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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孤反是来得最晚的。众人行礼之后,都惊讶于今天与他同来的,还有苏折羽,自她痛失胎儿之后——确切地应该说,自她与拓跋孤正式成亲以来,众人几乎很难再在公开场合见到她面。一则也因她身体欠佳,二则众人也心知肚明拓跋孤不欲她再过多牵涉教中之事,所以自不会有人多问。
所以,今日她的出现,确乎是有点意外的。看起来她精神不错,面色微润,足见这一个月以来身体恢复得很好。
便有喜欢拍马的组长已开口称赞苏折羽的气色。苏折羽只是淡然一笑,在拓跋孤身侧的位子坐了。程方愈瞧见这队长并不属自己管辖,也只能看了他一眼,心道若是自己的人,决计不会如此逢迎之态。
他也便向卓燕看了一眼。这组长按理是属于左先锋管辖范围——单疾风之后,是在凌厉手中;凌厉走后,现在该归卓燕了——只是卓燕与这几名组长甚至没见过,而他这左先锋身份,迄今亦只是个架空的传说。
不过反正——程方愈在心里哼了一声——以他这等巧言令色之徒,带出来的手下,必也不会收敛。
众人落座,拓跋孤先道,今日叫大家来,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十日之后,我要离开青龙谷一趟,快则大半月,久则四十天,折羽也会与我同去——因此必要将这段时日可能会遇到的事情。与诸位详谈一下;第二个,是因为单家公子疾泉近日已返回了青龙谷——并要以此身份接手青龙左先锋之职,这其中亦有一些事情。不得不与诸位交代清楚。
对于第二件事,几人就算不听拓跋孤说,也早心知肚明。一个月前那惊雷一般的消息炸出的硝烟早已散去,此次再见到卓燕,都已没了什么难以置信,心下亦早接受了他是单疾泉这个事实。那时以为他已死了,众人心里倒都是评测了一番:嗯。幸好是死了,否则还真不知该不该接受此人作为青龙教的一员。这念头怕是大多数人都有。无论是否该属左先锋管辖,无论职位高低。既然会庆幸,也便是说,从感情上。大部分人仍不愿原谅这曾为朱雀山庄卖命过的对头,只是一死泯百仇,也便罢了,看在他的单家后人身份分上,看在他昔日有过酷刑加身之痛的分上,亦不去诅咒他、戳他的尸了。问题是——他现在又活了,这个问题一下子复杂得大多数人都没有心力去招架与细想——你以死换取了我们的同情原谅,结果你又回来了,那我们的心理落差可怎么办?你那单家后人的身份。又是谁都惹不起,这又算怎么回事?
想归想,教中大多数人。与卓燕并没有直接冲突,所以亦无切肤之痛。有些个念旧的甚至还记得单侑云或单疾风的好处,对于旧上司的哥哥到来,自然也便没有太多话说;但程方愈就不同。一来是顾笑尘的血仇,二来是自己那穿掌一刀——就算顾笑尘的仇已被顾家以某种方式报过,仇人却终究是仇人。变不成战友。
而程方愈此时,却又恰恰是青龙教带人最多的人。自己的部下与顾笑尘转来的旧部加起来。远远多过原左先锋麾下——这就意味着大多数人都不会给卓燕太好脸色。
拓跋孤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得不特地把此事之中的利害说清——但卓燕也知道,他亦只能点到为止。
没办法,自己新来的,终究不比程方愈呀。他心下苦笑了笑。
不过关于拓跋孤提的第一件事,众人却大多不知晓。拓跋孤去年是派了苏折羽单独去了漠北,自己在教中未动,是以谁也不知这其实是每年必须之事。前一阵他不过离开两天,便出了卓燕那件事;眼下一个月不在,霍新只觉脑子里忽地就嗡嗡响起来。
拓跋孤环视了一下诸座,已看见霍新这表情,道,霍右使,你有话说?
霍新犹豫了一下,道,现今徽州之地,俞瑞与慕容荇联手,似有与我们为敌之势——慕容荇一直想将林姑娘要回去,但恐怕也是碍于教主在此,未敢便来强行夺人,我担心一旦教主外出,他们就……
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程方愈站起来道。林芷与我们并无太大干系,我们既不能去加害一个女子,为何不将她送还给慕容荇?何况她身怀有孕,在此情形之下,却强行扣留她,未免有些失了风范。不知道的,还以为林芷肚里的孩子与我们青龙教有什么关系呢……他说话间虽然没看卓燕,但人人都知道要留下林芷是卓燕执意之果,是以目光一齐都落到卓燕脸上。
幸好卓燕脸皮不薄,只作未见,也不表态,浑如没事般等着看拓跋孤的反应。
牵制慕容荇,还有比林芷更好的人质么?一旁邱广寒道。
笑话,林芷对慕容荇来说,倒是个挑衅的借口,但要当真算是人质——嘿,怕也未必……
你什么态度啊!邱广寒倒有些生气于程方愈的口气,脱口回击。程方愈立时意识到失礼,连忙赔罪,心知自己一心只想给卓燕好看,却忘了面对的人是二教主。
这件事,先不必争了。拓跋孤开口道。林芷留在青龙谷是我的意思——不要再向我提将她放回之事!
