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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脸妖走上前,啪的一声,甩了那偷子一个耳光,喝道:“小子捡便宜来啦!”这时楚瀚看清了那偷子的脸面,见他形貌猥琐,却是从未见过。
那猥琐汉子苦着脸,吐出一口血,也不言语。圆脸妖走上前来,喝道:“你是什么人?哪儿偷来的胆子,竟敢对大师的事物下手。”
那猥琐汉子一挺胸,说道:“我姓罗,乃是三家村中人!”麻脸妖举手欲打,喝道:“胡说八道!‘胡柳上官’,三家村的飞技从不传外姓,你姓罗,怎会是三家村的人?”
那姓罗的偷子争辩道:“我哪有胡说?三家村的楚瀚不也是外姓人,却学得了胡家的飞技?”
麻脸妖和圆脸妖互望一眼,同时开口问道:“你认识楚瀚?”“你是楚瀚的什么人?”
那姓罗的偷子当然不知道麻脸妖和圆脸妖与楚瀚之间的血仇过节,吹嘘道:“嘿,楚瀚师傅可是当今飞技最高的一位神偷了。我跟楚瀚师傅关系匪浅,他呢,可说是我的入门恩师……”麻脸妖双眉一竖,冲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挥手又是一个巴掌,喝道:“他在哪里?是他派你来的吗?”
那姓罗的偷子连挨两个耳光,见这麻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改口,说道:“不,不!我其实并不认识楚瀚,连见也没有见过他……他这个恶贼!”他方才还满口称赞楚瀚的飞技如何了得,但此人显然十分识趣,眼见势头不对,立即改口叫他“恶贼”。
便在这时,李孜省脸色凝重地走进屋来,马山二妖和其他手下赶忙让在一旁,对他恭恭敬敬地行礼。李孜省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了,问道:“这人偷了什么?”
圆脸妖道:“他偷了信徒在厅上进献的金银,全都取回来了。”麻脸妖道:“这人刚才说,他出身三家村,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许他跟楚瀚颇有渊源也说不定。”
李孜省看了一眼那些金银,走上前去,绕着那那姓罗的偷子走了一圈,忽然一伸手,从他的颈间掏出一样事物,扯将下来,拿到灯前细看,说道:“这事物……这确实是三家村之物!”
其余人都凑上前来,楚瀚也看得清楚,但见那是一面银色的牌子,看来十分陈旧,但仍能见到牌面上刻着一个“飞”字。
楚瀚心中一震,顿时忆起许多年前,自己输了“飞戎王之赛”,在祖宗祠堂前罚跪时,上官无嫣曾骑马到来,特意取出这面她以取得“冰雪双刃”而赢得的“飞戎王”之牌,在自己面前摇晃,挑衅地问自己:“这便是你拼死拼活想赢得的‘飞戎王’之牌。怎么,如今这牌子落入了我的手中,你挺眼红的吧?”
楚瀚在这许多年之后,再次见到这面银牌,不禁又是惊诧,又是好奇,暗想:“三家村中人极为重视的‘飞戎王’之牌,怎会落入这猥琐偷子的手中?他和上官无嫣有什么关系?”又想:“上官家被抄时,上官无嫣匆匆被锦衣卫捉走,很可能并未将这面银牌带在身上。这牌子或许留在了上官家,被锦衣卫搜出,又或是被柳家或其他宵小取出,流落出来。”
转念又想:“不,事情不会这么单纯。这人的取技飞技虽是三流,但身法确然出自三家村,受过三家村人的传授。”他一心想向这偷子探问,但这时李孜省、二妖和一帮会武功的亲信徒众都在小厅之中,他自不愿贸然现身。
李孜省抬起头,盯着那姓罗的偷子,冷冷地道:“很好,很好,你果然是三家村中人。那只黑猫呢?你藏去哪儿了?”
姓罗的偷子一呆,左右望望,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嗫嚅道:“什么……什么黑猫?”
李孜省脸上的阴鸷之色又现,说道:“你救走了那只关在笼里的黑猫,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救走那只猫?”
