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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城,车水马龙,行人攘攘,但在其背后,却也暗藏着许多密探,在内卫刘氏兄弟回到禹城后,每日夜里,都有刀光剑影存在。
就在刘峰忙碌着整顿内政,处理密探时,山南西道,梁州,南郑。
南郑北临汉江,南依巴山,历來都是兵甲必争之地,但历经几番战乱过后,原本就不甚繁荣的南郑,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
零碎的建筑废墟堆满了整个南郑城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臭味,只要是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但南郑却是一个历史名地,春秋时为蜀地;战国时,南郑初属秦,“左庶长城南郑”,南郑地名始著。
但南郑却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凡事山南西道的战争,南郑必然是首当其冲,蜀唐汉为争夺那“天府之国”,在这里多次展开拉锯战,终于将这里打的荒芜人烟。
在南郑荒废的一个小院子里,站着几个大蜀的军士,他们很是警惕的,警戒着四周,院子中,一全幅甲装的将领愁眉苦脸的做在一块破石上,此人正是武信节度使孙汉韶。
“咳咳。”
“咳咳。”
孙汉韶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不停的咳嗽,他本是一员能征善战的武将,如今却落的如此模样,若说孙汉韶,也当得骁将二字,在北地能将契丹狼骑击溃的将军,屈指可数,而孙汉韶就是这寥寥数人中之一。
颇受蜀皇重用的孙汉韶,一直致力于北伐,染指中原,但是他的执念,却将战火引至自家,郭威在登基后,便迅速做出了安排,后周大军近半全军南下,不用驻守北地的大周禁军,无疑是恐怖的。
郭威将主力集中到梁州,更加亲自率军,对梁州发动了猛攻。一番激战过后,淮西军成功的攻克梁州,杀死了京兆永兴节度使,随后大周禁军河东军携胜利之势对武信军勇追猛打,让他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梁州的沔县褒城略阳一线,已被大周军全部攻占,且大周禁军约有二十万之巨,武信军却只有五万左右,但南郑失不得,一旦南郑丢失,蜀地便门户大开,孙汉韶不得不将麾下军士,全部拉倒南郑死守。
但令孙汉韶焦虑的是,求救的书信早已送出,却不见半个援兵而來,他本來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郭威死磕,毕竟大周初立,若是陷入战争的泥淖之中,郭威在大周的声威势必要弱上了许多。
只要他在南郑能抗上几个月,郭威终究还是会撤军的,他便还有喘息之机,但事与愿违,山南东道节度使张虔钊居然投降了,河东军突然控制了襄州,突然控制了山南东道,意味着南郑成为了孤地,而蜀地的大门已然打开了。
郭威不动则矣,一动却是惊人非常,不到一月的时间,竟然连破两道,孙汉韶心中也为郭威的大手笔暗自惊叹。
枯坐在破碎的石板上,孙汉韶心中千百想法徘徊,放弃南郑与否。
守与不守,战与不战,这样的抉择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出现。
实则在心中,他已经将当前的局势剖析的非常明白,大周禁军攻克了梁州之后,士气高昂,气势如虹,战斗力有较大的提升,武信军现在只能守,但只依靠这破碎的南郑城,又能消耗掉多少大周军力。
但倘若放弃南郑城,这最后一个关口,天府之地,便将在大周禁军的铁蹄下,肆意践踏,这才是孙汉韶不能接受的。
武信军已然陷入了绝地之中,退不得,守不得。
沉默了许久的孙汉韶,看日头已经偏西,缓声开口:“殷呈。”
一白面亲随走了上前,“君使,有何吩咐。”
孙汉韶面无表情的问道:“援军还未到么。”
那亲随怔了一下,面色难堪的答道:“已经回信,有五千剑南道军士,正在赶來。”
孙汉韶闻言,青筋暴露,想起身厉喝什么,但随即又瘫坐在碎石板上。
五千军士。即便再來五万军士又如何,对于大蜀的那点家底,孙汉韶还是很清楚的,能算的上精锐的也就是他的武信军了,这些年蜀地太过安宁,不像北地那般,战事频繁,安逸的蜀地,养出了一群安逸的军士。
他们依然是不会打仗了,更何况是这般硬仗,若是这五千军士到來,不给武信军添乱,就是好的了,派他们上战场,孙汉韶还不会如此想不开。
看到孙汉韶有些心灰意冷,那亲随低声劝慰道:“君使,大周军征战多日,已是强弩之末,这几日他们却也损失不少兵力了,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些天,大周或许便会退兵了。”
这亲随追随孙汉韶时间很长了,对自家君使的品性了如指掌,看到孙汉韶流露出一些心灰意冷的意味,急忙力加劝慰。
孙汉韶依旧沉思着,不知如何作想。
那亲随轻声的喊道:“君使……”
