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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黑灯瞎火的,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万一海滩两边都找不到人怎么办?
他抬手捋起额前的碎发,冲着泰沙与恩琪摆摆手:“你们去那边找,我到另一边去。呆会儿我们还在这里汇合……你们自己注意点安全。”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就不用做样子给我们看了。”泰沙嘲讽一句后跟恩琪走了。
又一次来到海岸边,他与变成了另一番模样的美社莎相遇与告别的地方,祁安止沿着沙滩走着一边四处张望。
四周根本没有人影,一眼望去前方也只有礁石、沙滩与海。
他在心中暗骂一声,从储物箱中拿出那只本来不打算用上一次的白色海螺,放在嘴边吹响。
站在沙滩上静静等待的片刻,起落的海水已经将他的鞋子沾湿了,没过一会儿,就见月辉下的海面上出现一道妖异惑人的身影,逐渐接近。
祁安止心里没来得及松了一口气,他丝毫没在意被海水打湿的衣裤,迎上前:“抱歉,现在来打扰你。”
“我说过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来找我,出了什么事吗?”美社莎细细打量着他,确定对方无事后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祁安止点了点头,那张脸上难得出现了困扰的神色:“洛可可不见了,吉尔和摩森说她出门之前说过要来找你。”
美社莎疑惑的道:“为什么?”
即便在他住在那里的期间,也鲜少与其他人有交流,对于洛可可会跑来找他这件事,美社莎感到惊讶。
祁安止摇摇头,说话语速比平常都要快上许多:“先找到她再说吧,泰沙跟她说过你在海里,洛可可走之前跟她的两个哥哥说她要去大海里找你。”
“你先别着急。”美社莎想了想,不确定的道:“我去找找看,我之前可能听到有人在喊卡撒恩这个名字,我以为那是我听错了。”
“真的?”祁安止连忙道,“在哪里?带我去。”
稳立在海水中的人鱼点点头,一条湿漉漉的触|手卷住祁安止的腰间,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背上。
游动之前,美社莎特意嘱咐道:“你抓紧我,夜间海水很不稳定,有时候会有大浪,不要被冲散了。”
这边祁安止刚应了一声,他就以极其快的速度带着祁安止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海水冰凉到刺骨,几乎要穿过他的皮肉冲刷到骨内。
祁安止感觉自己环在美社莎肩膀上的两条手都快僵掉了,有些酸麻。
“大概就是那个方向。”感觉到祁安止的两只手有些脱力,他又将一条触腕绕到了祁安止的身上,将他与自己紧捆在一起。
可以说祁安止现在正死死的贴在美社莎的背脊,对方每一个动作无论有多么细微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还有他上下律动的腰处无意的不停蹭着祁安止的腹下,有点尴尬……
还好这样的情况没能持续太久,驮着他的人形海怪忽然停了下来,浮沉在海水中,四处张望。
祁安止收起思绪,仔细听着海风中夹杂的一切信息。
细微的呼喊声从南边被浪潮卷来,已经还要被完全淹没在海水之中。
“在那边!”祁安止松开一只手,指向南边的方向。
美社莎看过去,二话不说便朝他所指之处迅速突进。
他们又在那周围转了许久,终于在一处礁石的夹缝中寻到了浑身已经湿透的小女孩。
她没发现靠近过来的二人,仍旧死死的扒着礁石,原本粉扑扑的小脸被冻得僵白,还一直不忘喊着那个名字:“卡撒恩——!”
“卡撒恩——!”
祁安止被美社莎用双手从礁石后处托上去,等他站稳脚后,立刻弯下腰身将洛可可从两块礁石的夹缝中抱了出来。
一直浸泡在冰冷的水中,身体已经毫无知觉的小孩后知后觉的昂起头看着将自己拉上来的人。
担忧过后,暴躁的情绪一触即发,祁安止完全丢掉了平日里维持着的那副温润有礼的形象,冲着臂弯中的女孩吼骂道:“你是不是来找死!?”
洛可可被吓得一怔,夜风吹得她幼小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红了一圈,看着祁安止,委屈的道:“我来找卡撒恩,我带卡撒恩回家,你们不要吵架。”
祁安止指着半浮半沉在水中的那抹在夜色中也依旧亮丽的身影:“你的选择只有两个,以后再也不要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找任何人,要么就留在海里等着喂鲨鱼!”
