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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结束工作的时间就很晚了,等到南汐和路在远穿戴整齐从公司出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路在远先是带她去吃了宵夜,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
车在门外停下来后,南汐就发现,院子里的那顶帐篷里亮着灯。
南汐转头对路在远说:“可能是小河在帐篷里,你在车里等一会儿吧。”
路在远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安静地坐在车子里,看着南汐推开院门,进了帐篷里。
这顶帐篷现在已经成了南汐家的一个常设游乐场所了。
刚开始的几天,路在远每天早晨起来,都会先把帐篷收起来,然后再开车离开。后来有一天他起得晚了,公司又有急事打电话催他,于是他爬起来就开车走了,帐篷也没来得及收。
南河起床后,发现院子里有这样一个东西,她觉得很新奇,整个上午,她在帐篷里或躺或坐,抱着一本漫画看得很开心。
从那天开始,这个帐篷就再也没有收起来过。
晚上,路在远在帐篷里过夜。白天,南河在帐篷里看书画画。一物两用,竟然也相安无事。
本来南河的作息时间极其规律,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睡着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晚了,她竟然还停留在路在远的帐篷里。
南汐拉开帐篷的门,探身进去一看,就见南河靠着一个厚垫子,将速写本架在腿上,正在画着什么。看见南汐进来,她“嗖”地一下子合上速写本,藏在了身后。
妹妹居然开始有秘密了,南汐挺欣慰。她并不急于知道那速写本子上画了什么,和气地冲妹妹笑着:“小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南河紧张地眨着眼睛:“我不困......”
“即便你不困,也该回去洗漱,暖暖地窝在被子里画。夜深了,帐篷里已经很冷了,回去好吗?”南汐说着话,伸手去拉南河的胳膊。
南河以为她是过来抢速写本子,吓得使劲往后退。
南汐心中起疑,但还是把手缩了回来,转身拉开帐篷:“我们回屋去吧,再呆下去,你会感冒的。”
南河低下头,迅速地爬出帐篷,将速写本死死地抱在胸前,抢在南汐之前跑进屋里。
南汐跟在她身后进了门,就见她已经冲回自己的房间,并且“啪”地关上了房门。
“小汐姐,你回来了?”大概是听到了响动,赵楚方从二楼走下来,和南汐打招呼。
南汐点头,然后说道:“楚方,你在忙什么呢?”
她其实是想知道,为什么南河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的帐篷里画画,赵楚方为什么没有早点儿安顿小河睡下?
只不过赵楚方毕竟不是她家的阿姨,人家只是义务帮忙照顾小河,她不好对他用责问的语气。
“哦......”赵楚方犹豫了一下,“小汐姐,你要不要吃宵夜?我帮你煮一碗小馄饨吧?”
哎?所答非所问?这是怎么回事?
南汐疑惑着,摇头道:“谢谢你,我已经吃过宵夜了,你不用麻烦了......楚方,你是不是有事啊?”
赵楚方为难地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晃着肩膀说道:“小汐姐,我要走了......”
“为什么?你的假期不是还有十几天吗?”好突然的决定,南汐吃了一惊。
“我......同学约我去西藏,我......很想去......所以......”赵楚方吞吞吐吐,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哦,这样啊......”南汐的心往下一沉,“好的,趁着年轻自由,是应该多出去走走......你决定什么时候走啊?是坐飞机还是火车?我让人给你买票......”
