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党争

乐德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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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憾的是,这一簪子没能把严世藩给扎死,他脂肪厚,阻住了。

    “来人!快来人~!”严世藩卯足劲儿将邵佳嘉一脚踹翻在地,死死捂着胸口不让更多的血冒出来,但用处不大。到后来,他开始将流出来的血用手指沾着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这是他的血,是他严世藩的血!!!

    哈哈...哈哈哈哈...

    邵佳嘉坐在地上看着他笑,笑的严世藩更加恼怒却无力可施。这笑声如魔音穿耳,像诅咒,围绕着严世藩,随后响彻整个严府。

    邵佳嘉笑啊笑啊,也没有笑泪,她的泪早就流干了。只有笑的无比疯狂和畅快,就算后来被人堵住了嘴,那双精描细画的眉眼仍是笑着的。

    家丁仆从们一阵手忙脚乱,府中原本就驻着大夫,严家大管家严富又拿着肃王的帖子求来了太医院的院士,里里外外忙活了一整夜,到第二日凌晨才堪堪保住了严世藩的这条老命。

    这让很多探听消息的人都深表遗憾,怎么不扎深点儿呢?多扎几下子也好啊!

    像是专门为了验证这句话似的——祸害遗千年。

    严世藩没死成,邵佳嘉却在第二日黄昏被人倒进了乱坟堆,死像惨烈。

    严家人再气恼,也比不上严世藩的极度愤怒,因为邵佳嘉当时趁乱吞了毒药,也就是说,在严家人还没来得及对她动作的时候,邵佳嘉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严世藩咽不下这口气,先是将伺候邵佳嘉的丫鬟婆子全都杖毙了,接着又将邵佳嘉的尸体拖出来一顿蹂躏。

    这还不解气,严世藩自己动不了,但不妨碍他亲自守着下人鞭尸,将徐春荣刨出来母女俩一起鞭!但即使把她们都鞭成了一滩肉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难解严世藩心头之恨。

    终日打雁反被雁啄,最瞧不上女子的严世藩差点儿死在女人手里。

    骄傲如他,也不可避免的钻进了牛角尖儿,整日想着别人会怎么笑话他,外头会怎样议论...

    本来这一簪子下去就要了严世藩半条命,养病期间心头再不顺畅,严世藩越寻思越羞愤,越想越窝火,终于——

    还没出正月门儿,严世藩就“心病”难医,吐血而亡。

    听到这个消息,李德晟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李德旻微微一愣,轻声低吟道:“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那一天,朱国公停下手中的研究,拉着儿子喝了一夜的酒;新上任不久的翰林院大学士季昭雅,净手焚香,抚了一夜的琴。

    那一夜,张居正难得的给妻子讲了个笑话;朱元堇将信封漆好,笑着对林胤飞道:“活该!”

    众人都在等待着,抄手拭目,喝茶吃瓜,以待后来。

    果然,严世藩一死,严党登时乱了。

    原本严嵩在的时候,严党诸人都听严嵩的;后来严嵩告老还乡,严党中有人不服严世藩但看在往日与严嵩的情份上,还愿意给严世藩几分面子。

    现在严世藩一死,他的儿子们能力平庸,在朝堂上亦无建树。故而什么妖魔鬼怪小鬼判官都蹦出来了,想争一争这个下一任的老大,即便争不着,捞点儿好处也不亏啊~!

    在这个时候,要以探求利益为目前的事业,等着看戏的或配合演戏的,都张开了迎接银子的双手和怀抱。

    那些不择手段,卑鄙龌龊的嘴脸,默默的写进了皇上的黑名单;

    那些既不屈从权,也不屈从利的小人物,悄悄的进入了皇上的储备干部手册。

    还有永远少不了的墙头草,躲在一旁等风来。

    一些跟肃王平日里走的近的还稍微懂得矜持点儿,而一心想猴子称霸王的那些野兽派,纷纷开始占山嚎叫,以为登顶一呼就能震川百应。

    严党一时间分化成了各个派系,什么****,安徽帮,京城党...一个个粉墨登场,朝堂内外好不热闹!