姓罗的偷子满面迷惘,说道:“我……我真的没有救走什么猫。”李孜省喝道:“给我打!”
麻脸妖走上前,狠狠地又甩了偷子四五个耳光。姓罗的偷子哀哀而叫,连忙申辩道:“各位大爷,请听小的说,小的方才躲在大厅后面,趁人不注意时,偷走了这些金子银子,后来那灯笼不知怎地砸下来,许多人都转头望向我这边,小的怕被人抓包,于是就跳上梁去,准备从屋顶逃走。小的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猫!”
圆脸妖向李孜省道:“请问大师,那猫真的被人救走了?”李孜省道:“不错,猫确实被人救走了。”麻脸妖道:“莫不是那笼子原本就做得不好,火一烧便裂开了顶,让那猫……那猫从缝隙中跳出逃走了?当时烟大,谁也看不清楚……”
李孜省打断他的话头,冷冷地道:“不,笼顶被人以匕首割开,那猫是被人救出去的。我听闻从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楚瀚那厮在宫中当差时,身边总跟着一只黑猫。他在青帮和丐帮面前炫耀身手时,这黑猫便站在他的肩头。我听说他是个爱猫如命的人,出手救猫,正是他会做的事情。”
圆脸妖和麻脸妖等都不禁脸上变色,说道:“难道……难道今晚来救猫的真是楚瀚?怎地我们连个人影也没看见?”众人顿时都觉毛骨悚然,不自禁地抬头四望,想知道楚瀚是不是正潜伏在左近观望自己。他们当然什么也没有见到,而楚瀚锐利的目光仍旧如夜枭一般,在黑暗中静静地观望着他们。
李孜省哼了一声,对手下道:“给我好好拷问这小子,要他招供他是不是楚瀚派来的,是不是为了掩护楚瀚出手救猫,才故意出现在梁上,引开我等的注意。”
圆脸妖和麻脸妖领命,轮番拷打那姓罗的偷子。那人禁不起打,不多时便又哭又求地招供道:“真的不是!众位大爷,小的根本不认识楚瀚,连见都没见过。小的也不是三家村弟子,只是山东盗伙中的一个小喽啰。”
李孜省喝道:“那你身上怎会有这三家村的‘飞戎王’之牌?你跟三家村究竟有什么关系?”楚瀚心想:“这正是我想问的,他们代我拷问出来,也省我一番功夫。”
那姓罗的偷子忙道:“是这样的。我们寨里有个大头目叫作上官无边,自称是上官家中人,有时他喝醉了,会演练一些飞技给我们小喽啰开开眼界,小的也就这么学会了一点半点。他也不时拿出这面银牌来炫耀,说是他在三家村七年一度的‘飞戎大赛’中赢得的。后来小的跟一个小头目闹翻了,打算脱伙离去,走前刚好撞见上官头目喝得烂醉,就趁机摸走了他的这面银牌,好拿到南方来招摇撞骗。”
楚瀚记得柳子俊曾跟他说起上官无边投身山东盗伙的事情,心想这人的言语应当不虚,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深切的悲哀。这面三家村人极为重视的“飞戎王”之牌,竟然流落到这等三流偷子的手中,岂不亵渎了“飞戎王”的美名?那年“飞戎王之赛”,上官无嫣、上官无影、柳子俊和他四人,分别取得了惊世宝物冰雪双刃、白瓷婴儿枕、春雷琴和紫霞龙目水晶,他们当年的取技飞技,岂是这姓罗的偷子所能及得上万一!