程方愈与霍新的目光一撞,亦只得咬唇不语。
倘俞瑞与慕容荇胆敢率人来青龙谷挑衅——霍新,还用我教你么?拓跋孤又续上霍新先前的话题。
我觉得倒也不能贸然行动。卓燕开口道。最好是派人先探听下慕容荇眼下的虚实——不晓得教主在天都会中,有无安插青龙教的密探?若还没有。我倒可以安排下。
程方愈这边的众人自是又在心中重重地哼了一声,实实地在心中又论证了一次卓燕专走下三路的不齿为人。
好。我也正觉得有这个必要。拓跋孤道。那么回头就交由你办。
好啊,别忘了给我点人就好……卓燕嘻笑道。还有。教主离开青龙教的事情,又为什么要让人知道?不说的话,慕容荇怎知道青龙教主在谷中还是不在谷中?是离开一天还是离开一个月?喏,现在此事只有这屋里的人知道,若有外人知道了,那就是说——这屋里,有。内,奸。
程方愈气极反笑。教主不在一个月。你不说就没人知道?教主身边这么多人,还有书房、花园、各处诸人,若发现教主好多天没出现,不会议论?就连厨房做饭的。说不定不出十天也都发现了!
那又怎样?便不该约束他们不要外传么?卓燕道。难道教中人多了,便放任自流,不加约束?犯了错便不加惩罚,听之任之?哼,我先把话说在前面,落在我手上的人,恐没那么轻松快活的日子,我不让说的话,不让做的事——那是一样也别想漏得出去!
程方愈知道他是暗讥自己带的人多却管理不力。咬牙道,你官还不算上任,便先放起火来——不嫌太早了么!
其实就连一旁的邱广寒都有点奇怪。因为在她看来,卓燕并不是一个会这样咄咄逼人的人。
就是的。程方愈边上一名组长已忍不住接话。若说有内奸——我看你最像内奸,谁知道你原本……
住口!用力拍案的人是拓跋孤。他重重哼了一声。我便知道你们会闹出这些事情来——我话先说在前面,你们一个一个给我听好:新任左先锋只要在青龙教一天,就一天不要让我听到你们有任何对他无凭无据的猜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都给我好好约束手下;如左先锋这边有任何必要差遣。不准以任何理由拒绝——若有一次这种情形被我知道了,生事之人关一个月。连带他的队长、组长,一起关进去——你们有谁不服的话,现在可以马上走。
……一众小组长都咬紧了牙关,未敢发出声音来。
至于你这边。拓跋孤又转向了卓燕。你也给我收敛点。其一,你是单家后人,从今以后,用回你单疾泉的本名;其二,你在家里我不管,但离开你单宅,给我带着左先锋令牌,带好你们单家佩刀;其三,十天之内,把你辖下所有人给我认全,所有要做的事情接清,我离开青龙谷之前会找你手下的六个组长一个个与你复核。另外,如果我发现是你挑衅的其他人,你——也给我作好关一个月的准备!
卓燕咳了一声。怎么我没有最后一句话?
你没有!拓跋孤无视他故意的嘻笑之态。你就算不服也得服!
众人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此时才明白是先前拓跋孤对其他人所言“你们有谁不服的,现在可以马上走”。虽然明知卓燕这话不过油嘴滑舌,却也忽然觉得好笑得很。
程方愈原本觉得拓跋孤偏袒卓燕太过,现下也略略平衡一些。他身为青龙左使,自然知道拓跋孤决计不会允许自己座下有两派交恶的情形出现,而从大局着想,他亦必会约束自己,虽心带嫌恶不满,但终归表面上做到和气,也就罢了。
还有。拓跋孤仍是向卓燕道。我知晓你有不得而为之之事缠身——但现在你已是我青龙左先锋,任何事都作不得借口,所以我不想在回来之后听到有人向我告状你消极怠慢或是诸事不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广寒便是青龙教的代教主,霍新右使则是她的副手——若有任何紧急之事,你无论以何种理由,皆不得不听他们二人安排与号令——还有程方愈——你们皆在此列,听明白了么?
是,属下明白。程方愈恭谨道。
你呢?拓跋孤看着卓燕。
我……哦。卓燕也只好装模作样地抬了抬手。显然他对于这一套关系与礼节,还未习惯。
好,那么,我们回过头来说刚才的事情。在天都会中派入密探之事——左先锋已经请缨。这件事——便算不是为了现在想知晓慕容荇的虚实,我本也有此打算。你先着手去安排,待时机成熟便行动。
他停顿了一下。但行动之前,若我不在,必须要知会到广寒以及左右二使,经他们同意方可。
卓燕点点头。知道了。他没脾气地道。
你也是一样的。拓跋孤又向程方愈看了看。任何事关青龙教,却又与你所辖范围之外的人亦会有关系的举动,须得让代教主、霍右使还有单先锋知晓,不得私自行动。如有违者——恐就不是关一个月那么简单了。
……知道。程方愈也有点有气无力了。显然,拓跋孤担心他会偷偷做一些不利于卓燕之事,或是为了打压卓燕,一个人去私下争些功劳吧。
不过拓跋孤其实还有一层考虑——对于现下可能的敌人,卓燕显然要了解得更多些;而且以他的头脑,想出一些更好的办法也大有可能。倘若程方愈遇到一些事情,因为不想与卓燕多打交道而特地不提,那么失败的风险也会大大增加。
再说了——以卓燕的为人,只要有机会打上交道,拓跋孤丝毫不怀疑程方愈对他的敌意也迟早会退散。单看看他的“人缘”便知——凌厉、邱广寒、苏扶风、张弓长、瞿安,无一不当他是极特殊的朋友,便是作为敌人之时,亦不希望他有何不测。程方愈——以拓跋孤的揣测,不算难啃的骨头。
关于方才单先锋提到的约束手下之事。拓跋孤又道。方愈,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程方愈脸上一潮。平心而论,卓燕说的不算没有道理——若要约束青龙教众人不得将教主离开的事情外传,终归也可以做得到,只是从没有这么去做罢了。不过就算不是为了这一件事,制定规矩、严肃纪律,总不是件坏事。
……没有。程方愈低着头,不就此事再作申辩。
那么……不如你和霍右使一起,就此事拟个新的规矩。拓跋孤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