“不用了,小汐姐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我明天就走,火车票已经买好了,行李也收拾好了......”赵楚方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局促地背着手,不敢直视南汐的眼睛。
南汐的心情一落千丈,可是她又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着赵楚方。不知道赵楚方走了以后,小河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想一想就觉得头疼。
她勉强笑笑,客气地说道:“你也真是的,既然要走,就应该提前告诉我。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却来准备一份礼物的时间都不给我,我真是过意不去。”
“小汐姐别客气,这个寒假我过得很愉快,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啊。再说了......我以后还会再来看望小河学姐,到时候小汐姐请我吃饭吧。”赵楚方终于抬起头来,不过他的眼睛仍然不敢与南汐对视。
南汐心想:这可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小河生病,又不是他的错,更不是他的责任,看他现在的样子,倒好像变成了他的负担一样。
“既然是明天的火车,那你就早点儿睡吧,明天我送你去车站。”南汐不知道能再说什么了,就催着赵楚方上楼。
赵楚方也很局促,听南汐这样说,他赶紧道了晚安,转身跑回了楼上。
丢下南汐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愁眉不展。
良久,她才拖着步子,进了南河的房间。
大概是赵楚方急着收拾行李吧,今晚也没有特别照顾南河。南河从外面跑进来后,合衣倒卧在床上,也没有洗漱,就已经睡着了。
南汐不忍叫她起来,帮她脱了袜子和外套,扯过被子搭在她身上,就让她继续睡着。
见她睡姿很不舒适的样子,南汐就扳着她的肩膀,帮她翻一个身。她的身体翻过来后,南汐就看到她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抱着速写本,捂在胸口处。
南汐试着抽了抽,竟然把本子抽出来了。她小心地翻开本子,想要看看妹妹到底画了什么,为什么怕人看到。
速写本的前半部分,多是小河随手的涂鸦,少数几幅认真的小画,也很抽象难懂。
可是到了后半部分,南汐突然看到了一幅男女身体交缠的速写画,她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儿把速写本掉到地上去。
再往后翻,全部是这种题材的速写画,各种姿态,男人的面貌也越来越细致清楚。仔细看,那个男人分明就是邓嘉祥!
小河躲在帐篷里,竟然在偷偷地画这样的东西!
看着速写本上邓嘉祥与自己的妹妹在一起的画面,南汐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十分不舒服。
想起妹妹曾经说起的那个梦,梦里邓嘉祥扒掉了妹妹的衣服.......
南汐很慌,不知道怎么办好。因为她的妹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不能通过正常的沟通教给她这些事。
她捧着速写本,想了好一会儿,关了灯,起身走了出去。
她来到院子里的帐篷里,路在远已经整理好了睡袋,靠在垫子上,贴着暖取器正在看书。
见南汐走进来,他张开双臂:“来!快到老公的怀抱里来!”
南汐愁眉苦脸,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叹了一口气。
路在远摸摸她的头发:“叹什么气?刚才在办公室里还没有满足你吗?要不要我再侍候你一回?”
“你胡闹了!我都快愁死了!”南汐说着话,把速写本子递给路在远看。
路在远快速地翻了翻,很快就翻到了后面的速写春、、宫图:“这是......不会是你想我的时候画的吧?”
“你看我能画出这种水平的速写画吗?我们家就只有一个人是爱画画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南汐正恼火,完全没有耐心听路在远的玩笑话。
“哦......”路在远又翻了几页,点头道,“上帝给一个人关上了门,必然会为她开一扇窗。小河随手画几张速写,都可以拿出去展览的,这些画太美了!等过一阵子我闲下来,给小河找一个好的经纪人,她的画藏在你家画室里,实在是太可惜了,应该有更多的人看到她的作品。”
南汐没好气地扯过速写本:“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小河的健康更重要!她偷偷地画这些东西,还藏起来不让我看,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路在远不以为然,“小河今年都二十二岁了,如果她是一个身心健康的姑娘,这个年纪都可以结婚生子了。她会有一些旖旎的幻想,说明她的性意识正在苏醒,她正逐渐成为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她要一辈子都像小孩子,那你才应该发愁呢,你说对不对?”
