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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
走出时家别墅,岑衍一眼便看到了懒散倚在自己车身上漫不经心抽着烟的时遇寒,四目相对时,他还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
岑衍走近。
“正好找你有事,”烟夹在指间,缓缓吐出烟圈,时遇寒笑,“等着啊。”
说罢,他起身往自己车那走,打开副驾驶的门,随意提过一只袋子,去而复返朝岑衍怀里扔。
岑衍低眸睨一眼。
时遇寒浅吸了口烟,眼中笑意格外明显:“染染说欠了你赔衬衫的钱,这是她还给你的,现金,都是她自己的钱,数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微扬下颚,他哼笑:“数完写张收据,从此两清。”
两清两字,他刻意咬得重了些。
两清?
呵。
岑衍面色不变,只是唇畔慢慢染上了一层邪肆的轻薄嘲弄,开腔,他语调淡漠,平静下是不容置喙的强势:“让她自己来还。”
时遇寒挑挑眉:“还不了,她走了。”
“走不了。”
音节低沉冷郁,似从喉骨深处溢出。
他的眼神似是极冷。
时遇寒眸底笑意渐渐收敛,只是短短几秒,便变成了凛冽的讽刺,哪怕俊脸上还勾着星点般的笑,但那笑更平添了寒意。
“阿衍,”他语调凉漫地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无论你做什么,染染都不会为你而情绪波动,对你,只会是无动于衷。”
他勾了勾唇,温煦和缓地笑:“因为她不再爱你,也不恨,你对她而言,什么也不是了,最多不过……岑家四哥而已。”
停顿两秒,瞧见男人俊漠的脸由面无表情变为阴郁,他心中大快。
“染染是什么样的姑娘你应该也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高兴就笑,被惹怒了就发飙,从不藏着,就像当初对你一见钟情,追你追得轰轰烈烈所有人都知道。”
烟雾徐徐,两人的脸皆有些模糊。
时遇寒掸了掸烟灰:“当初她喜欢你,没人看好,你这人心思太深沉默寡言,不适合她,但我们还是由她去了。谁都知道你对她没那意思,她还是义无反顾,总觉得有一天你会喜欢上她,多傻的姑娘啊,不撞南墙不回头。”
岑衍薄唇紧抿成线。
“呵。”时遇寒嗤笑。
“但你都做了什么?”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他摁灭,当着男人的面又点了根,“嗯?”
路灯下,岑衍身形依然高大英挺,一双深眸暗得可怕,几乎可以和黑暗融为一体。
“到底想说什么?”沉沉哑哑的没什么温度的嗓音从他薄唇中吐出。
时遇寒睨着他,嗓音同样没什么温度:“你不能那么自私,她喜欢你的时候,你要她在你身边但给不了回应,如今她对你没感觉了,还要她的眼里不能没有你,她的人生那么长,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仅此而已。”
岑衍心口倏地一震。
他眯眸,冷冷看着时遇寒,眼中似有东西在翻涌。
性感好看的唇勾出几分随意弧度,时遇寒笑得恶劣坦荡:“不是来找染染?不妨告诉你,她去南城了,现在大约和嘉树在一起,挺开心的,我们家里人都很喜欢嘉树。”
他刻意停顿了下,瞧着男人难看至极的脸色心中又舒畅了不少:“就像染染昨晚说的,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与你无关,但再怎么样,都不会再变心到你身上。”
空气,静滞。
微风拂过,却带不走心口上一丝沉闷。
“说完了?”岑衍冷冷地睨着他。
再简单不过的三字,字字森冷,淡漠也强势到了极致。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无论时遇寒怎么说,时染怎么无视他,他都不可能放手。
指间的烟还在燃着,时遇寒没有再抽。
“岑衍,”他连名带姓地叫他,褪去了漫不经心和些许恶劣怠慢,他面上亦染上了凛然的寒意,“当年染染是突然离开的,谁也没说,谁也不知道这四年她在哪,做了什么,包括我。你知道我和她关系最好,她向来什么都愿意跟我说。”
“可就是当年离开原因以及这四年光景,她缄口不言,从不提起。”
岑衍喉结突的就滚了下,继而如火烧一般。
再开腔时,时遇寒的声音变得温凉慵懒,但每个字,都恍若是助力,让他喉间的火焰燃烧得更旺——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分明是你故意逼她离开。”
黑色宾利在马路上疾驰。
岑衍双手握着方向盘,手背上经脉似在隐约跳跃,路灯飞速后退,阴影打在他脸廓上,更衬得他的脸深不可测,寒意凛冽。
扯了扯领带,又将最上面的扣子扯开几颗,呼吸这才稍显顺畅。
脑海中,临走前时遇寒最后的那句话一直回放——
“对你而言,染染究竟算什么?世家妹妹,还是喜欢你的小女孩儿?既然不爱她,那就放过她。”
清晰如斯。
攥着方向盘的力道愈发得紧,他的脸也愈发得暗沉冷漠。
是什么?