    李德晟不动声色的瞅着,看着他们闹,他们斗,他们拉帮结伙,只待最后的结果。

    李德旻也闭门谢客,看着他们闹,他们斗,将有用之人拉近自己的团伙,顺便也期待着最终的结果。

    眼看严世藩的棺椁停过了头七又停过了满月,严党内部的争斗仍进行的如火如荼。

    终于,停棺了七七四十九日的严世藩捱到了“入土为安”的那天,斗争了一个多月之久的严党也重新选出了新任领导人:严世藩的“好基友”——工部左侍郎罗龙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纷争。

    ******

    顺乾三年四月初一,大朝会。

    大臣们吵得十分激烈,说好听点儿叫慷慨激昂,说实在点儿就是吐沫星子乱飞,口臭与恭桶齐味儿。

    而且众臣们却是乐在其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才能和不凡。但在李德晟看来,这些事儿根本就不需要讨论。

    比如:

    一,关于大顺和蒙古是否重新商开互市。

    开,当然要开!最好把蒙古人的胃口养刁,把草原人养懒,只要拿出等价的牛羊马毛就能换来粮食和各种生活物资,个个吃成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胖子,有朝一日求着喊着要回来,不费一兵一卒,多好!

    二,关于铁路建设中的若干事宜。

    火车兵部来造,你们就只负责铺个铁轨,难道这也干不了?

    什么?有人不让铺?谁啊,站出来让朕瞧瞧。

    什么?农民闹事?

    不就是因为占地么,给银子,主动让地的朝廷给他发朵小红花以示嘉奖!

    什么?路过人家的祖坟?

    你丫就非得路过人家的祖坟吗!?!

    什么?祖坟一大片?

    迁,迁迁迁,一切阻挠铁路进程的全部迁走!

    三,关于跟荷兰邦交正常化以及交涉琉球岛的诸多事宜。

    要,这个得要,琉球本来就是大顺的领土!

    什么?开战?

    你丫吃饱了撑的?长着嘴是干嘛用的,就只会吃啊?

    谈!谈嘛~,先派人去谈!

    有毛遂自荐的没有?

    没人说话朕就点名了昂?

    嗬,还真有,你...你谁啊?

    丁希承?

    丁希承...行,就你了,你去谈吧,谈成了朕有赏!

    四,各地曾建粮仓、兴修水利、防灾防虫...

    五...

    六...

    七...

    李德晟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心中充满哀怨,当皇帝不但是个体力活儿,还特别费脑子,你们这帮人是想活活累死朕吗?!

    没由来的,李德晟脑子里冒出四个字:舌战群儒,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商议完二十项事宜之后,大殿之中难得的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李德晟夹紧大腿内侧,还有事儿么?没事儿朕要回去啦~?

    “皇上,臣有本奏~!”姜御史摆着笏板出列,走到了大殿中央。

    李德晟忍下打哈欠的冲动微微颌首,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姜御史开始发表长篇大论,真难为他这么好的记性,李德晟听完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论皇储的重要性。

    接着,大臣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要求皇上立储。

    立储?立你妹!

    李德晟似笑非笑的扫了一圈众臣工,最后回到姜御史身上,朕才当了两年皇帝,你们就坐不住了?

    ******

    显然,这次有预谋的立储提议是党争的后续发展。

    党争历来都会围绕着两大议题挺进,一是王朝的接班人;二是派系的利益最大化。

    争斗,争斗,浮出人心的丑陋。

    李德晟明白,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未来朝堂上会无休止的讨论这个问题,即使自己早早立了太子,依然不能规避这个问题。

    嗬嗬,国之根本,国之根本在民,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帮本末倒置的家伙,若民众都不信大顺了,要反大顺,朕要再多的继承人有何用!?

    季昭雅跟户部尚书张居正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看戏吧,不要票。

    很明显,这是有人想站队,想让皇上给指个方向。

    二来嘛,有了皇储,大家才好分蛋糕不是?