南汐听他这样说,也有些迷糊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小河正在慢慢地好起来,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绮艳幻想吗?可她画里的男人个个都像邓嘉祥,她还是不能接受。
路在远看她皱巴着脸盯着那些画看,就说:“她一直喜欢邓嘉祥,你也知道的,所以她把邓嘉祥当成是幻想的对象,也是正常的。你要是对这方面有所担心,可以向大夫求助,大夫可以对她进行心理辅导嘛。”
“恩。”南汐点了点头,把速写本合上了,“最近我太忙了,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我想给小河换个大夫看看,虽然周大夫是最了解小河病情的人,但是小河现在有一些奇怪的表现,周大夫好像总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公司的事全交给你一个人,真的是辛苦你了。我会尽快给你找一个好帮手,这个周末我们都休息一天吧,我陪你带着小河去看医生。”路在远安抚她。
因为小河那些画,因为赵楚方突然要离开,南汐心里乱糟糟的。可是路在远陪在她身边,开解她的心怀,她也就不觉得有多么难过了。
第二天,早餐过后,赵楚方要离开了。
南河还不知道这件事,看着赵楚方穿戴整齐,提着行李走下楼来,她还主动凑上去,问:“今天我们去哪里呀?”
赵楚方眼睛一红,拉着南河到沙发上坐好,轻声细语地告诉她:“小河学姐,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一阵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听小汐姐的话,听阿姨的话,好好吃饭,乖乖地不要闹,好不好?”
小河皱了眉:“去哪里?好久吗?”
“可能......要些日子吧。”赵楚方不敢说实话,其实他不可能再回来了。
“那......我跟你去,行不行?”南河觉得好突然,茫然不知所措,只会这样说。
南汐拉起南河的手:“小河,楚方要去好远的地方,你身体不好,经不起那样的舟车劳顿,就在家里等着他好了。等他回来,一定会来看你的!”
“那......谁陪我?嘉祥哥吗?”南河倒是没有死缠着赵楚方不让走,她只是想知道,接下来会有谁陪她
既然赵楚方走了,那就应该是嘉祥哥来陪她了吧?
她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
南汐就怕她再提邓嘉祥,偏偏赵楚方刚要走,她马上又想起了邓嘉祥。不管是真邓嘉祥还是假邓嘉祥,总要有一个在她的身边,否则她的生活好像就继续不下去。
“小河,嘉祥不在这里,姐姐跟你解释过的,你忘了吗?你不要怕,有姐姐在呢,姐姐陪你。”南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好言好语地哄她。
南河却不依:“不对,嘉祥哥在的,每天晚上他都......”
她话未说完,赵楚方突然就跳了起来:“对不起,我要走了,再耽误一会儿,就赶不上火车了!”
他起身那么猛,说话的声音那么大,吓了南河一跳,未说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眼睁睁得看着赵楚方拖上行李箱,急匆匆地出了家门,她还在瞠目结舌中。
南汐见她虽然不太情愿赵楚方离开,倒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出于礼貌,她必须要送一下赵楚方的,于是她吩咐阿姨留心照顾好小河,有什么事给她打电话,便也跑出家门,开车追上了赵楚方。
“楚方,上车吧,我送你去车站。”她把车停下来,招呼在路边急走的赵楚方。
赵楚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她的车。
南汐见他绷着一张脸,好像在生气的样子,心想:一定是刚才小河的话伤到了他,小河没有什么心机,她既然能跟我说夜里梦到邓嘉祥的事,赵楚方朝夕陪伴着她,一定也听她说过了。赵楚方心里是有些喜欢小河的,听她说那些话,一定非常不舒服。
这样想着,南汐有些愧疚,就说:“楚方......对不起,你知道小河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她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你为小河做的事,姐姐都看在眼里,姐姐很感激你......真的!”
南汐说完话,等了好一会儿,没的听到赵楚方的回应。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朝着车窗外,也不看她。她以为他不爱回答这个问题呢,正在岔开话题,发觉他的双肩在微微地抖动。
他在哭吗?
南汐赶紧停了车,拍了拍他的背:“楚方?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小河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
赵楚方使劲地摇头:“没有!没有!小汐姐!你不要管我了!你上班吧!我自己去车站!”
然后,他突然推开车门,跳下车去,从车后座上拎下自己的行李,站在路边拦出租车。
南汐急忙追下车,可是一辆出租车就在这个时候嘎然停下来,赵楚方跳上出租车,关上车门,车子就扬长而去了!
南汐迷茫地站在马路边上,心中暗想:他怎么会那么伤心?小河到底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他也不跟我说清楚,就这样走了?
