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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老祖宗提到这事,之前的疲累神色一扫而空,脸上眉飞色舞,原本苍白若雪的面容上更是生了点血丝,一双深凹的眸子更是有几分粲然光景,这是他得意的地方,也是走了这一通江湖自认最为出彩的地方,只不过能说的人不多而已。而面前这两个恰恰是最合适的听客,不过说来也算是他的不幸,俗话说家国不幸诗家幸,放在江湖也是一样的道理,哪一年不是在祸难临头的时候,会出几个让人记住百年乃至千年的江湖奇才,说他不幸正是缘故于春秋乱战,徐暄,江秋寒,和谢长亭三人在五年之间雷霆声势灭了五国结束乱战,之后休养生息一副小有的太平之气,平常是福,说的是百姓,但要说到江湖上,定然是莫大的悲哀,居危思安这是常理,居安思危这个在常理当中很多时候被认为是自己没事找罪受。
这十多年下来,江湖便如温水,走江湖的人说多也多,但自然比不上以前,封剑的封剑,归隐的归隐,有些不想自废武功便晋升官场,过着穿紫袍的日子,李显彰说的对,这江湖太静了,以前各国朝廷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操心江湖,但无论是哪国,无论是以儒法为本还是纵横术阴阳论为基,追究到底都有一个国法,有国法在,世道才算是安稳,而江湖是不讲国法的,它讲侠义,世道也就乱了,而恰恰老百姓要的是国法安居,朝廷才是他们需要的,不过如此一来,江湖的痴人少了,毕竟能安逸的活下去,谁愿意背着剑,喝着西北风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其实你们说的答案是也不是。”老人面色微红像是饮了酒,眼见这二人似乎是想不到第二个答案之后,这位跟着徐暄瞒过所有江湖人的老者悠悠开口说道:“小后生,江湖人都知道徐暄背着春秋剑匣杀人,可江湖又有谁亲眼见到过徐暄用春秋剑杀人?”
徐江南咀嚼着话,微微抬头说道:“我爹的剑匣内没有剑?”
“以前有,但后来没了。而徐暄本来算是个读书人,所以不出剑也正常,没人怀疑,如今不照样有些个佩剑而不知剑的公子哥?”老人微微摇头说道:“说是因为当年徐暄来卫家的确是给了卫家春秋剑,而不是的缘故是这柄剑如今并不在卫家,至于在哪,老夫只能说在西蜀道,你也别问,有机缘自然就知道。
只是后来你爹死后,剑匣应该是李闲秋给拿了,但春秋剑并不在内。”说完之后若有深意的望着徐江南。
徐江南一脸苦笑说道:“但世人都认为春秋剑和春秋剑匣在一起,小子以后可就难过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话放在那里都是道理,更不要说在江湖里,眼红的人可是多了去了,关键是这老祖宗也是说了,剑在哪也不会同他说,更加不用说给他了。
只不过对于春秋剑,徐江南的执念并不强,当年李闲秋不照样拿了把不起眼的剑砍翻了青城山,再者现在拿着桃木剑也是挺顺手的,只不过说到桃木剑,徐江南也是疑惑这剑的异常,至少在他的眼里,这柄剑算是给了他太多怪异的感觉,尤其是方云说他一身邪气,他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应该很大一部分情况是说这柄剑。
想到此处,徐江南反手一拍剑匣,桃木剑铮铮之音响起,继而出鞘,面前老人却像没有看见此情此景一般,这些年可没人敢在他面前拔剑,徐江南反手握住桃木剑,然后横放在身前,轻声说道:“前辈,我想你请你看看这柄剑的来历。”
面前老人像是有所预料,轻轻摇头说道:“这剑是吴家的,老夫不用看都知道,只有吴家这些个旁门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剑呢,老夫觉得顺手就好了,锦上添花之用而已,不过吴家出过一个怪才,以前老夫也跟卫澈提过,用血养剑,那柄剑的质材是龙桃,龙桃树不会死,就算脱离枝干,被制成剑之后也不会死,只要有血,它便会自主生长,听说还能孕育出魂物此种稀罕东西,不过都是传闻,龙桃剑的故事老夫也都是听来,毕竟从来没有面世过,从一开始便下了黄土。
