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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虽不明白虞怜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也被吓住了,加上虞怜和华詹一身贵气,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只思忖一息便说:“行,那您等着。”
说完像是不敢得罪虞怜叫他们干站在门口,也可能怕他们走了,还让门房小厮带他们进去等着。
等管家走了,四人坐在里头,华詹方才问儿媳道:“何意?”
虞怜含笑说:“一点雕虫小技。“。”
“我无权无势,来历不明,若想见到陈老爷不容易,便是以买地的名义也不行,因为现在除了那几家地也卖不出去,我若说有一策可替陈老爷解围,兴许也会以为我是个骗子,我吓他一跳,先说他有大难,他一来生气,二来慌乱不知何意,自会见我。”
这就是一点最简单的心理学技巧,如同江湖算命骗子遇着一个人,先说你面相不好、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让你慌让你怕,然后再骗你钱。
竹影一头雾水,不明白啥意思,还觉得少夫人真聪明!
华三多华詹听懂了:“……”
过了会儿,陈地主果真来了,脚步匆忙,满头大汗,一身肥肉也随着匆忙的脚步微微颤颤的。
进门就气得大喊:“哪个孙子,哪个王八羔子咒我大难?”
抬眸一见华詹皱着眉头,一身气势,他边上的年轻人更是配着长剑,登时不敢大声了,后面几乎是嗫喏着说:“几位何人?”
华詹道:“凡人。”
陈地主:“……”
竹影噗嗤一声笑出来,陈地主面上挂不住了,进来一屁股坐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怕得罪我陈某人?”
虞怜怕公爹一张嘴把人气中风,站出来笑着说:“陈老爷虽喜事临门,但不知福祸相依,看似是喜事其实后患无穷,我和我爹今日上门本为买地,但听说陈府的事后,便想日行一善。”
陈地主这才看到华詹身后的女子,果真如管家所说,比他小女儿不知道漂亮多少,这样美丽的女子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他虽眼界不高,也知道必有来头,当下按下怒气,道:“有屁……咳,有事说事,别话里有话,我听不懂。”
虞怜这才感觉,陈地主本人真是乡下暴发户土地主的典范了,像是大字不识脖子上挂着金大链的土豪,这种人虽然粗俗,但比心眼一筐子的商人要好相处(忽悠)得多。
难怪被那几个大户吃得死死的。
她叹了口气,还让竹影去把门关上,惹得陈地主也紧张了起来。
虞怜颇有些交浅言深的意思,“我爹是旧时的东元侯,我是魏国公府的六姑娘。”
陈地主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虞怜轻笑一声,纯粹是被陈地主的糗样逗乐的,继续道:“我们虽如今落魄,但却对那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知之甚深,不忍见陈家出难,所以才想提点陈地主一二。”
陈地主早先有听说过京城有户贵人逃难来到这边,听说就叫什么东元侯的,当时没兴趣,贬都贬了,还有结交的价值吗?
何况听说还是犯了大罪。
现在听虞怜说她身边那个男子便是什么东元侯自是吓了一大跳,又听虞怜说自个儿是魏国公府的六姑娘,好家伙,魏国公府又是怎样的门楣?
他想都不敢想。
当下颤抖地从地上起来,毫不迟疑便信了虞怜所说。
概因二人的样貌气质皆是出众,这种乡下小地方几百年都没来过这种人,人家至于来骗他?
既然话摊开了,陈地主慌乱之下也没有隐瞒,直接问道:“你刚才一直在说我家有难,到底是什么难?我女儿成了才人,深受天子宠爱,我们家眼看就要飞上枝头,明明是喜事……”
虞怜:“你女儿成了宫里才人单从这件事看自然是喜事,但你却不知贵妃娘娘是什么人,她出身汝阳侯府嫡女,在宫里经营多年,又深受皇帝宠爱,如今快要诞下皇子了,却叫一个小宫女在她宫里截了胡,上了皇帝的床,不觉得蹊跷?”
“那是我闺女生得好看……”然而这话却在面对虞怜的视线时弱了下来,论好看眼前这位更甚,他女儿与之比起来不过是路边稍微好看些的小野花。
他也意识到不对劲,“您仔细说说?”
还未等虞怜开口,突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看着虞怜等人,“你帮我有什么目的?”