是的,赵楚方就这样走了,留给南汐满腹疑问。
不过她没有多少精力来想赵楚方的事,她对这个小伙子有感激有愧疚,终究抵不过她对自己亲妹妹的关心。赵楚方走后,她格外地关切妹妹的状况,生怕她突然闹起来,吵着要见邓嘉祥。
奇怪的是,南河在白天非常安静,如果没有人吵她,她可以整天呆在画室里,一幅接一幅地画画。
可是到了夜里,她就没有那么安逸了。虽然每天晚上,她都会按时上床睡觉,可是到了后半夜,她又会爬起床来,在屋子里四处晃荡。
南汐被她吵醒后,拉她回去睡觉,她总是不肯,嘴巴里喃喃地说着:“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还不来?”
南汐便给周大夫打电话,让她来看看小河的状况。周大夫说:“以前一直有人陪着她,现在她突然变成一个人了,有些孤独,难以入眠,才会出现这种轻微的夜游症状,你不要着急,我会考虑她的这种状况,调整我的治疗方案。”
既然周大夫这样说,南汐也只能等待着治疗效果了。
可是,就在赵楚方离开三天,出了一件令大家都无比尴尬的事。
那天夜里,南汐安顿了南河之后,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躺到床上的那一瞬间,她还在想:我不能睡太久,小河后半夜一定会醒来,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到处乱走,从楼梯上滚下来怎么办?
于是她定了手机闹钟,闭上眼睛准备小睡片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尖叫。即便是在半睡眠的状态下,她也听得出,那是小河的声音!
南汐听到尖叫声,吓得从床上蹦起来,光着脚穿着睡衣跑了出去。
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等她跑出家门,就看到南河捂着胸口,从帐篷里面爬出来,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小河!你怎么会在这里?”南汐急忙跑上前,搀扶妹妹的胳膊。
南河浑身发抖,一把抱住南汐,指着帐篷:“那里......有坏人......”
这个时候,路在远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看到南汐,他不知所措地抓着头发:“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小河,我以为是你......”
南汐听他这样说,大概猜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小河,外面太冷了,跟姐姐回屋去吧。”南汐把南河拉起来,半扶半抱,拖进屋里去。
她把妹妹安顿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说:“小河,你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你最近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吗?刚才也只是一个恶梦,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所以你不用害怕,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南河惊魂未定,睁着她的大眼睛,抓着被子抖个不停:“不是梦......都不是梦......”
南汐急得眼眶红了,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你相信姐姐,没有坏人,真的只是一个恶梦,睡醒了就好了。”
南河好像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自顾喃喃着:“不是梦......嘉祥哥不来了......他说会来救我......可是他没来......”
她梦呓一般的自言自语,南汐听得似是而非,也不能完全懂。只是看到妹妹受惊吓的样子,她很心疼,她甚至想到要向妹妹妥协,想在天亮的时候带着她去找邓嘉祥,她很乌龟地想:也许让她见一见邓嘉祥,情绪就能稳定下来,夜里也不会再梦游了吧。
南汐真的是很累了,如果妹妹继续这样夜夜梦游,隔三岔五地闹出事故来,不等妹妹病好,她也要崩溃了。
她陪在小河的床边,一直到小河疲累不堪,终于合上眼睛睡过去。她起身,关好了灯,走出小河的卧房。
一出门,她就看到路在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一肚子的火气瞬间迸发,风一样冲出家门,冲到院子里的那顶帐篷前,手扯脚踹,把帐篷掀翻,把帐篷里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路在远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发泄,不阻拦,不说话。
直到帐篷都被她踩烂了,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丢了,她才停下来,站在那里大口喘着气,呵出的热气在冷夜里结成了白色的雾。
路在远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她却用力甩开他:“你放开我!你滚!”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小河,我正睡得香,突然有人钻进我的睡袋,趴进我的怀里,我迷迷糊糊的......以为是你来找我了......”路在远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垂着头。
南汐不听则已,一听头皮都炸开了:“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