楚瀚想到此处,决心要取回这面银牌。但见李孜省等人又拷问了那姓罗偷子一阵,再问不出什么,才让麻脸妖将姓罗的押下去关了起来,众人熄灯,各去休息。
楚瀚等他们散去后,便在大屋四周观察,见到信众都已散尽,大门紧闭,大屋处处都已熄灯,一片黑暗。为了守护今夜从信众手中骗来的金银,李孜省派了十多个亲信弟子守在库房之外,自己的房外却并未守卫。
楚瀚暗暗庆幸,悄声来到李孜省的卧房之外,见到他已熄灯就寝。他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倾听他的呼吸已然平稳,才从窗缝中放入一支夺魂香,等香烧完之后,便闪身入屋,但见李孜省躺在床上,睡得正酣。
楚瀚伸手到他怀中,缓缓取走了收在他衣袋里的那面“飞戎王”银牌,挂在自己颈中。他在卧房中四下一望,见到一口箱子,上前打开,但见里面放的都是李孜省用来哄骗信众的种种作假唬人的法宝。他撇嘴一笑,甚是不屑,随手取走了箱中的几件物事,放入怀中,从窗中跃出,跳上高墙,扬长而去。
第五十章雪中之艳
楚瀚在镇上出手救猫,取回银牌,李孜省和他的徒众虽未见到他的人,却不免开始疑神疑鬼。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镇上多待,心中挂念小影子,离开那大屋后,便立即回到客舍,来到厨房寻找。
黑暗中只听地上沙沙声响,想是老鼠听见人声,四下窜逃。楚瀚撮唇作哨,叫唤小影子,却没有回应。他心想:“或许它并未回来此地。我却该上哪儿去找它?”
他心中焦虑,正要离去,忽见一道黑影从橱柜高处飞下,直往他脸上扑来。楚瀚自然而然地闪身避开,那黑影灵巧已极,在半空中一个回旋,又往他脸上扑来,利爪挥出,几乎抓上他的额头。楚瀚飞技高绝,身子立即向旁让开半尺,避过了这一爪。那黑影落在地上,楚瀚回头望去,见那黑影正快速往角落窜去,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楚瀚脱口叫道:“小影子!”那黑影子顿时停下,回过头向他瞪视。
楚瀚见到这猫从高处飞扑和半空转身的技巧,正是自己所教,世间大约没有别的猫有这等能耐,这时瞧清楚了,这猫不是小影子是谁?
月光下但见小影子体型精瘦,一身黑亮的皮毛光鲜依旧,金黄色的眼睛锐利如昔。它弓着的背慢慢松懈了下来,显然也认出了主人,对楚瀚喵的一叫,快步上前,一跃跳上了他的肩头,将脸靠在他脸上摩挲,喉间发出咕噜噜声响,表示它心中的欢喜。
楚瀚想起在厂狱和宫中,那许许多多小影子陪伴他度过的寒夜,心中一暖,不禁热泪盈眶,将小影子抱在怀中,着实亲热了一番,柔声道:“可吓坏你了吧?我可怜的小影子,竟然差点被人烧死!你一直在这儿等我,是不是?幸好我及时赶到,救出了你。走,我们回家去!”
他让小影子站在自己肩头,闪身出了厨房,离开客店,径往城外奔去,转眼便离开了桂平。
楚瀚找回了小影子,有如重见亲人一般,心头感到踏实了许多,但也愈发想念北方的生活。他心想此时已是十月,北地天气应已开始转寒,便在市镇上偷了几件厚重的大衣棉裤,雪地用的皮靴,加上皮帽、皮手套等,放在大包袱中背着。
他往北行出一段,便感觉到有人在后跟踪。他回头盯来人的梢,发现是李孜省和两妖锲而不舍,率领徒众直追上来了。他只道李孜省的势力范围只在两广一带,不料愈往北行,徒众愈多,看来这伙人在中原也有邪教分支,发动数百徒众一起来围捕自己。
他眼见对方人多势众,知道自己若再次被围,便没有那么容易可以走脱了。如今之计,只有尽快远远避开,不让他们追上。他专拣荒凉的野地行去,往往走个数日也不见人烟,不知不觉已进入湖广境内。
此时天候转寒,天上飘起鹅毛般的雪花,又行数日,风雪交加,积雪盈尺。楚瀚庆幸自己在前个市镇上偷了厚重大衣和皮靴皮帽等物,颇有先见之明,在雪地之中行走,至少不会冻掉了耳朵和脚趾。李孜省和二妖这些久居南方之人,多半不知北地能冷到这等地步,在这荒郊野地之中,想必望雪兴叹,即使没在雪地中冻死,也必是躲在什么山洞中干跳脚了。
他甚是得意,心头轻松,便在雪地中放足快奔起来,展开蝉翼神功,足不沾雪地向前滑行。他知道自己过去一年在苗寨种地干活,勤苦操练,飞技因而进步了不少,心中极为畅快。小影子一如既往伏在他的肩头,却未能站稳,跌了下来。楚瀚回头笑道:“我跑得比往年快了,你可跟不上啦!”