洛可可憋着不哭,打了个嗝继续跟祁安止讨价还价:“那我们把卡撒恩带回去好不好?我以后就不来这里了。”
美社莎对着祁安止摇了摇头:“我送你们回沙滩。”
洛可可吸了吸鼻子,然后冲着祁安止的脸打了一个喷嚏,她又看了一眼美社莎,终于发现了异样,惊呼道:“卡撒恩!你的腿被大章鱼吃掉了吗?”
看样子是感冒了……祁安止一手抹了把脸,一手托着那个小姑娘:“别闹了,我们回去,你感冒了。”
“我不!”被祁安止抱在身上的洛可可大肆挣扎起来,一边叫喊着:“我要把卡撒恩带回家!我讨厌宰洛伊一直呆在房间里,你明明喜欢跟卡撒恩呆在一起为什么要让他走!”
被祁安止踩在脚下的礁石原本就没几处可以站得安稳的地方,又十分湿滑,洛可可不停的挣扎连带着让他都失去了平衡,一齐跌了下去。
美社莎反应极快,伸出手将两个人都接住,揽在自己身前,但祁安止还是被腥咸的海水呛到一口,咳得肺都有些发疼。
那个原本娇气的小姑娘撑到现在再也忍不住了,如同被摁下了按钮开关一般,张嘴哇的一声就开始哭,怎么哄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扒着美社莎的手臂,一边哭着请求:“我不要回去!我从码头上摔下来,我快要被海水淹死,我一直好冷,我都没有想要一个人回去!我找了好久,卡撒恩,你跟宰洛伊回家好不好?我讨厌宰洛伊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理的样子,他不要我们陪他,你回去陪着宰洛伊好不好?”
“……”美社莎将他两个往上托了托,又问祁安止:“还有别的人跟你一起来吗?”
将呛进鼻腔中的水都咳了出来,祁安止喘了两口气,嘶哑的道:“嗯,还有泰沙和恩琪,这么久了,她们应该回到原地在等我了。”
洛可可还在哭,吵得祁安止有些发炸。
美社莎点点头道:“回去吧,我先送你们回海滩。”
闻言,洛可可立刻偏身去抱住旁边的那块礁石,尖叫着,说着天真又决绝的话:“不——!如果卡撒恩今天不回去,那我就一直呆在大海里,我要把我自己淹死!就算回去宰洛伊也都不理我,你们谁都不喜欢我了!”
祁安止抬头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平下心来,他要跟洛可可讲道理:“你不能因为我就强迫任何一个人去家里,如果他们根本就不想去呢?就像卡撒恩,他原本就是在大海里的,他可能离开水就会很难受,他也可能看到我就会不开心,这样你也要把他带回去?”
洛可可哭得抽抽了,倒吸了两口气,然后开始不停的打嗝,说话也都断断续续的:“不……不会的,卡撒恩不会看到你就不…嗝…开心,你们经常呆在一起,他还会、会看着你发笑,卡撒恩不对…嗝…其他人笑。”
童言童语却让祁安止的心阵阵的抽痛,他看向美社莎:“我让泰沙和恩琪想把她带回去,我想跟你再谈谈,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走我也不勉强。”
洛可可眼巴巴的瞅着美社莎,直到见他沉默着点了点头,又可怜兮兮的说了几句话:“那、那你一定要跟宰洛伊回去啊,不然我还来找你。”
面无表情的人鱼拖着这一大一小游回到海滩,祁安止将洛可可交给泰沙,嘱咐她俩一定要把洛可可带回去看好,看着她们三个上了马车后叹了一口气。
讲真,带孩子的时间不长,但总觉得自己老了一大截。
洛可可还一直扒在车厢的窗子上望着祁安止与美社莎,直到载着三个姑娘的马车驶离了他们的视线范围,祁安止才转过身与美社莎的视线对上。
“抱歉,惹了不小的麻烦。”他扯起一边嘴角,将视线移开,眨了眨眼睛,翘长的睫毛上滴下两滴海水,“我不知道说这些有没有用,所以我先谢谢你还愿意站在这里听我说接下来的一堆废话。”
他舔去嘴唇上咸苦的水渍,紧接着感觉到面上一凉,美社莎正伸着手抹擦着他的脸,但因为原本手上也附着不少水,也没将祁安止脸上擦干净多少,最后值得作罢。
祁安止望着那只垂放下的手有些愣神,紧接着俊俏的脸上出现一抹淡笑,又一次道谢:“谢谢。”
他们都没有完全上岸,人鱼的半截身子还沉在水中,蔚蓝的眼睛印染上水面波光,那张蛊惑人心的妖异脸庞仍旧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开口道:“我也有一些问题想问,这次先让我说吧。”
祁安止愣了愣,点头:“嗯。”
“你一直说我们都不是真的,那为什么还会来找洛可可?”美社莎凝视着他此刻的神情,眼底收入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你眼中那个真实世界的人,与我们的区别在哪里?这里的人开心了会笑,难过了会哭,还会因为喜欢你而去做一切可能让你能够高兴起来的事情,我觉得这样很好。所以……我们跟你口中的真实,到底哪里不一样?是少了什么吗?”