于他而言,她是不能属于别人的存在,既然她回来了,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哪怕所有人都反对,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放时染离开。
恰逢红灯,车停,他拨出一个电话,嗓音是异常的紧绷冷漠:“查一查时染的下落。”
周亦的电话紧跟着进来:“有个海岛不错,过去玩儿两天?”
“不去。”冷冷吐出两字,岑衍直接将电话掐断。
因着先陪姜婳去了趟她外婆家,所以两人到达漓岛已是周六下午时分,漓岛是一个适合悠闲度假的美丽海岛,刚开发不久,位于青城。
两人入住酒店,时染环顾一周,故意委屈地冲姜婳眨眨眼:“不是说发现了家刺激的俱乐部,哪呢?婳婳宝贝儿,你忽悠我?”
早已对她的恃美而骄免疫,姜婳面色不变:“漓岛分为两个部分,现在我们所在的是休闲区,另一部分主要为极限运动,跳伞、蹦极、海底潜水。”
时染眼睛顿时一亮。
“跳伞!”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蹦极我们玩儿过了,没意思,我想试试跳伞。”
姜婳一点也不意外。
“可以,”她颔首,语调一如既往的高冷无起伏,“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会有教练带你跳。”
时染下意识问:“你呢?”
“自己跳。”
“……”
时染不开心了:“我也要自己跳,我知道第一次是能自己单独跳的,只要训……”
“你身体状况不适合。”姜婳将她打断。
时染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没生病!”
冷艳的眸将她脸蛋锁住,姜婳吐出两字:“你有。”
语气强硬,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两人对视几秒,最终还是时染率先移开了视线。
“婳婳,我没有生病。”她轻描淡写地开口,语调分明平静了下去,但若是仔细听,便能捕捉到藏在她话音深处的微颤和排斥。
她的唇角还染着几分不甚明显的笑意。
温淡懒散。
姜婳定定看了她片刻。
“随你。”扭头,她面无表情地说。
手指颤了颤,时染克制着,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恃美而骄哄人:“婳婳大宝贝儿,你生气啦?”
没人应。
“宝贝儿?”
一连叫了几遍姜婳都没有理她。
时染难过掩面:“唉,我家婳婳宝贝儿不理我了,我好难过,好伤心,好忧愁。”
“……”
“宝贝儿?”
“闭嘴。”
漓岛的夜景比白天更为漂亮,且更热闹。
入住酒店时前台告知晚上在海边有篝火晚会,准备了很多项目,所有游客都可以参加,时染和姜婳休息过后换了衣服,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的确很热闹。
跳跃的火光加上那种气氛,仿佛很容易能驱散人心底的暗色,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那亮光。
有笑得开心肆意的人招呼她们一块儿跳舞。
时染原以为以姜婳高冷的性格是不会答应的,毕竟认识她到现在,她一贯是独身一人仅有的朋友也只有自己,她才是真真正正的不食人间烟火。
但她没想到,姜婳答应了,拉着她往人群里走,放肆随意地跳起了舞。
时染忽然后知后觉想到,姜婳是分手之后回来的。
心中微动,她索性也放开自己陪着姜婳跳舞。
直到跳累了,两人才停止。
“回去?”
“好呀。”
不想,没走多久,一道人影似从天而降突然拦在了两人面前。
“姜婳。”
男人目光沉沉地盯着姜婳,低沉嗓音冷到极致,凉意彻骨。
时染下意识就要将姜婳挡在身后。
姜婳握了握她的手,面色平静:“染染,你先回去,我和他谈谈。”
时染顿时明了,面前的男人就是她的前男友。
“好,”她没有坚持,“有事打我电话。”
姜婳颔首:“认识回去的路吗?”
“嗯。”
然而十分钟后……
时染迷路了。
她的方向感一贯很差,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想打电话给酒店前台问问路线,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没电自动关机了。
纤细手指按了按眉心,轻舒口气,环顾了下四周后,时染决定原路返回。
哪知……
走错了分叉口,海边的热闹再也听不见,唯有阵阵浪潮以及海风拂过树叶的声响钻入耳中。
周遭灯光影影绰绰,不是很亮。
有些黑。
心跳倏地漏了拍,贝齿咬上唇,时染蓦地转身,可不知是动作太猛还是不小心,她竟是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顿时,刺痛感蔓延。
隐约间,她似乎……闻到了有不甚明显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明明最开始只是隐隐约约,但渐渐的,味道像是越来越明显,时染仿佛看到了血。
鲜艳刺目。
挑战着她的神经。
那血,流了一地。
呼吸微滞,内心深处那股被压制的不堪情绪开始蠢蠢欲动,慢慢的,呼吸变得困难,她僵在原地,想动,双脚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着拉着似的,动不了。
心跳失控般越来越快,贝齿咬着唇瓣的力道加重,她猛地抬脚。
却不料……
一只有温度的手突然从背后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