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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仲春的午后，碧色满窗，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花香。
许慕坐在万里阁的柜台后面，抓着几张英语试卷，一边做题，一边看店。
小石甲兽忠心耿耿的蹲坐在柜台上，目光炯炯，瞪眼盯着门外，大有任谁都难逃它法眼的架势。
夫诸和五鬼都送货去了，柜台上没有吐槽，屋檐上也没有鬼闲聊，店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笔尖在纸面上摩挲而过的沙沙的响动。
【主人，有客人来了！】小石甲兽奶声奶气的跟许慕报备。
“您好，欢迎光临万里阁。”许慕连忙自英语题集里抬起头，条件反射般的微笑着说出欢迎词。他顺手嘉许的摸摸小石甲兽的脑袋，这小家伙忠心不说，还可爱得紧。
门槛外边站着的人年纪很小，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浓眉大眼，只是似乎有些营养不良，衣服挂在上空飘飘的，身材看起来竟然比许慕还要瘦上几分。
少年手里拎着个的黄褐色皮箱，许慕一抬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万里阁？”少年把手里的皮箱放在地上，研究似的打量着门楣上的匾额，“你们当铺改名了？”
皮箱里的东西似乎很沉，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那个皮箱是非常老旧的款式，没有滑轮和拖拉杆，只能拎在手里，上下对称的位置上还有两条腰带样的搭扣皮封条，防止箱子在途中意外散开。
“当铺？”许慕眨眨眼睛，“这里是做快递的，不是当铺。”
少年埋怨的看着他，“这才几天，你们不但改名还改行了？”
许慕：………………
“您是不是记错地址了？前面的二十五号才是家当铺。”快递小哥顿了两秒，哭笑不得的道。
别说万里阁已经开张大半年，就是开万里阁之前，这里也不是当铺，治安管理局□□十年前就把这里和对面的宅子买下来了。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张留下来的地契都能称为古董。
少年又倒回去两步，疑惑的扬头看看门牌，然后笃定的点点头，“没错啊，六十五号，我上次还来当过套人皮的。”
许慕额角猛的一抽，“人皮？”
“对啊，这回我又多带了两套，想一起在这当掉呢。”少年用下巴点点自己脚边的那个皮箱。
许慕不禁头皮发麻的看着那个箱子，不太像细想里面的东西。
剥皮鬼，画皮妖，快递小哥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血淋淋的传说，瞬间觉得自己的头皮也有些隐隐作痛。
这人身上的妖气淡得几乎感觉不到，难道其实是个善于隐藏的杀人狂魔？
要不要跟对面的周野讲一下，仔细查查？
许慕暗自摸住柜台下面摆着的道符，弯弯有些僵住的唇角，谨慎的确认，“您说的……该不会是从人身上剥下来的那种……皮吧？”
“怎么可能？”少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
许慕不禁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整天和妖怪打交道，想多了。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少年，“天气挺热的，喝点水吧。”
“早在三百多年前人界治安管理局就通报过所有在人界居住的妖怪了呀，不允许再剥人皮来穿。”少年接过水杯，在柜台外面的高脚转椅上坐下来，双手握着水杯遗憾的撇撇嘴，“其实还是真皮的穿着最舒服。”
刚端起自己杯子的许慕：………………
“从那以后，仿造皮的东西立刻变得非常值钱，所以我才把这些用腻的拿来当掉换点零花钱。”少年说到这里顿了下，兴致勃勃的看着许慕，“我箱子里这些货都不错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谢谢，不用了。”快递小哥连忙摆手，我自己有张百分百原装的好吗！
“真的不要？男女都有，品相完整，保证贴合度和手感。就跟你们人类穿的那些兽皮装差不多，刚才我还在转角看到个发传单的熊呢。”少年不死心的道。
“不用不用。”许慕忙不迭的摆手，那叫玩偶服好吗？不叫兽皮装！
“就是质量有点差，一看穿起来就不舒服。”少年嫌弃的吐槽。
许慕赶紧转移话题，“呃，我想，你找的那家当铺应该很多年前就已经搬走了。”
少年皱眉看着许慕，“真的？那你知道那家当铺搬到哪里去了么？”
许慕摇摇头，他连之前是否有家当铺都不确定，哪里可能知道当铺搬到哪里去了？“这里在我出生前就已经不是当铺了。现在是快递点。专门负责将东西按要求送往三界各处。”
少年用单手撑在下巴上，脸上满是失望落寞，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呢？”