银发的青年怔了神,随之小幅度的晃晃头,浅声道:“这些都很美好,所以,你们就是童话里才会有的人,大概在现实是我遇不到的好。”
“那你为什么会离开那个现实?既然现实不美好为什么又着急回去?”美社莎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看得出他想了很久,“你要得到某些东西才能回去,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这次又是什么?”
“我……因为对我来说那里也有很重要的东西,就是因为你们太好,如果我不加快脚步就会害怕让自己迷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一直驱赶着我去寻找那些东西,这次……也是与你有关,我要得到人鱼的眼泪才能离开这个世界。”话毕,他顿了顿,抬起头又不敢去看美社莎此刻的表情,“你放心吧,我已经决定把这次的任务放弃了,最起码你不能是因为难过、伤心这些负面情绪而交出眼泪,我不大能想象得到你哭的样子,也不大想看到你哭的样子。”
过了半晌将那些话消化完后,美社莎问出:“那……你会怎么样?”
祁安止的眼眶一热,紧接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是在自然死亡之前都得一直呆在这里,或许我会在这个世界自然老去,过完属于宰洛伊的一声吧。可能在我去下个世界之后,已经忘记自己是谁,要做些什么了吧。”
美社莎敛下眉目:“这是你最害怕的事情吗?”
那个人类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嘴,笑得有些不自然:“你的问题有点多啊,这一次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会把宰洛伊的这一生过完,你可以……只把我当成宰洛伊,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的话,我会很开心。当然答案是否定我也不会说什么,我会把洛可可看好的。”
那只半身软体水生物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回去说吧,你也会感冒。”
祁安止猛然抬起头,冷灰的双眼有种被点亮了的错觉,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没法只把你当成宰洛伊,如果你怕自己会忘记事情,我会替你记着。”美社莎又道,“我活了很久,但记性一直很好,很久以前的事情也都没有忘掉。”
祁安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美社莎看向他,眉头皱起:“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记的最清,我也还是怕你,也包括怕你现在这个样子。”
祁安止收起一切表情,鲜少郑重其事的道:“我发誓我现在对你真的什么都不会做,你就当做中场休息。如果这次结束后我依然让你觉得很可怕,那在下个世界你可以从一开始就远离我。”
大概美社莎算是被祁安止给哄走了,他将那个项链再一次给美社莎戴上,然后从储存箱中拿出上一次在婚礼现场用到的白斗篷让他穿上。
纵然浑身湿透得走完了全程的路,但在美社莎说了那句‘回去说吧’之后他仿佛就失去了感知一般,刺骨的寒冷也再全然感觉不到。
一直将他笼罩的低压天气被这一句话简简单单的驱散了,直到回到了公馆祁安止都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有些不真切,好心情中又夹杂了些慌乱的情绪。
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容易,已经握在手里的东西却又认为它随时可能就消失不见。
家中的一老五小罕见得没有按时早睡,一直等到那扇门再次被推开。
当洛可可看到跟在祁安止身后进门的那个人时,开心的几乎要蹦了起来,很快她又被梅姆拉摁回到椅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