    李德晟眯了眯眼,好啊好啊,真是一帮忠心耿耿的臣子啊,拿朕做筏子?

    那也得看朕愿不愿意!

    皇帝和大臣们的关系其实特别微妙的,首先皇上要判断这个大臣是什么样的人,是大臣呢还是具臣。大臣就留在身边往内阁发展,具臣就派到最合适他的位置。像朱元芳和潘泽信,那就是典型的具臣。

    其次大臣们也时不时的试探皇帝,试探皇帝的脑子到底够不够使,城府够不够深,底线在哪里。

    所以中间的这个度...很难把握。

    所谓伴君如伴虎,皇上可比老虎难缠多了。

    就说这位出头鸟姜御史吧,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一个不温不火可有可无的御史大夫。倒不是李德晟小气不给人机会,而是这位姜御史无论是出自自愿还是被人胁迫,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就已经做好了承担皇帝怒火的准备。

    李德晟确实有点儿生气,你说说你们这帮臣工,一天到晚的精力都用在什么上头?

    安安心心的做好手头上的工作不好么?

    一心一意的为人民服务不好么?

    争呐抢呐混呐...

    悲哀啊~!

    若你们肯拿出算计别人的精神头去治国,大顺何愁不强盛?!

    当然,这也就是李德晟随便想想,若大臣们真要是团结一致向前看了,就该轮到他睡不着觉了。

    派系有利于皇权的管理和平衡,但党争,尤其是严重的党争,那就只会误国伤民。

    “依姜卿所言,朕该立谁为皇储呢?”李德晟神情自若的扭了扭脖子,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

    “回皇上,依微臣愚见,应立皇后娘娘所出的六皇子为储君。”姜御史不傻,前面得罪了皇上,后头...总得递上个甜枣吧?

    “哦?”李德晟仍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让姜御史心里开始打鼓,难道...皇上不爱吃枣?

    “六皇子...年纪尚小。”朕的膀胱都被你气大了!

    “皇上,”这次说话的是罗文龙,举手投足间意气风发,“二皇子是皇上长子,依微臣所建,当立二皇子为储君。”说完还故作风流倜傥的甩了甩袖子。

    “罗大人所言极是。”一个。

    “臣附议。”两个。

    “臣附议!”三个。

    “臣等...附议~”十个,二十...

    啧啧啧啧,裴贵妃啊裴贵妃,倒是朕小瞧了你。

    ******

    严世藩的死讯传到琼州的时候,晴岚和十三的次子李繁灿已经满月了。

    小家伙长得特别招人稀罕,继承了母亲的杏眼和父亲的剑眉,除了下生当日被接生婆子拍着屁股嚎了两嗓子以外,几乎就没哭闹过,见谁都是一脸乐呵呵的样子,时常抱着脚趾头啃个不停。

    潆泓成了家里最忙碌的那个,除了每天要跟着关嬷嬷识字以外,还要带两个弟弟玩。虽然大人们根本猜不透一个毛孩子领着两个小婴孩在玩什么,居然还乐此不疲。

    十三有些舍不得三个孩子,问晴岚这次能不能带着潆泓出海。

    晴岚正在看公文,头也不抬道,“你去问她呀~!”又不是带我去。

    结果当然是要去,潆泓端着一张小脸儿可怜巴巴的问十三:“爹爹,能带着弟弟们一起吗?”

    十三立马就想点头,可想了想还是狠心拒绝了闺女,“等弟弟们长大些,父王再带他们去。”

    潆泓沉默不语,十三内心难安,回头问晴岚怎么办。

    “上船就忘了。”晴岚不在意道。

    十三觉得不会像媳妇儿说的那么简单,不过等父女俩上船后,晴岚就后悔了,而且是特别后悔!

    “你说琼州号失踪了?!”晴岚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怎么可能,那么大一艘船!这几天海上一直风平浪静,根本就不可能...

    忽的,晴岚想到了一个人,那人上个月回琼州祭祖,他们还在一起吃过饭!

    海瑞...

    再加上有好战黑历史的赵戟...

    晴岚气的咬牙切齿,李十三,你等你回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