小影子不悦地瞪着他,在后拔步追上。楚瀚童心忽起,加快脚步,将小影子远远甩在身后。
便在此时,但听远处一人咦了一声,说道:“你瞧!那孩子的轻功当真不坏。”
楚瀚立即止步回头,但见二十丈外,山路转角之旁驻着两匹马。那两匹马不稀奇,奇的是马上的两人:左首乘客是个汉子,身形魁伟,剑眉虎眼,满面须髯,背上背着一柄长剑,神态说不出的英挺豪壮;右首的乘客是个女子,更加出奇,但见她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肌肤胜雪,双目如漆,剑眉入鬓,集娇美英气壮于一身,气度慑人。楚瀚不由得慢下脚步,心中暗赞:“好一对男女英豪!”
但见那少女已飞身下马,一转眼间已来到他的身前,身法奇快。楚瀚就近望见她的容貌,不由得屏息凝视,他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呆在当地,一时作不得声。小影子此时已然追上,一跃站上了他的肩头,睁着金黄色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这对男女。
那少女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孩子,你的轻功是在哪儿学的?”
楚瀚此时虽已将近十九岁,年纪比那少女还要大些,但身材瘦小,看来只有十五六岁,因此那少女对他说话的口吻便如对小弟弟说话一般。
楚瀚并不介意,只觉这少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言的尊贵,神态虽不高傲凌人,但自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他在皇宫之中,见惯了皇帝贵妃等人上人,因此倒也不窘迫,从容答道:“这位姑娘,你要能追得上我,我便告诉你。”
少女一扬眉,似乎有些惊讶这小孩儿竟有胆量向自己挑战,嘴角微微一笑,伸手往远处的一株大树一指,说道:“我没空跟你追追逃逃。这样吧,谁能先到那大树,再返回此地,便算赢了。”
楚瀚点点头,拍拍小影子的背脊,小影子会意,跳落雪地。
此时那魁伟汉子已纵马近前,少女对那汉子道:“凤哥,你作公正,我们谁先回到你这儿,谁便算赢。”
汉子微微皱眉,却没有言语,只点了点头,跳下马来。少女对楚瀚道:“你数到三,我们便出发。”
楚瀚立即快数道:“一二三!”语音未了,人已冲了出去,只盼那少女尚未会过意,迟了半步。不料那少女反应奇快,与他同时发步,甚至抢在前头。此地空旷,那株大树看似不远,也有五十多丈之遥。
楚瀚提气快奔,但见那少女身法独特,步履轻盈,如飞一般在雪上掠过,雪地上更不曾留下半点足迹,心中好生敬佩:“我道天下轻功高手,除了我和百里缎以外,再无他人。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少女艺业惊人,不知是何来历。”
心中想着,脚下加快,使开蝉翼神功,抢到少女的身边。两人并肩齐步,如两道旋风一般飘过雪面,同时来到树下,又同时转身,向来处奔去。楚瀚听见她的气息渐粗,心想:“她毕竟是女子,气息不如我长。”回途之中,他使尽全力,略略赢过那女子一步,在汉子的身前停下。
楚瀚回头望向那女子,见她转眼也已来到身旁,相差不过片刻。楚瀚正要开口,那汉子怀中忽然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楚瀚一呆,但见那汉子低头哄弄怀中的襁褓,那少女也迎上前去,说道:“这儿太冷,我们快回去让孩子暖和一下,我也该给她喂奶了。”汉子道:“正是。”