至于你这柄,老夫能肯定不是,以前是谁的佩剑老夫也不晓,但是血腥味道太重,阴邪之气太盛,怕曾经也饱饮过鲜血。”
徐江南试探问道:“前辈相信魂物之说?”诸如此类的鬼怪神说徐江南只觉得是那些江湖术士骗钱的手段。
老人笑了笑说道:“那你是说先人无的放矢?大秦之前有诸子百家,阴阳论述,五行之说,更是相传有五行阴阳士,还有茅山道士,不过到现在都不见了踪影,不过要老夫给你抓个魂物证明,那是不可能的。
小后生,老夫听说你之前一直活在桃花观啊,三魂七魄之说便是源于道门,《七签》中有云: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你这般想法可不像自小在道门长大的。”
徐江南有些赧色的同时也是很讶异这老前辈的学识,不说其他,就光这份头头是道的引经据典就让他这种只看了几本书的小子自愧不如。
徐江南心中的疑问大抵是问的差不多了之后,本来旁敲侧击帮忙问下卫月这个千金小姐有何安排,后来一想,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卫家家事,自己又用什么身份来开这个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不过知道当初徐暄用的东西是那柄天下名剑之后,二更天的时间谈这么一件事怕也绰绰有余,一个使剑的世家不爱剑那又爱什么?再者说这剑可是吴家的,方家,卫家,吴家这几个传扬了千百年的世家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不照样较劲,卫家用吴家的剑有抬高的说法,但抬高你身份的是卫家人,怎么看都觉得被压上一头。
徐江南暗叹一声,就想着出声告退。
不过他这番想走,面前卫家的老人却是不让,轻轻说道:“小后生,慢着,不急这一时。”
徐江南闻言疑惑的看着面前老人。只听老人轻声说道:“既然说了这么多,再陪老夫聊聊吧,不耽搁你正事。”
徐江南没有托大,兀自和善一笑,点了点头问道:“不知前辈想听什么。”
卫老祖宗呵呵一笑,指了指卫澈说道:“他。”就在卫澈和徐江南都满头雾水的时候,老人开口解惑:“老夫知道前些日子澈儿让你在卫城吃遍了好些个院子,你怎么看?”不过似乎怕徐江南有所顾忌,又在后头加了一句。“但说无妨。”
徐江南微微一笑,知道这算是小一点的礼尚往来,所以并没有拒绝,思忖了稍许,看了一眼卫澈笑道:“这事卫澈同我说过,也知道一点,坑人的勾当没少领会过,以前觉得是卫家胃口大,想把这些人都带下水,但是如今知道了,韩家这口肉,卫家不能吃,至少不能吃相不能太难看,陈铮不说,但肯定是会看着西蜀道。
这杯羹得分出去,但分出去,卫家又不舍得,最好的结果是韩家找杀鸡儆猴,找几个想一夕富贵的门楣来彰显手段,等闹得人心惶惶之后,卫家再来出手,那就理直气壮多了,如今一看,韩家家主也不是傻子,并没有因为小子的事而找这些胳膊小的出气,而那些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更是心安理得的观望不动,这事便就此僵持住了。”
眼瞧着面前老人一脸捋须的听言善状,轻笑说道:“在小子看来,总的来说,到了这般程度,很大一部分情况是卫家自缚手脚,空手套白狼的事小子以前也做,但总归是不近人情了,不过也没办法,人在西夏这个屋檐下,总得低头看主人面色。”
老人听得入道,似乎没有将这番话放在心上,也没觉得卫家到了如今这个场面有何不妥,卫澈却是暗叹,因为这事是他一手操纵,老祖宗只是放任他施为,并不干预,也没说过任何机要话语,怕自己因为他的话语而忘了初衷,以至于如今进退两难,所以到现在作为卫家幕后的老人还未说话,卫澈已然学着文人,文绉绉酸问道:“不才想问徐兄有何高见,讲来听听?!”