孙汉韶缓缓睁开了双眼,“嗯”了一声。
“那五千军士,要安排到何处。”
孙汉韶闻言,嗤笑了一下,随意的说道:“先安置在城中吧。”
说话间,小院走进來一员武信军将,孙汉韶施施然的起身,因为他看到那來将的脸色,和身上的血污,就就知道前方战况不利。
果然,那來将躬身,沉声道:“大周禁军,不日就兵临南郑了,李将军遣末将來请教君使,该如何行事。”
那李将军正是武信军中一员老将,年过半百,却老当益壮,颇有当年黄忠严颜之勇,他本是孙汉韶的家将,但孙汉韶见他,英勇善战,却也足智多谋,便让他独领一军,跟自己南征北战。
孙汉韶闻言,嘴角不由的又浮现出一丝苦笑,正要发些牢骚,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越是战事紧张,他越是镇静,这才是大将本色,挥手将來将打发后,又陷入了沉思。
那请随从一旁,轻声说道:“君使,不能这般容易的放弃南郑,无论如何要做一番抵挡的。”
见孙汉韶无动于衷,又沉静地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周军不会总是这般势如破竹的。”
孙汉韶忽的向亲随问道:“荆楚马殷最近可有举动。”既然大周军无法击退,眼前的困局无法破解,干脆转移注意力算了。
那亲随闻言,眼中一喜,当即回道:“回军使,马殷在潭州整军。”
孙汉韶阴测测道:“大周兵取山南东道,他也开始紧张了吧。”
“那定是,大周军威如此强盛,兵取荆楚也是迟早的事。”
“若是大周将南郑攻下,下一步是会继续南下蜀地,还是会兵取荆楚了呢。”孙汉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他的亲随。
那请随眼珠一转,却是沒有接话,若无其事自顾自的看向了别处。
荆楚与蜀地一般,尤其是马殷,采取的是“上奉天子,下奉士民”的策略,不兴兵戈,保境安民,很少主动地对外交战,对内发展农业,减轻百姓税赋。
使得荆楚安宁十数年,但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若是沒有强悍的军事力量保卫家园,那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知不觉间,小院中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静,天地间很静,月色也不知何时照耀在了院中。
天色逐渐的阴暗下來,遥望天边,越发显得黑暗,风雪欲來,两军交战,风雪天却是为守城的一方,提供了些许便利之处。
借着天意,武信军或许还能在南郑守上几日,但几日之后呢。又将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天不亡我也。”一直沉着脸的孙汉韶,蓦地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院外传來急促的脚步声,数个军将鱼贯而入,孙汉韶很认真的打量着无际的天空,沒有理会进入到院中的军将。
半晌后,孙汉韶沉静的问道:“援军和收拾的溃兵,共有多少人。”
军将中一位老将,思虑了一下,沉声答道:“一万六千人左右。”
孙汉韶缓缓的从那破石板上站起來,目露凶光,意欲嗜人,“一万六千人。”他低声沉吟了一句,这个数字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的。
赞赏的看了一眼那位老将,紧紧握了握拳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那老将请命道:“是否立刻动手修缮一下城池。。”他率兵來到南郑,却未见武信军修缮城池,此刻便谏道。
孙汉韶却是摇头道:“不,拔营去往洋州。”
众将闻言全都一怔,却不敢再谏言,均默不作声。
洋州在东北处,距京兆不过三百里之远,跳过秦岭,便能直入大周西北三镇,若是武信军弃南郑不顾,窜入大周属地,势必将战火烧在大周辖地。
确是要承认孙汉韶的胆大,会有如此魄力,怕是郭威也不曾想到,孙汉韶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和他拼命,若是教武信军,窜入大周属地,郭威伐蜀之举,便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众军将沒有出声,便是看出了孙汉韶的决心,若是此时有人质疑,便是给了孙汉韶立威之地,他们都是了解孙汉韶的品性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决定了武信军沒有其他的选择。
那亲随轻声道:“君使,下令吧。”
孙汉韶已然恢复了冷酷之色,沉声道:“诸军即可拔营,星夜赶赴洋州,三日内,务必到达,掉队者斩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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