楚瀚见那汉子怀中的婴儿十分幼小,只比他第一次见到泓儿时稍大一些,但最多也不过满月。楚瀚这才省悟,这少女才刚刚分娩没多久,婴儿不过几日大,她便已逞强如此,竟在雪地中和自己较量轻功。若是在她身体康健之时,自己想必不是她的对手。
楚瀚再望向二人,见二人打扮并不似夫妻,大约只是情侣,不知怎地竟生了个孩子。而那少女丝毫不以为羞,转头向楚瀚笑道:“小兄弟轻功果然绝妙,令人佩服。我们的落脚处便在前边,小兄弟若无他事,便一起来喝杯酒吧。”
楚瀚对这二人十分好奇,便答应了,呼唤小影子,跟上二人。
三人牵着马,往北踏雪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一间小小的农舍。这农舍虽简陋,里面却十分清净雅洁,一张大炕上有张小几,旁边放着棉布坐垫。少女抱着婴儿走入内室喂奶,那汉子让楚瀚在外室的炕上坐下,自己去厨下取来一壶酒,放在几上的小火炉上,生起了火,又从背上包袱中取出两个油包,打开了放在几上,但见是切肉一类,却看不出是什么。
汉子笑道:“这包是牛肺片,这包是牛舌头。我最爱吃这两样下酒。这是镇上赵屠户的儿子给我新鲜切的,辣了些,但味道极好。小兄弟,你试试。”说着递给他一双粗竹筷子。
楚瀚接过筷子,夹了一片牛舌头放入口中,果然又香又辣,直辣得他眼泪都流下了,仍忍不住赞道:“好!”
小影子闻到香味,在旁探头探脑,喵喵而叫。楚瀚笑着给了它一小块,小影子吃了,辣得立即吐出,怒吼一声,远远跑了开去。
汉子大笑,拿起温好的酒替他倒了一碗,也替自己倒了一碗,略一举碗,便仰头一饮而尽。他抹了抹嘴,说道:“我姓王,名凤祥。请问小兄弟贵姓大名?”
楚瀚一听,登时睁大了眼,脱口道:“你……就是虎侠王凤祥?”他自幼混迹市井,又在宫廷中待过,见多识广,一望而知这对男女绝非常人,却没想到眼前这汉子便是以一套自创的虎踪剑法纵横江湖,行侠仗义,特立独行的虎侠王凤祥!
旋又想起,舅舅离开三家村的前一夜,曾有个神秘客在深夜来造访他,自己问起时,舅舅告知那访客正是虎侠,又说他是来告诉自己一些事情的,但后来舅舅一去不返,他再未有机会向舅舅询问虎侠当时究竟为何而来。
后来他回想起这件事,也不禁怀疑,当时来者真的是虎侠吗?他愈想愈感到不可能,以虎侠的身份地位,怎会如此神秘地夜访三家村?他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告知舅舅?舅舅死去多年,无由求证,今日他虽巧遇王凤祥,但一来不确定舅舅当年所言是否为实,二来不知舅舅是否不应将当年虎侠夜访之事告诉他人,心中虽有无数疑团,一时却不敢贸然开口相问。
王凤祥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在下。小兄弟尊姓大名?出身何处?”
楚瀚不禁有些赧然,在这艺惊天下的一代侠客面前,自己不过是偷盗出身,怎能不自惭形秽?他只能老实答道:“小子姓楚名瀚,出身三家村,乃是胡家子弟。”
王凤祥啊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星夜的关门弟子!偷取苗族巫王蛊种的,就是你了?轻功果然不同凡响啊。”他向内室望了一眼,微笑道:“世间轻功能与她平起平坐的,你是极少数人之一!三家村以飞技取技驰名江湖,而盗亦有道,一不杀生,二不滥取,乃是盗中可敬之辈。”
楚瀚听他不但不看轻自己出身,还颇有嘉许之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激,替他倒了一碗酒,说道:“承蒙王大侠嘉言谬赞,小子愧不敢当,谨敬大侠一碗。”
王凤祥喝了酒,又问道:“星夜许多年前已然洗手,并决意不再传授胡家子弟飞技取技。你又怎会成为胡家的传人?”