“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陈地主再没眼界也是经营多年的乡下地主,自然知道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门的铁律,人家凭什么来提点你?自然是有利可图。
虞怜也坦率说:“听闻陈地主家在卖地……”
陈地主一听,便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了,但这也正是他头疼的事。“县令和那些人联合起来逼我贱价卖地,只要不是卖给他们其中一户,那地就过户不了,我就是有心给你也不行。”
虞怜笑道:“这事不难,你只需以市价八成的价格卖给我,过户的事情自然我去解决。另外两成就当我帮你的报酬。”
八成价格……这个价格虽然不高,但是比那几乎吸人血的要高上不少,何况陈地主也被那些人惹恼,甚至想要宁愿不卖也贱价卖给那些人。
现在虞怜提出的八成他略微心里思索一遍就已经同意了,待还口,虞怜却还说道:“这些事等会儿再说,陈老爷先听我跟你分析你现在的处境。”
这也是陈地主最慌乱不解的地方,事关他女儿和一家老小的日后前程,甚至比那些地要重要得多,闻言也不说话了,等着虞怜开口。
“皇后已经有一子,贵妃正有孕待临盆,若是能生下皇子,两人一位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一位是母仪天下的正宫娘娘,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可小觑,当今后宫朝堂也皆以这两位的立场分了阵营。正斗得不分上下的关头,你女儿便是贵妃推出的靶子,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后宫朝堂斗争的牺牲品,且时间不久了,随时都可能……”
陈地主急了,“什么靶子,什么牺牲品,你快说得仔细一些!”
“自然是贵妃肚里有孩子,怕受到皇后迫害,就设了个靶子吸引皇后的注意力,二来也能让皇上对她有愧疚之心,更加关心爱护她。皇后明知道陈才人不过是个靶子,但为了泄愤也保不齐会对她出手,处死一个才人对一个皇后来说易如反掌,再说后宫里那些娘娘,有哪个是好相与的?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你们此番去京城,一没落脚的地方,二来陈才人在宫中还没站稳脚跟,甚至有后顾之忧,你们去了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受到拖累。”
这番话让陈地主吓得心惊胆战,虞怜说的话有理有据,且胸有成竹,她对京城后宫朝堂皆是了如指掌的模样,让陈地主已经信了九分,再结合她的出身,更是信了十成十!
他犹豫道:“那、那便不去了?我和那不孝女脱离关系!”
虞怜:“……”这是什么当世渣爹啊!
为了富贵把女儿送进那后宫旋涡,身为一个地主的女儿没背景没权势,在宫里已经是步步惊心,她爹一听有危险,还立马抛出断绝关系的绝招……
虞怜为那个可怜的女孩叹息,正色道:“不可,你们留下来固然有保全身家的可能性,但若是得罪了贵人,真出事可不是一句断绝关系便能撇开干系的。我只问你,想不想搏一搏富贵?”
陈地主眼睛一亮,“您说。”
虞怜便给陈地主出了主意,让他去京城,跟闺女说让她背地里去投靠皇后,再在皇帝面前示弱扮可怜撒娇,反正她一个乡下女孩,皇帝也不会怀疑这份楚楚可怜。
只要皇帝尚且有一分怜爱之心就行了,皇后那边信不信无所谓,但她是贵妃宫里出来的,皇后想利用她对贵妃做些什么,也暂时不会动她,还会乐得用这把刀去磨磨死对头。
这样一来就安全了,还能趁机在宫里搅浑水,如果能得到皇帝的喜爱就更好了。
“但切记若皇帝要给她升位份一定要拒绝,她如今这个位置不起眼,刚刚好,再往上,便惹人怀疑。”
如果拒绝升级,皇帝说不定还会觉得这个女孩不娇柔不造作不要名利,只是一心爱朕。
以虞怜对小说里种马皇帝的了解,这样想的可能性还很高……
当然这种基于他人主观的可能性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目的就是教陈才人混成宠妃,暗戳戳在宫里头搅浑水,算是给反派华极还有公爹一家报了仇,也为原身报仇,小说里原主就是从宫里被扔出来,名声丧尽跳河自尽。
接下来虞怜把前世从电视剧电影小说里看到的宫斗各种套路总结了一遍,简直给陈地主灌输了一套宠妃成神之路。
陈地主:“……!!!”惊为天人!
华詹严肃的嘴角不受控制抽搐一下。他仰头望天,华儿的媳妇一个千金小姐是哪里学来这么多套路?将来华儿还不被吃得死死?
虞怜说痛快了也没想到公爹已经脑补了自己那个全世界最好的长子将来成了耙耳朵的模样……
“……”
竹影:少夫人就是厉害啊!
华三多:“……”
一套宠妃成神套路下来,又将京城和后宫主要的形式大略说了说,虽然虞怜已经远离京城,更不知道后宫是如何,但上回她爹娘和李襄寄来的信件已经跟她说了大略的情形,加上她根据剧情的一些推测,也八九不离十了。
陈地主简直是如获至宝,看虞怜的眼神像是在看救星。若是可以,他自然不想放弃已经筹谋许久的富贵,跟女儿断绝关系不过是下下策,如虞怜所说,在宫里那种地方一旦出事都是祸及家族的事,哪是那么轻易躲得了的?