徐江南眼见老祖宗不急,而卫澈反倒是先开了口,恍然大悟瞥了一眼卫澈,幸灾乐祸笑道:“我当是谁作茧自缚,原来你弄巧成拙了啊。”
卫老祖宗对于这两人的争锋乐见其成,自己说的卫澈肯定会同意,但至于是因为他的辈分还是真的领悟到了什么那是难说,再者他也不想让卫澈从此像个傀儡一样,万事都来与他商量,不然当初就不会任由卫澈出了这西蜀道,但这话徐江南来说味道就不同了,两人说是酒肉狐朋之交,但无论怎么交也好,年龄终究是个坎,都会有意气之争,徐家后生说的卫澈会去想,再来反驳,这样与卫澈来说有益无害,他也不介意卫家走些弯路,尤其是在青黄交接的现在,只要这波风头过去,卫家至少又有几十年甚至百年的鼎盛春秋。
徐江南乐呵呵说道:“高见不敢当,卫家如今在卫城上看似没有表态,但实际上,你们已经让步了,韩家一日一命,这种手段,除非是真的惹到了某个野狐大才,但若是江湖人士,定然是不死不休了,现在一看,显然不是,只要不是江湖人,这就好看了,不说这卫城,说这西蜀道,有这手笔动韩家人的,除了你们卫家,应该没有人敢吃豹子胆了,如今收手,是不是太迟了?而对此最好的佐证就是徐某一入卫家,便收到那么多手札,真当他们是看中我徐某的武功?为了一个徐江南,顶风作案得罪韩家,就不怕遭到韩家报复?无非就是想探探卫家的风声而已,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收手了,只不过卫家当局者迷罢了。
其二,若是韩家觉得是江湖恩怨,卫家小姐不会遇刺,董煜也不会死,没有人在已经有了个不知深浅的敌人之后,再来惹祸上身,这不叫气大压人,这叫自寻死路。早些年先生说书的时候你也在,我记得有一段李预杀人,那会我和你一人一个从店家那里摸来的馒头,就在下面台阶上蹲着吃,李家势大,王平势弱,李家杀人可有耽搁?官府可有追究?当年你虽不耻,不同样觉得果断?
放在如今也一样,仗势不欺人那叫什么仗势?不如和谈吧,摆个桌子酒肉往来,还能彰显你们卫家仁义道德。但你觉得可能吗?韩家死了几十口人命,再来跟卫家推杯换盏?脑门被夹了才能做出这样遗笑万年的举动吧。就算是愿意何解,韩家人不会想不到事出有因,至于是哪个因,长点脑子都能猜到因在金陵,能让卫家缩手缩脚的不是金陵官家,还能是谁?只要那些观望的小喽喽回过神来之后,怕就不会观望了,难不成天下还有比陈铮更大的靠山?真到了那会了,这势可就不在你们卫家了,不怕君子拔剑,就怕小人捅刀啊。到时候就算你们卫家有那么一批死士之流,不至于树倒猢狲散,但肯定是墙倒众人推。
再者说,古语有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徐江南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我不死,陈铮怕也是寝食难安吧。”
徐江南这么一通似乎精湛的分析下来,面前老人却是不为所动,脸上笑意盎然。
卫澈先是看了一眼自家太公。
卫家掌权几十年的老人,像似累了一样,看见自家孙儿的动作,笑着点了点头,声音苍老说道:“如今,你就当你在老夫这个位置上,都听你的。”
卫澈转而看向徐江南,轻声问道:“如何解?”
徐江南闻言轻笑,董煜身死,是被卫家当成弃子不假,但这当刀的韩家定然是不能放过,心里喃喃说道:“董老夫子,小子算是让韩家血债血偿了。”至于卫澈,他眸子里荡起一股子杀意,作手起刀落状果决说道:“一不做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