楚瀚听他直称舅舅之名,又对三家村中事了如指掌,显然跟舅舅极为熟稔,心想:“或许能得知他当年密访舅舅之故。”当下将自己幼年时在京城街头行乞、被胡星夜带回收养、得传绝艺的前后说了,最后也说了胡星夜当年匆匆出门,被人杀害之事。
王凤祥听完,神色哀伤,点头道:“原来如此。星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人害了,委实可疑。”
楚瀚道:“我多年来潜入宫廷,便是想找出害死我舅舅的凶手,却始终没有线索。我怀疑是万贵妃指使的,但并未找到证据。”
王凤祥侧头思索,说道:“那姓万的女人大约不会出手害死星夜。星夜虽然不愿为她所用,对她却也无害。”
楚瀚听到此处,忍不住想询问多年之前,他是否真的去过三家村造访舅舅,但还未开口,便见王凤祥神色黯然,说道:“你或许不知道,星夜出事之前,我曾去三家村找过他。”
楚瀚心中一跳,连忙问道:“舅舅确曾跟我说过,你当年在半夜来找他,是为了告诉他一些事情。当真是如此吗?”
王凤祥缓缓点头道:“不错。但盼我跟星夜所说之事,不是引致他身亡的导火线。”
楚瀚忍不住好奇,声音发颤,问道:“当年你跟我舅舅……究竟说了什么?”
王凤祥喝了一口酒,说道:“这原不足为外人道。我和星夜,乃是姨表兄弟。”
楚瀚闻言一怔,说道:“姨表兄弟?”他没想到王凤祥这等英雄人物也会有表兄弟,而这表兄弟竟是出名的偷盗家族的家长!
但听王凤祥道:“正是。我们的母亲乃是亲姊妹,因此我们小时候常常玩在一块儿,但长大之后便很少见面了。我那回去三家村,是我们分别十多年来第一次见面。”楚瀚忙问:“你究竟为何去找舅舅?”
王凤祥侧头回想往事,缓缓说道:“我是去向他求证一件事。我在浙南见到有人出手作案,取了一件价值不菲的古董,身法和手法与他极为相似。因此我特意去三家村找星夜,询问他是否真的洗手了,不再取物。他表明已于十年前洗手,此后再也未曾出手取物,又告诉我他虽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但那弟子年纪尚幼,取技未成,也不曾去过浙南,不可能是这个弟子下的手。他问我那人作案的细节,我跟他详细说了,他十分惊诧,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楚瀚也十分惊讶,他知道胡家的飞技和取技十分殊异,一般人或许难以辨认,但王凤祥武功、见识俱高,而且又与胡星夜自幼相熟,自不会认错。事情发生在七八年前,当时除了胡星夜和自己之外,世间更无胡家传人,怎可能有人以胡家飞技和取技作案?他喃喃说道:“那会是谁?那会是谁?”
他原本希望能从王凤祥口中得知多一些的线索,好发掘舅舅之死和三家村藏宝窟消失的因由,岂知王凤祥所言,只更增加了他心中的疑问。
楚瀚沉思一阵,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王大侠,你可知道我舅舅当年为何洗手?”
王凤祥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世上知道内情的,大约只有上官家和柳家的家长,加上我三个人了。”说完又静默下来,仰头喝了两碗酒。
楚瀚心中好奇之极,他与胡星夜相处之时,年纪还太小,很多事情尚未能看清楚、想明白。当年胡星夜作了洗手的这个重大决定,并且不让任何胡家子弟学习飞技取技,才会去外边另觅弟子,收了楚瀚为徒,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但是胡星夜当初为何决意如此,他却从不知道原因。
第五十一章细述往事
王凤祥静默许久,才道:“星夜是个非常重情的人。他有个双胞胎兄弟,名叫月夜。两人感情非常好,从小一块儿吃饭睡觉,一块儿练功干活。但是月夜在幼年膝盖中嵌入楔子的那段时日中,出了意外,从此跛了腿,因而未能练成胡家飞技。”楚瀚点了点头,记得扬钟山也曾跟他提起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