“前面二十五号也是家当铺，不然你去那里看看？”许慕建议。清平巷还是有家当铺的，就在三十五号，不过，每个月基本只有两三天开门，没什么规律，似乎全凭店主的心情。
“太麻烦了，”少年不耐烦的道，“你刚才说，这里可以送东西到三界？把这个箱子送到妖界怎么算？”
“到妖界二十四个时辰内可以送达，您这个箱子比较大，费用是五万人民币。具体地址有么？”许慕抽出张淡蓝色底的妖界专用快递单放在他面前，“请把地址和收货方的信息在这里填一下。”
少年接过笔，“我送你一张当送货费用可以么？”
许慕避之不及的摇头，别了，亲，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正想再度岔开话题，柜台上的手机救命般响起来。他对着少年歉意的一笑，连忙抓起手机。
“小慕，我这有个茶盏，上面有两句话，写的好像是小篆，我待会拍个照片给你，帮我翻译下呗？”电话那头是王大少的声音。
“哥，这事你问宋爷爷不是更方面么？我懂的跟老爷子比差得远呢。”
“哎，这点小事，杀鸡焉用牛刀。”
电话这头的“杀鸡刀”：………………
“咳，小慕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介意啊，回头哥请你和阿沅吃大餐。”王大少干笑两声，赶紧挂了电话。
“喏，地址，东西先放在这儿，我待会送钱过来。”
啊？先放在这儿？
许慕下意识的看看地上的皮箱，还没等他拒绝，少年便已经自说自话的跳下椅子，一溜烟儿的窜了出去。
两个多小时后，快递小哥已经做完两张卷纸开始整理今天的快递单，那个少年还没有回来。他头疼看看那个放在门口的皮箱，不然先寄掉？放在这里的话，想想里面装的东西就怪难受的。
冯沅踏进门，便瞧见自家宠物正满脸为难的看着放在门口的旧皮箱，“怎么，货都多到要堆门口了？”
“这个比较特殊。”许慕挠挠头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想想里边的东西再想想那些画皮的故事什么的，就觉得渗人。”
冯沅促狭的勾勾唇角，“你就不担心他出去之后就换张皮？这样你可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许慕：………………
糟糕！
“逗你的。”冯沅揉揉他的脑袋，“妖气跟人的纸纹一样，每个都不一样。就凭这些他用过的东西，想找它就不难。不过，他们这一族的妖怪的确很特别，不能化形，只能拟形，所以外面还需一层遮掩。”
冯沅拿过沓快递单帮他一块整理，“而且，关于画皮，我还看过一个很奇妙的档案。”
许慕眨眨眼睛，“治安管理局的档案？”
“有只狐妖本来想找机会去吃人，但她每天躲在屋檐上听书生读书，久而久之，心生爱慕。便千方百计的从书生友人那里打听到书生喜欢的类型，按照他喜欢的样子给自己画了张皮。书生果然爱上了她，娶她为妻。两人恩爱异常，每次出门，书生都会给妻子撑伞披衣，生怕她累着晒着。美中不足的是，狐妖的妖力低微，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左右。所以每天都要重画。”
许慕：………………
听起来怎么跟现在的人化妆似的？
“后来有一天，书生半夜起来，发现没有画皮的狐妖……”冯沅故意停顿下来，看着许慕。
许慕挠挠头发，“书生被吓到了？想要反悔？”
“不，书生被狐妖的美貌惊呆了，他问狐妖，“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把自己画丑？””
许慕：………………
“从此以后，狐妖就不再画皮了。数年后，书生病故。魂魄给狐妖托梦，“以后我就不在了，你出门的时候，记得批件披风把尾巴藏起来。””
许慕弯弯唇角，“书生真是个温柔的好人。”
“有我好么？”冯沅促狭的捏捏他的脸颊，“待会请你去看电影吧？”
“今天还是算了吧，改天等我忙完再去看行不？”整理完单子还要做账，修炼，画符，做题，给王大少翻译他待会传过来的图片，今天的时间排得满满的，恐怕连吃饭时间都得硬挤。
“可是，票已经买了，晚上九点半，最贵的imax厅。”冯沅夸张的叹口气，晃晃手机上的电子票，“不去就浪费了。”
许慕：………………
最后，许慕是拿着英语试卷上冯沅的车的。
回家的路上，王大少的照片才姗姗来迟的发过来，他顺手从冯沅的车上拿了张便签纸，放大照片，对着上面一个字一个认，停车的时候，刚好写了四个字，【春风十里】
“估计是那句诗，“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许慕朝冯沅晃晃纸条。
冯沅挑挑眉峰，促狭的道，“我倒是听过另外一句。”
“？？？”许慕黑人问号脸的等着冯沅答疑解惑，对方却停了车，催促道，“到家了，赶快下车。”
回到家，冯沅以“王大少这种事一看就不急”为由，强行阻止了许慕熬夜帮王大少翻译。坚决不能为张破照片耽误自己的福利时间！
第二天早晨，许慕醒来的时候，冯沅已经出门了。早餐的牛奶盒上贴着他昨天那的那张便签纸，下面多出四个字：
春风十里
不如睡你
许慕：………………
到底是谁给男神点亮的流氓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