手落白梅,他突发奇想,或者一开始自己想的便是有了偏差,可能这些就是一剑之威,天台上那些痕迹纵横却又深浅如一的剑道,其实就是一剑下去的战场,尤其是领悟到崔恒天那手精绝剑意,实在是高山仰止,还有青城山赵生徙,一招一式都是道法恒久,太极顿生,招招取人性命,要说诡谲,那也是一身的道行诡谲跟招式并无太多关系。
徐江南看完一页,换了个借光姿势,又顺着往下翻,趁着空档喝了口醒书茶,有瞥了眼窗户外面并无异常的情景,继续低头阅书,卫澈上京一事算是跟上了他的卫城之行,江湖里如今也就这两件事算是个能起涟漪的石头,他的已经快触到边了,就看还能回荡多久,卫澈不一样,才落水,浪有多高还要两说才行。
这算是江湖与朝廷的第一次直接接触,在此之前,并无太多挂钩牵扯,青城山算是个例外,因为具体说来,这青城山本就不是江湖人,而是出世之人。而在这之前,除了卫家挂了个卫城候的头衔,金陵方家也好,还是丰州吴家也罢,与西夏朝廷,又或者北齐朝廷,并无太多牵扯,又或者说明面上牵扯不大,暗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天晓得有没有。
说来也是奇怪,他本想着自己一趟卫城之行下来,怎么说朝廷也会多看上他几眼,而且不仅是他这么想,就连卫家那位“老祖宗”也这么想,可奇了怪的就在这里,不先寻自己的麻烦,反而又去招惹上卫家?也不知道是陈铮胃口太大,还是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一盘菜,不过也好,他乐见其成,不过卫澈敢入京,这事他没想到过,按理卫家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若是他处在那个位置上,指不定能拖就拖,等到金陵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的危机自然就没了。
不过江湖也有说法,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大,利益同样不可想象,至少每多活一天,卫家名声在江湖里便是如日中天,卫家有这么个偏向虎山行的胆色人物在,一般宵小也不敢乱动,这就是威慑。
徐江南有些艳羡卫澈,随便挪下脚便在江湖整了出这么大的动静美誉,自己九死一生也只是换来这些人的茶后谈资,不过这些时日他也在想一个问题,按理来说徐暄的仇人应该是要成为雨后春笋,一掇接一掇的冒出来了,如今却是安静的不想话,反而比上卫城之前还要清净,实在反常,最初开始他还当是徐暄当年的事已然被冲淡过去,后来一想,怎么可能?江湖人有仇必报,虽说仇不及妻儿是规矩,可同样也有父债子偿的说法不是,不过想到这里,恰巧楼下有人粗着脖子骂道,姓徐的他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有个九品剑仙的师父在,怕早就成了那名女剑客的剑下亡魂了,要说真厉害,还是那青城山的赵掌教厉害,独战二九品,先是打跑一人,继而又是打伤一人,至于姓徐的,哼,我看哪,要不是当时手下留情了,怕是连一回合都撑不住。
徐江南听到此处,也是乐呵一笑,年少还年少,可轻狂却已然不在,锐气收敛,若是多年之前,听到某些与实际相驳论的东西,他可能还有上前理论的冲动,而结果往往是别人没了面子,自己则遍体鳞伤,如今能打得过这些人了,却没有了那份拨乱的心思,也是奇怪。
而那汉子估摸也是说到了兴头上,顿挫一下,大概在饮酒,紧接着又是高谈阔论了下去,徐江南这才大悟过来,琢磨着怕是当夜魏老侠那句霸道的话语让自己少了很多麻烦。
轻笑一声,喃喃说道:“原来自己也是狗仗人势。不过这感觉真是不错。”
徐江南眼瞧着天色将夜,盘算着日子,就算快马加鞭,卫澈从离开卫家的时日算起,到这李渡城,至少还有些日子,说来他有些奇怪李显彰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还有就是自己被人救走,萧陨是北齐之人他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不过好在他听牧笠生说此人针对的似乎是平王府,而他对于平王府真是半点好感都欠奉,尤其知道那当时就差尿裤子的王爷是个假傀儡之后,更是冷漠。
无论是骏马秋风落塞北,还是杏花烟雨下江南,哪个地方不死人?
只要死的人,与他无关,那就不算死了人。这话不好听,但的的确确是放之天下而皆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