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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心灵的屐履
一直向着太阳走
你才没有迷路
你是到淖尔去的
那里的浮萍正开着黄花
氤氲迷蒙的盛夏
正摇着小船摇着碧波，摇着
荒原上黄沙扑不灭的生命
黄羊沙鸡也常到那儿去，那里
野兔和水鸟一样的机灵
没有生命的土地上
生命，尤其是可贵的
一株小草一只昆虫，都每每
燃起我心灵的轰鸣
沿着心灵的屐履
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远行
你是到淖尔去的
你没有迷路
不是神汉脚下的山道弯弯
小镇喧闹的绿荫里，投宿
只留一个喘息的梦，你不曾
迷恋那繁花的葱茏
你不知道淖尔还有多远
那片黄花，成了你的黎明
路，就这样张开在
你痛饮狂雨痛挽狂风的心灵
一路上不管什么闲语，一路也没有什么闲语
一辈子的脚步声，是一辈子的事情
一辈子不能没有向往，向往也不能一辈子
有时，风送你一程
有时，雨送你一程
汗湿的背心，仿佛也是
走不尽的碱滩，耳边
却总澎湃着你启程时的涛声
岁月，就这样抛落了
你一只又一只鞋子，荒原
却给了你一颗又一颗晨星
风你我也罢
雨送你也罢
送与不送都没有关系
你已习惯了，在风雨里
日夜兼程
你没有迷路
你是到淖尔去的
那里的草地绿的发紫
正等你踏上
心灵的河道
你说过，自打过了那条河
便把一切都忘了
你的心境，一定很平和
如果能忘掉，多好
山妹子抽在鬓角的野花
揽羊人入冬时踏霜的赤脚
小寡妇坟前难言的苦衷
恋人们被舆论窒息的
心灵的洪波
象大大小小的齿轮
一次又一次
从你的记忆中碾过
还有那狂热时，遗落的
青春的籽种
还有被当做猴子戏耍时
那振振有词的铜锣
还有雪地里消逝的脚印
还有梦醒后莫名的失落
该忘却的，实在太多太多
但你却不知道那条河的深浅
你说，自打过了那条河
便把一切都忘了
你想寻找，又无心寻找
不是怕路途的坎坷
只是担心，当你的双足踏在
那条河的河床
河道已被雍塞得人流干涸
雨中的候车者
街头的小雨，在绿塑料雨棚上
踢踢踏踏模仿思想者沉思的脚步
你坐在车站的长椅上
和你吮吸着指头的孩子
一起静观蹑手蹑足爬上清真寺顶的雨雾
车已经开去很久了
储满泥泞的辙迹很象很久以前一条旧面纱的流苏
眼前的春雨你望不透
密密实实的一片是雨丝还是黑面纱
你已记不清你是怎样来到这里
在一条油漆斑驳的长椅上
膝关节透来阵阵酸楚
你又忆及瘦驴一颠一荡晃出的你的骊歌
车已经开去很久了
空寂的车站和你一起在静候
一个突袭而至的顿悟
眼前的春雨你终究还是望不透
清真寺与它毗邻的贸易大厦
成为雨雾中同样魁梧的建筑
而窄窄一滴绿塑料雨棚
犹如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车依然没有进站
说不准开去的方向，它也许
也许
野花的香艳阳里散发
在清凉清凉的阴坡里盛开一朵花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自己在大山的影子里生长会一春默默
一支古老的情歌唱开
一段又一段草原的热恋
和着绿野的呼吸
在响几声春雷中随闪电远去
放牧的汉子丢下酒壶握住马杆
一朵摇晃的罂粟花在草丛中就消逝了
被蹄音之潮淹没的是无限的寂静无限的荒野
还有无限等待里的鞭哨
最初的甜蜜追寻着最甜蜜的踪迹
宠坏青春的地方青春不会冷弃
热情的驼铃远去，涨潮的天空远去
远去的丝绸的湖泽随之漂泊，远去的迷茫的壁画随之漂泊
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粗糙的马鸣
跨马而前，草地返青的笑意向着熟记的守候
轻轻伏在暗影的斜月上展开醉醺醺的星图
好美好美的雄性马群正横天在不安的斯文里
没有性别的注视谁爱，谁爱没有性别的瞩目者
尽情耸动自己肩头和皮靴的狂舞才配失魂落魄的阳山
绵绵绿色引得山脉才不凄然若失，失去脱缰的妩媚
尽情炫耀的清醒使神态和斑斓的梦恍惚齐飞
一片摇晃的草丛里一朵罂粟花正在消逝
一片圆起的胸脯里一支情歌大胆地唱开
唱些什么呀，什么也没唱
留下的沉思时啜泣打湿了整整一个季节
有另一个远山这个山才不孤单
才不很冷很暗地爱着厚嘴唇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