左右都可能出事,不如搏一搏,地主变外戚,土渣子变金疙瘩。
虞怜跟他分析的这番出境,已经京城后宫朝堂的形式,还有那番教导她女儿如何行事,如何博得皇上宠爱,如何在现在危急的情况下周旋,都让陈地主真心感激。
甚至主动提出,不要八成价,仅七成就可以。若是他女儿真的照着虞怜说的法子,能博得圣上宠爱,带得一家鸡犬升天,那岂是家中这些田产可以相比的?
虞怜坦然笑纳,顺带提点一句:“低下时收着尾巴做人,得志也莫猖狂。”京城那种名利富贵圈随时都有可能翻车,她是看陈地主见识不多,怕他若是计谋成功,女儿果真混出成宠妃就猖狂起来,到时候不知道要被人如何教训。
四人从陈地主家出口,再出来时虞怜手中多了一本田产账册,是陈地主家田册的抄写本,他让虞怜只管去选,选好了尽快派人回复,然后去县衙过户,他怕女儿周旋不来出事,已经迫不及待想快点去京城了。
华三多已经对东家极度的高估了,现在还是发现,自己见识还是太浅,东家不愧是东家,买个地都能把手伸到皇帝的后宫……简直前无古人。
到家后华三多回去,竹影也带孩子们练武去,华詹这时才低声开口,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说:“怜儿你是怎么想的?”
他一脸欲言又止,眸色深沉复杂。他已经猜到了几分,
果然见儿媳低垂着眸子,“儿媳不敢说报仇二字,只是临时起意,想替夫君报复两分。”
“我最后一次见他,他在牢中受尽折磨,刑部大牢的酷刑何其残忍……”虞怜说到这里,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
华詹眸光一暗,拳头微微攥紧。
好在华儿福大命大,提早发现皇帝和七皇子的阴谋,做了些准备,这才大难不死,日后若有机会……
只要活着便好了。
但他随后脸色一僵,他知道长子还活着,所以心里还有点盼头,
但儿媳呢?
她对长子情深义重,在知道心上人已经死去,再不可能回来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报复,看似是女儿家的小小心思,但其实这里面要背负多大的绝望和痛苦?
即便他没体会过这种痛苦,也知道在未曾得知长子还活着的消息时,他也是心如死灰,那现在儿媳又是怎样的心情?她平日里看似坚强,是不是仍然背负着失去的巨大痛苦?
他一时间差点脱口而出说出长子还活着的事实!
但话到嘴边,却勉强忍住了。
上回过年截了竹影的信,竹影摊牌之后,他们重新写了信寄出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三个月,却还未曾收到长子的回信,他也在担忧是不是华儿出了什么事没收到信还是空不出手来回信。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担心,哪怕已经从竹影口中得知长子还活着的事,但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回信,父子间来一次真正的沟通,他都没法真正放下心来。
他都未曾真正确定的事……如果让怜儿知道了回头又失望,岂不是更加难过?加上他也不知道华极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要不要跟儿媳摊牌……
斟酌了又斟酌,终是按耐下那股冲动。
长叹一声,只道:“你有心了。”短短几个字,却道尽了满腔的复杂。
虞怜觉得公爹最近有些怪怪的,这种感觉从过年那天起就有点了,今天尤甚。
但她没想太多,以为是公爹想起长子心情复杂。
晚饭前一家人坐在堂屋里的时候,虞怜将陈地主家的册子拿出来,跟他们探讨要买哪些地。
能买地当然是好事,这有利于整个家族的繁衍生息,仅凭那十亩荒地,若是生意上没进项了,恐怕还是很难维持,但老太太却开口说:“怜儿不是想做其他营生?”老太太是知道虞怜的心思,她担心孙媳手中的银子若是买了地,就做不成生意,那岂不是耽误了?
虞怜却含笑道:“做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好地却不可多得。”
当今是田地私有制,土地虽买卖成风,但若不是大事,一般家族很少会出卖土地,像陈地主这种,轻易是不会卖地的,她要是想买得好地,得凭运气,而且想买到陈地主家这种上好良田更是难上加难。
况且此番陈地主在他人施压她施恩之下,同意给了七成的价格,这简直就是白菜价!此时不买更待何时?虞怜觉得这次就是她成为小地主的绝佳机会!
现在只苦于自己手上银两不够,不然将陈地主家的地一口气吃下,得多爽?
她看了下这本册子,陈地主那些地不愧是连本地大户和县令都垂涎的地,仅上品良田就有四顷有余,这还不算中下等的……总和起来共十顷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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